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坐上出租车,从虹桥机场到衡山路兰石私家厨房的一路上,居然没有遭遇塞车,这让凌墨飞心情大好,想着马上可以见到夏若兰,有些暗自开心。
路上已跟她通过微信,轻车熟路来到二楼那间包房时,夏若兰正在将剔好的茶用一个青花茶则盛着,烧好了水开始烫壶烫杯。他进来,她抬起头莞尔一笑,那笑容渲染出一种天真的气氛,同时又暗示出像是藏着什么玄机。
是什么力量让这个三十岁的女人修炼得如此笃定,又是什么让她浑身散发着与其他漂亮女人不一样的魅力?他站住凝视了她一会儿,从那目光中读到的,不是重逢的礼仪招呼,不是场面上的致意,而是一个人在别后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忘记你。
这一瞬间实在太过短暂,在她刚刚感觉到、还难以确定的时候,他已经指着茶台上的壶,用欢快的口气说:“一定是我期待的茶!”
“吃饭时间还早,先来一泡十年的景迈古树。”夏若兰将一盅汤色橙黄透亮的茶放到杯垫上。上扬的香气中透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他将随身背包挂到衣帽架上,非常自然地坐到了她对面,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果然茶气浓郁,满嘴回甘。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相距不到一个月,却觉得与她已是很熟的人了。
他闻到一股极致诱惑的香调,空气里蜿蜒着一道性感妩媚的弧线,若有若无闪烁着奇异的悸动,微妙地放大着某种魅力。这香水他绝对闻过,曾经还很熟悉,尤其那放纵而不失优雅精致的气质,但是他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名字。
“你的茶都是极品啊!”茶汤滋味伴随着那一抹香水调,他变得有些恍然。心里觉得有个重要的疏漏,这感觉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但已知的原因又无法解释它。
“我历来只收纯料古树茶。你也是行家,入道时间比我还早吧。”
“茶道,是我太太珍妮教会我的,”凌墨飞一口喝干杯中茶,不受控制地陷入久远的过往,进入另外一个磁场。“珍妮在台湾出生长大,精通茶道、香道、花道,做得一手好菜。我们结婚后住在洛杉矶,只要有可能,我每天下班都回家吃她做的饭,那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可口的美味。”
夏若兰静静听着,不断给他喝光的杯子里续上新茶。
“珍妮让我爱上茶道,教我学会烹饪,我从笨手笨脚成长到有声有色之后,我们就经常请朋友到家里吃饭,我俩联手做出的美食,成了朋友间传颂的口碑。我也让珍妮爱上了登山,她跟随我每年去不同的地方登山,我们的理想是到世界上所有高峰留下足迹。五年前,我俩去乞力马扎罗,没想到珍妮永远留在了那里……”
夏若兰微微垂下了头。
“我每年都要去乞力马扎罗,因为珍妮还在那里,她知道我会去找她,她能够听见我站在那里跟她说话,告诉她我是多么想她。”
凌墨飞不明白自己为何将这些从未对人说过的话,对着她讲了出来,单单因为她与珍妮长相酷似吗?
他还有没讲出来的话:每年去乞力马扎罗山,不单单是去凭吊珍妮,而是去寻找珍妮的死因,这里面一定藏着个巨大阴谋,与MK ULTRA计划有关。
景迈茶的味道渐渐淡了,夏若兰倒掉茶叶,重新换了一只紫砂壶和一只公道杯,用纯净水将他俩的茶盅清洗干净,拿过另外一个豆荚形状的托盅,里面盛放的茶叶显然比刚才更有年份。
“这是15个年头的老班章,味道浓烈霸气,正好可以把肚子喝饿,进入晚餐节奏。”夏若兰说话间故意没有抬头,看得见她眼圈红红的,还没从凌墨飞的故事里走出来。
凌墨飞的心情反而平复下来了,他很安静地一口一口品咂他最爱的老班章,没再继续说话。他很希望夏若兰能够讲点自己的故事,但她只是不断地冲水泡茶,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新的沉默。奇特的是,他觉得这沉默是一种新的亲密感。
“唉……”他一声长叹打破这沉默,“五年了,我从来没跟人讲过珍妮的故事,今天真是神使鬼差!”这是真话,他刚才纯属即兴 ,没夹带丝毫心机。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擅长用语言讲故事,有的人擅长用文字讲故事。”
他忽然想起荒冢,如果面对面,他会如何讲述依儿的那些故事?
