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好等人攀折着绳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参天洞,她和谢芊扬累倒在地,随后上来的苏奕飞韩柏松也是满头大汗,洞中空荡荡并无一物,也不见祝参天人影。
水之湄上来之后,伸手抹去额前的细细汗珠,娇喘微微,看也不看四人,便朝洞中走去,喊道:“大师兄,之湄上来了,可要添火?”说着拐向右边。
苏好急忙起身追去,却不见了人影,旁有小门,韩柏松道:“进去瞧瞧。”此时,陈止行林清溪龙蜓都上来了,众人小心翼翼走进去,洞中宽敞,却只有一副石桌石凳,十分冷清。
龙蜓好奇,“方才那水姑娘去哪儿了?”“啊,你们瞧。”谢芊扬一声惊呼,手指石壁,只见壁上刻了一大片荷花,或含苞待放,或怒放迎风,或微微低垂,栩栩如生,竟连那水池边的圈圈涟漪也刻了出来,惟妙惟肖。
苏奕飞看了两眼,道:“那绝壁老人躲在洞中刻壁画么?真是惟妙惟肖!”苏好心急找父亲,林清溪龙蜓心急找师父,三人急匆匆往前奔去,转过一洞口,又是一山洞。
洞中摆设与前一洞无异,只是壁上的壁画是一片梅林,梅花朵朵,梅蕊纤细,却根根明显,陈止行摸着壁画,叹道:“想必花了不少功夫,方能练就这般手艺。”
众人又进了另一洞中,摆设丝毫不变,只是石壁所刻却变成了柳树,柳丝纤细,因风交错,这回众人只是简单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一连进了几个洞,摆设只有桌椅而已,丝毫无异,唯壁画变换不同,花草竹石,一洞一样,皆是栩栩如生,与活无异。
谢芊扬叹道:“独居在悬崖绝壁、冷清山洞中,雕刻花草为伴,这是个风雅前辈啊。”她是对苏奕飞说的,龙蜓却顺口答道:“他喜好花花草草,下了这悬崖绝壁,外边多的是芳草好花,何必躲在这冷冷清清的山洞里,刻这些壁画,壁画再真,终究是假,无色无香。”
苏好无心壁画,与韩柏松林清溪两人脚步甚快。这悬崖绝壁之上,山洞极多,且大小布局无异,若非壁画不同,决计看不出区别。
众人兜兜转转大半天,又绕回原地,始终走不出这几间山洞,谢芊扬极是气恼,捶墙骂道:“前有一片雪竹林,困了我们好几日,而后又是藏风林、过云岭,好不容易上了这悬崖绝壁参天洞,又在洞中兜转不停,难不成也要被困几日么?”
苏好神情低落,已不知如何是好。“跟我来。”韩柏松一声惊呼,拉着苏好向前奔去,苏好疑惑道:“去哪里?”韩柏松道:“有茶香。”
苏奕飞仔细一嗅,道:“茶香若有若无,好茶!”苏好瞬间精神,众人跟着韩柏松苏奕飞两人,一路循着淡淡的茶香走去,果不其然,绕过几个洞口,眼前赫然两人,却是祝参天和水之湄。
两人盘坐于石凳上,祝参天左手持蒲扇,右手添茶,原本冷清无比的山洞,因这茶香热气暖和不少,两人察觉众人到来,水之湄微微侧看一眼,祝参天理也不理,悠然饮茶。
祝参天挥起衣袖,道:“今日我五十大寿,难得小师妹送来竹间晨雪,陪伴饮茶,我好清静,你们要寻人,安静些便是,若扰了我清净,休怪祝某手下无情。我这参天洞中大小石洞一共二十五间,间间相连,恍若迷宫,你们能找到洞中两位客人,自行离去,罢矣!”
“多谢前辈宽宏大量。”韩柏松拜谢,他心中猜测,“这祝参天前辈多半与梅疏前辈一样,并非莫干山手下。”
众人转身离去,继续寻人,待他们走远,祝参天轻抿一口热茶,问:“小师妹,为何相助他们?”水之湄放下手中茶盏,淡淡一笑,说道:“大师兄若想知道,下了参天洞我便告知!”
祝参天挑了挑火炭,道:“几个不相干的外人,不足让我挪步。”水之湄道:“一个上午都在几间石洞转悠,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人?”祝参天轻哼一声,“小师妹何时离开,他们便几时下去!”
