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花卉县幼儿园,四岁多的尤百川还没有去了解原因的意识,只是听从大人安排。
走进教室那一刻,尤百川觉得这些同学有些眼熟,但不记得名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显然不记得自己了。
静息时间,跟其他人一起坐着大眼瞪小眼,安静不讲话,这氛围实在压抑。
尤百川觉得桌子有些偏,极小幅度地推动了一下,立刻有小朋友喊道“老师,她乱挪桌子。”
吓得尤百川不敢再乱动。
老师开始讲课了,给每个同学按名字发了识字本,转身无视了刚来的尤百川,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今天要写的字。
尤百川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老师,我没有课本。”
老师斜了尤百川一眼,冷淡地回了句“你本来就没有。”转身继续讲课。
尤百川觉得尴尬,不敢再多说什么,默默坐下。
尤百川记得,自己好像曾经是在这里待过的,是记忆混淆了吗,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这么陌生,为什么老师那么陌生,为什么这个氛围这么陌生,对面那个男生,似乎记得他的脸,以前好像认识,还是说记错了,是梦来着。(小孩子的记忆系统发育还不完善,一段记忆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记不清楚一件事情是发生过还是没发生过。)
放学后,门口的一群家长来接小朋友了,老师突然一改态度,热情对着来接尤百川的韩美丽说:“尤百川很乖,课本还没到,这几天百川暂时没有课本,课本到了再买就行了。”
韩美丽笑着答谢了老师,让尤百川跟老师说再见。
看着老师的笑,尤百川如沐春风,一扫心中的阴霾,以为那一天的感受是错觉,立马开心起来,笑着跟老师说再见,老师也笑着跟尤百川招了招手。
韩美丽交待尤百川,记得自己问老师课本到了没,尤百川记下了。
过了几天,“老师,课本到了吗?”
老师冷着脸,“没有。”
又过了几天,“老师,课本到了吗 ?”
“没有。”老师不耐烦地回答。
“老师,课本到了吗?”
“到了,你自己去找院长拿。”
“好。”尤百川不知道院长是谁,但课本终于到了,一个月了,终于要有课本了,再也不用感觉自己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了。
这并不是尤百川唯一一次因为缺少某样别人都有的东西而不安,尤百川幼儿园时总是在缺东少西的恐惧中躲藏着。
在森林幼儿园时时,因为是中途入学,缺少一块别人都有的统一样式的擦手帕子。
洗完手擦手是尤百川最讨厌的环节,会让她感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每次老师带全班小朋友洗完手,都会推出手帕架子让小朋友找自己的手帕,小朋友一窝蜂挤在手帕架子前“咿咿呀呀”找着自己的帕子。
尤百川心中明了,知道没有自己的手帕,不敢表达,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自己没有。
有时蒙混过关,拿别人的手帕悄悄擦一擦,更愿意的是干脆拿自己的衣服擦一擦,总之没有人注意到。
有一天,老师终于发现了,对着尤百川说,“尤百川,你要回去跟家长说给你买一块你的手帕,那是别人的手帕,你不能用知道吗?”
“好。”尤百川低头回答。
回家跟爷爷奶奶说了,爷爷去到幼儿园询问购买手帕,幼儿园已经过了统一采购的时间,让自行到外面买。
爷爷记下了样式,又辗转到最近的杂货店,找了好几个货架,忽地瞥见一片绿黄格子,赶忙上前,凭记忆比对了一番,总算是找到了同款手帕,爷爷欣慰地笑了笑,抽出一块找售货员购买。
爷爷写上了“川”字,奶奶照着笔迹用针绣了一道,不识字的奶奶绣出来的字有些歪扭质朴,小尤百川看了确实很欣喜,想不到奶奶的绣工这么好,绣的字也好看。
架子上挂上了自己的手帕,架子再被推出来时,尤百川带着自信,昂首挺胸,找到绣有“川”的那一块帕子,大大方方擦手,感到很安心。
尤百川心中一颗巨石落了地,不再恐惧擦手这个环节。
转回花卉县幼儿园时,尤百川又缺东西了,缺一个喝水的杯子。
每天固定喝水时间,老师组织小朋友到饮水机旁的柜子中,拿出自己的不锈钢小口缸,排队到饮水机面前接水,两个老师在旁边聊着天。
排到尤百川时,尤百川虚晃一下就走了,就这么滥竽充数了一个月,即使很口渴,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终于有一天,尤百川忍受不了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回家跟韩美丽说了自己没有水杯这件事。
韩美丽震惊尤百川竟然忍着一个月在幼儿园不喝水,教育尤百川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跟老师说,也奇怪为什么幼儿园老师竟然一个月都没发现尤百川没有杯子。
第二天接尤百川放学时,韩美丽微笑着跟老师打招呼:“老师,你好,我是尤百川妈妈,尤百川说她没有喝水的杯子,麻烦老师给她拿一个”。
老师表现出惊讶的表情:“哎呀,她也不说,我们也不知道。”
韩美丽笑着责怪尤百川:“这姑娘闷,什么都不说,也是昨天才跟我说的,麻烦老师了。”
老师笑着拍拍尤百川:“百川,你怎么不说呢?你要说了老师才知道啊!”
尤百川低头闷声不说话。
小孩子的自卑很多时候就是缺少一个很小的东西,周围大人忽视了,小孩子自己也不善于表达,内向的小孩是不敢说,自己忍着,直到有人发现主动去帮他们解决。
所以家里有小孩的,要时常问一问小孩,在幼儿园的情况,有没有跟人吵架,有没有缺什么东西,老师有没有让通知家长什么。毕竟幼儿园老师带的小朋友多,又比较闹腾,老师安排事情很难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