“也许文字讲出来的故事更深邃,更有内涵。”
夏若兰点点头,“文字是有密码的,它可以承载叙述者很多的寓意和心结,不懂的人一扫而过,懂的人悟出很多内容。”
他的抛砖引玉并未奏效,夏若兰只想就事论事。
有服务员进来收拾走了茶盘、紫砂壶和茶盅,把雪白的餐布铺在桌上,摆上盘子、碗、如意、筷子、刀叉、调羹,刚才的茶台立刻变成了一张餐桌。凌墨飞看了一眼手表,九点钟!不过就喝了两泡茶,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
房间里忽然漆黑一片。
凌墨飞以为跳闸了。还未来得及开口,两只通体透亮的小船出现在门口,宛若游走在粼粼河道上,一点一点朝他们行驶过来。漂移到近前,原来是推车里两艘精致的小船,船下面燃着蓝色的火焰,一股特殊的鲜香从小船中飘荡而出,引得他口水直咽。两泡茶早已把午餐消耗殆尽,此刻他饥肠辘辘,垂涎欲滴,绝对可以吃下一头大象。
灯光大亮,蓝色火苗还在燃烧,伴随着暖色调的柔和灯光,他看清楚精致小船里是一条鱼的形状,却看不出是什么鱼。他可以肯定不是普通的淡水鱼,也不像老虎斑或者其他海鱼。
“趁热吃!”夏若兰给了他一个示意的手势。
他用不锈钢调羹剐了一块鱼肉,轻轻放到餐盘里,再改用筷子小心夹起鱼肉放入嘴里。陌生的口感,陌生的滋味,美妙当中夹杂着一点似曾相识。不像斑鱼的肉那么硬,不像鲥鱼的肉那么松软,却是细腻中富含弹性,鲜嫩中蕴藏嚼劲,鲜美滑嫩是不可方物的,尤不可思议者是那独特的韧性。他接连吃了好几块,口腔中弥漫着的味道是别开生面的鲜香,欲罢不能。
夏若兰几乎没动筷,微笑着看他大快朵颐。
一条鱼很快被吃完,夏若兰将另外一只船也推到他面前。他也没客气,很快又将另外半条鱼消灭。“滋味那么特殊,我问了两遍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是什么鱼?”
“迟早会告诉你,暂时卖个关子。”夏若兰让服务员把小船撤走,新上了一道荤菜三道蔬菜,外加一笼小笼包。“刚才品的是口味,现在吃的是正餐,我猜你的胃还处于饥饿状态。”
她说的没错,凌墨飞将一桌菜消灭大半,才心满意足放下了筷子,目光灼灼望着夏若兰。
她嫣然一笑,不紧不慢说出五个字,“星点东方鲀。”
凌墨飞端详着刚才用手机抢拍下来的图片,“传说中的‘星点东方鲀’,不论形式或内容,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得起的盛情。品尝者尚未捉摸其起落始成便已朵颐入肚,激动,狂喜,继之深深忧虑下次想念时该如何得尝……”
夏若兰脸上带着半是会意、半是神秘的神情,忽然问:“你定酒店了吗?”
“哦,还没有。”凌墨飞低头看表,忽然吓了一跳,居然已经12点了!他怀疑今天进入了一个紊乱的时光机器,永远弄不清楚时间的真实维度。
“再吃点,没有催你的意思。三楼有两间客房,设施装备都是星级酒店级别,你今晚就住这里吧。”
“啊,不用不用,我去马勒别墅住。”
“我提这个建议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夏若兰怪怪地看着他,话说得既轻描淡写,又目的明确,“今晚我要安排一个服务生整夜守在你房间,一旦发现你有异样,马上采取行动。”
“异样?我会有异样?”
“现在跟你揭秘吧,”夏若兰神秘一笑,“星点东方鲀其实就是河豚。你应该知道河豚有剧毒,经验再丰富的厨师也不敢保证每次做出来的河豚都安全,全世界每年死于吃河豚的人数有四千人。”她款款站起身来,“所以,今晚你不能单独一个人睡觉。”
凌墨飞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扁扁的头部,至尾渐细,背面苍黑有浓黑斑纹,腹面白而无鳞。“难怪滋味如此独特,难怪滋味似曾相识,原来是河豚!”他哈哈大笑,“告诉我还能活多长时间,我写份遗书还来得及不?”
“把银行卡和密码留下就好啦。”夏若兰笑得一脸无邪,“你没觉得奇怪今晚为何没请你喝酒吗?如果河豚有毒,喝酒会加快毒性的发作。”
“到了你这里,怎么能不喝你的好酒呢!来来,开一瓶,死活快一些。”凌墨飞起身做了几下扩胸动作,“我有个建议:不如今晚我们品酒畅聊,假如到明天早上还活着,我就买票飞回昆明。如果客死他乡,我今晚把各种该托付的事都交代给你,你一定要替我善后!”
