翌日清晨,飘在河面上空的薄云笼成了一缕白纱,付山醒来,感到轻松畅快,
如果现在推开窗,希望可以立马飞出去。
几分钟过后,他又徒生百无聊赖之感,觉得万物可憎,现世悲观。
他骗老妈说,学校今天复课,要赶紧过去。
老妈问,晚饭过后再去行不?
他说,不行,害怕有晚自习。
不想在压抑中继续煎熬,他甚至能猜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爸妈谈论的话题和争吵的情景。
即刻动身,他带着姑姑的信踏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
回学校的路比回家的路要短一些,这种错觉时有发生,你去某个地方然后再回来,去的时候很慢,回来感觉很快,非常奇怪。
眼里盛满五点钟的夕阳,玛瑙红颜色的光芒在窗外一点一点地移动。
付山看着外面,难以言说的心情在不断地起伏。来不及瞌睡,原野一亩一亩地变成了砖瓦,县城转眼就到了。
走在街上,一阵风吹来,眼前又变得模糊,感觉灵肉在此刻分离,付山飘忽忽地来到了学校。
门卫大爷在里面休息,虽然现在放假了,却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付山本想叫大爷开一下铁门,可不忍心打扰,于是绕到侧面有树的地方翻了进去。
校园空无一人,一片沉寂,迷蒙之中像是一座废弃了很久的工厂。他茫然地走来走去,本打算去教学楼,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那是一个有梦想但又伤心的地方。
他在那么一瞬,突然渴望碰见一个人,一只猫也行。实在无聊。
他从里面又翻了出来,沿着街道一直往下走去,结果在网吧附近遇到了黑鬼和腿毛,这让他感到特别惊喜。
那两货正准备去上网,一个玩问道,一个玩梦幻西游,付山没进过网吧更不敢玩需要账号的网游,他连开机都不会,担心被别人当作白痴看。
农村长大,碰过的电子设备只有黑白电视机和小霸王游戏机,电脑这种高端产品,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的,即使看见了也是避而远之的,害怕出丑不会玩,太丢人。
付山第一个扣扣号还是黑鬼帮他申请的,在这之前,非常害怕别人加扣扣,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因为他不会玩电脑。
心里一直恐惧,觉得那玩意儿特别难操作,连申请扣扣号他都以为需要很强的电脑知识才能完成。
他的网名是一串英文夹了几个数字,还有一根下划线。
有一次同学借去玩游戏,看到这网名懵了。
付山说,随便弄的,懒得改。
其实他是不会改网名。
如果从开始就大胆一点,他一定会申请扣扣,如果从开始就大胆一点,他一定会修改网名,如果从开始就大胆一点,他一定会正确聊天。
实际是,三年来,他几乎止步不前,错过之后继续错过,没有把握住可以改变自己的机会,偶尔想到这里,他会悔恨当初吗?
人们都说,后悔大于遗憾,他那时候也觉得不遗憾什么没做,只后悔做了什么。
遗憾是可惜自己,后悔是伤害他人。
可现在的他或许就不一定这么想了,因为世间最美的东西,其实就是遗憾。
根深蒂固的执念是无法完全剔除的,这包含了一个人内化于心的所有东西。
是什么模样就有什么思想,有什么思想就是什么模样,强行改变都是鲁莽和残忍的,就如同把男人变成女人,把内向逼成外向。
可怜的付山,在常人眼里,总是不开窍,几乎与世界隔离,连电脑都不敢去尝试,害怕别人嘲笑,他为何如此自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