“我赶了几天路程,今日不回雪竹林,”水之湄眼里闪着狡黠,“我也不想住藏风七猎那里,大师兄……”
“好,”祝参天爽快答应,面露笑意,“小师妹为了让为兄挪步,真是费尽心思啊!”
韩柏松等人斗转一圈,迷迷糊糊不得要领,便在一石室停下,聚坐商量,龙蜓忽然疑惑,“出口在哪儿?”苏奕飞转了一圈,手指前方,道:“那儿便是,竟又转了回来!”
谢芊扬脑中灵光闪过,惊道:“绳子可还在?若那老头将绳子收走藏起来,我们找到了两位前辈,也下不去啊!”
众人恍然大悟,一股脑飞奔过去,见长绳还在,都松了一口气,陈止行道:“此处应留一人守着。”众人赞同,一番商量,龙蜓留下,隐于暗处,其余之人重回洞中寻人。
韩柏松满腔疑惑又不甘,道:“这不是十里雪竹林,只有区区二十五间石洞,我们进进出出几十次,难道还没走完?”
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爹……”苏好隐忍多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林清溪当即跟随,“师父,师父……”
两人一边走一边大喊,洞中回音袭来,一个灰色人影忽然闪了出来,冷声厉言:“老夫有客在此,你们竟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么?”
众人吓了一跳,韩柏松心道:“他的轻功,与大黑影不知谁更胜一筹?难怪住在这高崖绝壁之上。”陈止行抱拳行礼,“叨扰前辈,实在对不住!”祝参天微微转身,身影一晃,人已无踪。
苏奕飞道:“脾气古怪,不惹为妙。”众人与洞中苦寻半天,始终找不到赤霞子与青林子,苏好愈发焦虑急躁,韩柏松宽慰道:“大不了在这洞中多待几日!”
谢芊扬垂头叹道:“当日被困雪竹林,尚能伐竹取道,如今在这山洞里,难道要破山寻人?”林清溪也叹声:“当日有猎狗引路,如今若有人指引多好啊!”
苏好脑中灵光一闪,拉过韩柏松,轻声道:“那水姑娘方才帮了我!”韩柏松颇是惊讶,只觉不可思议,苏好道:“她支开藏风七猎,她让祝参天扔绳,她故意失足,让我先上,她暗中助我。”
韩柏松疑惑不解,问:“她为何助你?”苏好摇头,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谢芊扬道:“她既肯暗中相助,我们再去找她,瞧她有什么法子?”
众人赞同,寻找一天,不得其果,大家都着急了,快去往前走,想走回原先之地,但兜转两圈,愈发迷糊了,林清溪道:“这两间石洞透着邪气。”
众人步履加快,苏奕飞忽然止步,谢芊扬扯了扯他手臂,苏奕飞惊喜道:“太阳落山了。”众人不明何意,林清溪道:“找了一天,太阳可不落山么?”
苏奕飞急急忙忙往回走,笑道:“影子,那是影子。”陈止行问:“师弟,跟影子有什么干系?”苏奕飞喜道:“夕阳西下,打落影子,有影便有人。”
谢芊扬顿时明了,喜笑颜开,两人率先前行,苏好韩柏松惊喜随后,众人返回身后的一间石洞,只见旁边一处小门口,地上落着一点细细人影。苏好欣喜若狂,快步奔去,这间石洞较小,内无壁画,进去之后,地上赫然一个更大更长的人影。
苏好心中激动,热泪盈眶,右手边一道小门,内有石洞,只是洞中却是两面墙壁,一道残阳余光斜铺地上,一个身影面向夕阳,背向众人,旁边石凳上,坐着一人,也是面朝夕阳。
苏好一声轻呼:“爹……”那两人身子一颤,缓缓回头,正是青林子与赤霞子。苏好两汪泪水夺眶而出,飞奔过去,扑入怀中。
林清溪快步奔去,跪在赤霞子座下,叩首拜道:“师父,清溪来迟了!”青林子轻抚苏好后背,声音哽咽,“孩子,辛苦你了……”他一生不知有女,避世双阴山,清修二十载,害苦女儿四处寻找,如今又千里迢迢,历尽千辛万苦,赴云崖、入龙虎涧、攀绝壁、上参天洞救父。
青林子抱着女儿,喉咙梗塞,泪水滴落,再不能言语,苏好抹去脸上泪痕,问道:“爹,儿女来迟,你受苦了。”她仔细端详老父,发现青林子并未清瘦,只听他道:“祝参天待我二人不错,言语交谈虽不多,却容我与你师伯四下走动,参天洞上赏夕阳残照,颇是美观,我与师兄时常在此观看!”