夏若兰没答话,沉吟着望向他。
“你是我遇到过的心智最高的女人,明哲而痴心,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夏若兰淡淡说:“单有痴心而不明哲,会被烧焦;有了明哲而无痴心,岂不冻死在雪山上。”
“我开始接受这样一个虽然不对,但至少是可能的事实,那就是你不愿意把你关于徐亚杰的伟大见解在今晚讲述出来。我一直认为人的性格只有在他追求快乐的时候才能真正表现出来,徐亚杰在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定是他最最真实的性格。”
凌墨飞说完这些话,数着沉默的时间,难以分辨出她看着他的眼神有什么样的意味,但看得出她有一种特别的注意。
夏若兰起身走到到酒柜前,选了一瓶红酒。是PETRUS!凌墨飞眼睛亮了,这是波尔多目前质量最好,价格最贵的酒王。
他也起身走到衣帽架旁,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礼品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盒子,“一份小礼物,请笑纳。”
她也没推辞,落落大方低头去拆开包装,是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盖子可以从滑槽拉开,里面是一饼茶。
“勐海茶厂的7542?”她绽开笑容,取出茶饼放到鼻子下嗅嗅,又翻过来看茶饼底部,“八十年代的!这可是稀有之物啊,太昂贵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好茶必须给懂它爱它之人,对这饼茶而言,送给你才算物有所归。必须让我表达一下谢意,你不会拒绝一个濒临生命危险的人的小小心愿吧?”
“今晚的河豚我也吃了啊!”夏若兰笑得更灿烂,“只是没你吃得多。”
“有两只船,两份河豚,万一恰好我吃的那一船是有毒河豚……”他忽然顿住话头,剩下的半截话卡在嗓子眼。
“你在暗示我正蓄意谋杀你。”夏若兰已经打开PETRUS,把红色的液体慢慢倒进醒酒器中。“我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凌墨飞的思绪已经跳跃到了另外一头,“来上海之前,我又跟黄医生交流过一次,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徐亚杰的确死于乌头碱中毒,但乌头碱一定不是吃饭时候进入他体内的。”
夏若兰分别在两只红酒杯里倒上酒,自己先浅尝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举起酒杯,“我在论坛专门写过这个酒,除了饱满的口感,它的稀罕之处还在于酒庄位居波尔多产区八大名庄之首,颇有王者风范,不少影视明星都喜欢收藏它。”
“记得你说过兰石有个论坛,那个论坛是商业运作吗?”
“不是属于兰石的论坛,是早期几个热爱红酒的人创立的论坛。几任版主都比较有水平,既对红酒有深入研究,又有实践经验,几年之后这个论坛变得越来越专业,也越来越具有权威性。后来,很多红酒厂家、批发商、零售商都来找到我们,论坛就变得有了经济价值,已在工商进行了注册,公司化运作,收益蛮不错。”
“你一定是其中比较权威的?”
“还行吧,目前排名第四。”
“哦哦,给我这个论坛的链接,上去学习学习!对啦,徐亚杰也是论坛版主吗?”
“他既没水平也不够资格上论坛。”夏若兰语调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倾向。
“我想错了,以为徐亚杰是在论坛上与你认识的。”
“徐亚杰最后的那段日子,其实非常焦虑,”夏若兰的话锋一转吓了他一跳,“他陷入巨大的矛盾当中,不知道如何解脱。”
“因为……感情?”
“因为工作,”夏若兰起身替他新倒了一杯酒,她自己杯子里的酒还没喝完。“全国民航系统财务交叉检查还没结束,国家审计署又要针对他们集团进行单独审计,紧接着还有中央巡视组。依照以往的经验,财务总监要先对财务账目进行一次自我清查。徐亚杰在清查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他发现的问题与他无关?”
“他是总部派到博亚航空集团的财务总监。在他到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账目上就存在着巨大的问题,在仔细研究这些账目后,他意识到这些问题一旦被审计署查实,将是严重的经济问题。”
“严重的经济问题……涉嫌经济犯罪?”
“不是一般程度的经济犯罪。”
之前的某种不确定预感忽然得到了提示,凌墨飞兴奋起来,“既然是他来之前的账目,为何那么焦虑?”
“集团的经济运行就像一架神秘而精密的机器,一开始就有人给这架机器预先设置好了程序、代码、运行规则,后面的所有活动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在进行。一开始的程序出了错,后面所有的行为都被包含在这个错误当中。”
“徐亚杰之前不知情,现在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已经参与了……经济犯罪?我姑且先定义为经济犯罪。”
“作为一名资深财务总监,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违规操作某些事情。”
“小徐是总部派来的,刚开始两人关系有些紧张,后面跟老白相处得挺好,两口子经常过来串门。老白这个人嘴馋,特别喜欢吃,小徐常带着他到处找好吃的,老白去哪里出差都喜欢带着他一起。”
凌墨飞想起王妍君说过的这段话,问道,“我听说刚开始徐亚杰跟白淳关系紧张,你认识他的时候两人关系已经很好了?”