林清溪却发现了赤霞子手背上布着一道深深伤痕,怒道:“师父,那老贼伤了你?”赤霞子怒道:“不可口出不敬。我与你师叔的伤都是荼灵教爪牙所赐,莫干山想要双阴山掌门诀上的功夫,派了鹰爪前来,哼,掌门诀上的功夫,岂是容易参透悟的,即便我二人参透,宁死也不会吐露一招半式。那鹰爪打得厉害,也不知是祝参天看不下去,还是真真扰了他清静,他怒气冲冲,将一众鹰爪全部赶下了参天洞。”
“他虽不放人,却不为难我二人。”青林子补充道,“他也有徒弟七人,也极是孝顺,却是一人独居,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也是可怜。”
“岳……”韩柏松话到嘴边,忽觉不对,急忙改口,“两位前辈,参天洞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吧。”他掏出解药,让两人服下。
青林子察觉到他与女儿之间的眼神情态异于常人,心里咯噔一下,但眼下不是多问时宜,先随众人离去。他和赤霞子被困参天洞将近一年,又能在洞中自由行走,对其中道路十分熟悉,走出去不成问题,只是两人坚持要与祝参天辞行告别。
谢芊扬面露担忧,道:“若他出手阻扰,我们岂不自找麻烦。”苏奕飞陈止行也不赞同辞行,赤霞子却道:“我与师弟被困在他的参天洞中,受他搭救之恩,如今离去,怎能不辞而别?即便他出手阻扰,再想其他法子便是!”
林清溪点头称是,苏好却不想再横生枝节,想要再劝,奈何赤霞珠与青林子二人态度坚决,执意告别,众人只能随行陪同。
果然,赤霞青林二人在参天洞诸洞中行走,十分自如,很快就来到祝参天煮茶的山洞。隔着洞口远远望见,他和水之湄身后的石桌上插着一株梅花。
众人尚未走近,只听得轰隆一声,洞口忽然落下一块大石,赌死去路,祝参天冷冷的声音便穿过石墙传来,“祝某信守承诺,诸位自行离开便是。”
赤霞子隔着石壁致谢:“多谢祝兄……”话未说完却被祝参天打断,“参天洞乃清净之地,我不喜鹰爪打扰,也不喜被你们打扰。”赤霞青林等人明白他意思,并不逗留,转身离去。
返回洞口时,龙蜓见到师父师伯,喜不自喜,向众人炫耀:“绳子一直在这儿,没人动过。”
此时,天色已黑,北风起小雪落,长绳飘飘晃晃,苏好担心青林子,道:“爹,握着绳子安心往下,快落地便有木棍儿,你若累了,便于稍作歇息。”
青林子与赤霞子中毒刚解,功力尚未恢复,自知不宜先行,以免耽误众人下崖行程,说道:“你们先开路,我与你师伯随后!”
天黑风雪大,众人下去小心翼翼,下行极慢,落到木棍处时,一个个疲累不堪,都歇息了一番。
自参天洞下来,耗费了半个时辰,落地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血骨双煞仍候在一旁,并未离去,见到赤霞子青林子下崖,微微惊讶。
成狮手持柴伯骏黑剑,侯在一旁,赤霞青林见了,满目疑惑,惊愕不解,韩柏松解释道:“柴掌门一路救人,此番已行至云崖山,过了雪竹林,杨姑娘却被恶人打伤,危在旦夕,柴掌门不得不折路离去,但他命徒弟成狮携黑剑前来,代师救人。”
两人了然,虽不知柴伯骏此前救了什么人,但听到掌门前来营救,他有要事离去,却命徒弟携黑剑前来,赤霞青林二人心中十分感动,道:“有劳掌门挂心。”
又见莫铮柳一凰等后生晚辈,并非全部认识,也知是前来营救的正派弟子,两人道:“多谢众位同门少侠相助。”
柳一凰回礼道:“两位前辈客气了,柴掌门营救江湖各派的掌门和弟子,我等出力回报也是应当,不敢当谢!”
赤霞青林二人才知柴伯骏竟做了如此了不起的大事,欣慰之余对他刮目相看!
因天黑风雪大,众人又在崖底过了一夜。苏好守在父亲身边,韩柏松守在她身边,青林子瞧着两人神色比旁人多了三分亲昵,又见女儿手腕上带了一个月光镯,心中已料到十之八九,但女儿不说,他便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