“非常好,就像左膀右臂。”
“那就是说,徐亚杰对白淳妥协了,同意按照那架机器原先设定的操作程序继续运行。”
“来势汹涌的检查和审计吓坏了他,”夏若兰又替他倒满一杯酒,“他才39岁,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女儿刚刚考取重点初中。身处万人羡慕的大型国企重要岗位,事业正值上升轨道,前途一片光明。如果这个时候出事,后半生不堪设想。”
“他来找你倾诉,恳求你给他出出主意?”
夏若兰认真看了他一眼,“你那么聪明,你的搭档知道吗?”
凌墨飞咧嘴一笑,“我更喜欢我四岁时怀疑一切的眼光。”
“他是真的焦虑,确切说是害怕和恐惧,从小到大没那么恐惧过,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两全?”
“最理想的状态是把审计署和巡视组应付过去。但那帮人个个精明,个个经验丰富,那些账目很难瞒过他们。并且,巡视组权利非常大,假如你不配合检查,可以直接动用公安机关来强制执行。”
“知道应付不过去,他就只有配合审查啦。”
“他的老大要他在巡视组进入之前做好一切防范措施,这防范措施包括修改账目,做新账。
白淳?!凌墨飞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侥幸把审计署的财务交叉检查和中央巡视组两重关口应付过去,不但万事大吉,还借此机遇真正进入老大的核心圈,日后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老大的许诺对他非常有诱惑,他深知老大的实力,不仅在集团总部如鱼得水,在北京也有过硬的关系。”
凌墨飞静静听着,想着白淳拥有怎样的实力,眼前浮现出王妍君脖颈和手腕上价值连城的翡翠。
“如果造假败露,被审计清查出来,作为财务总监他将承担第一责任,后果将是十年以上监禁。”
“十年以上?看来数目果然巨大!他刚刚开始的辉煌人生也就宣告结束了。”
“民航审计每年都在搞,他们每次都能过关,这次老大向他打包票一定能过关,并且说审计署那边有很硬的关系,只要准备充分了一定不会有问题。”
“徐亚杰陷入矛盾的博弈当中。”
夏若兰指指桌上的东西,“要叫人把这些菜拿去加热一下吗?”
“热一下小笼包就好。”凌墨飞果然觉得肚子咕咕叫,今晚没吃主食的缘故。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两点钟!难怪饿了。
夏若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子进来拿走了小笼包。凌墨飞歉疚地一笑,“我害得这小伙子觉也不能睡。”
“我安排他今晚监护你。”
“河豚毒几小时以后发作?”凌墨飞一咧嘴,“应该这样问,我还能活几个小时?”
夏若兰看了看手表,“两个小时。”
“你是说我的生命还剩下两个小时?”
“五小时之内不发作,你就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过了三小时。”
“给我对一下时间,我的表怎么停了。”凌墨飞说了句谎话。
夏若兰把手腕朝他伸过来,他仔细看了一眼,慢吞吞说:“此时此刻才知道,生命最后的时光如此短暂,如此珍贵……”他已经看清楚,她戴的是格拉苏蒂手动上链镂空腕表,这款至臻展现顶级制表艺术的金银丝细工镶嵌手表,属于限量版级别,戴在她白皙圆融的手腕上,仿佛量身定制般。
小伙子把加热好的小笼包端进来放桌上,刚才的睡眼朦胧已经不见,重新变得精神抖擞,“夏总,需要给你煮碗面吗?”
“不用了。等凌先生吃完你带他上客房休息,在凌晨五点以前你不能睡觉,每隔十分钟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话没说完小伙子就呵呵直笑,退到门边垂手站着。
凌墨飞心里一阵失落,他原打算聊个通宵,夏若兰这是下逐客令了。
在认识的女人里而,只有和她才能无障碍交谈。这是一个他尊重的女性,一个堪称对手的人。但在他俩之间,总有一丝说不出的距离感,那种大门关闭的感觉。她的言谈举止当中有一种超乎人性的东西,拒人千里之外。
“你打算明天乘几点钟的飞机回去?”
“醒过来的时候看吧,假如还能醒过来的话。”
“上飞机前发个信息——如果你还活着。”夏若兰站起身来,已经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凌墨飞只好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也站起身。
夏若兰下楼,他跟着小伙子上楼。今晚的一瓶红酒几乎被他一个人喝完,睡意忽然袭来,澡都没洗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