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离开阳间后并没有回地府,而是徘徊在地府与阳间的入口处。来来往往的亡灵在周围晃荡,他们的表情或悲或喜,或忧愁或怨恨。突然,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长长的藏蓝色头发异常耀眼,深蓝色的眸子也很迷人,笔挺的五官让他在人群里脱颖而出,散发着异域男子的气息。
“沐涵?”孟婆朝着男子喊道。
沐涵转过身,眼中既惊讶又兴奋,“你真的是浮凉?我终于找到你了。”
“整整一百年,我无时不在想你,几乎踏遍天涯海角。”沐涵紧紧地抱着她,生怕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觉,他已经记不清楚在多少个梦里就是这样抱着浮凉。
沐涵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只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孟婆拍拍他的后背,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能再次见到你真好!”她触碰到玉镯,玉镯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镯子竟然幻化成三寸大小的狍龙缠绕在她手腕上。
“狍龙竟然活着?”她异常兴奋,伸出右手食指逗弄狍龙,狍龙立刻伸出舌头舔舐,温顺至极。
“它只是修为消耗过度,如今只能维持这般形态。”
孟婆带着沐涵回到地府,周围认识她的亡灵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阎王看到沐涵,眼见此人器宇轩昂,容貌俊俏,叹气道:“小孟呀,你生前到底欠下多少桃花债?”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孟婆连忙摇头否认,突然想起他曾看过自己的部分记忆,想必他也知道自己与沐涵之间的过往。
沐涵站在一旁打量阎王,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阎王。一百年前浮凉自刎后,沐涵曾只身前往地府找寻浮凉的魂魄,却被阎王拦在大门外,还下令让他永远不得踏入地府半步。
“原来你要找的人就是她。”阎王尴尬地笑笑,“当年你年轻气盛,如若无视地府规矩私自放你进入,恐怕地府也难管理,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
孟婆从未听阎王提起此事,心中顿感疑惑,连忙打圆场缓和眼前紧张的气氛,“阎王大人,我能否带他参观地府几日?”
“随意,只是地府四处安插着不少天界的眼线,你们可要谨慎行事。”
“当然,他的海妖身份特殊,我们自当万分小心。”
他们离开阎王殿,阎王立刻放出一只灵蝶传信于八爷,让他务必加强地府的巡视,以免被天界的眼线们发现端倪。
这天正是傍晚,阎王扮成富家公子独自在大街上闲逛,经过身边的几位年轻女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全部视若无睹,唯有路边的酒家让他停下脚步。
“刚开坛的上好女儿红,这位公子要不进来坐坐?还有上好的牛肉。”店小二手里拿着雪白的汗巾朝他笑道:“今日新店开业,店内下酒菜全部免费。”
“我不要下酒菜,先把上好的女儿红来两坛子。”阎王循着酒香,左脚已经踏入店内。
“好嘞!公子您稍等。”店小二兴高采烈地走向后厨,阎王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方便观察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待兴致散去,他迷迷糊糊间瞧见街道上的行人中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慌忙从腰间掏出一块金子扔在桌子上,拔腿就朝外跑去。他循着身影追到城外的一棵柳树下,前方空无一人,他靠在树上喘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他在阳间的行为举止和平常的凡人无异。
“你在找我?”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他连忙回头转身,立刻愣住了。
“你……”眼前这位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竟然和孟婆长得一模一样,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绝对不是孟婆本人。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女子凑近阎王,清澈的眼眸里不带半分杂质,好奇地盯着他道:“你认识我?”
“不是,倒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阎王不觉后退两步,与红衣女子保持两步的距离。
女子撅起嘴,面露失望,“啊呀,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呢。”
“等等,你不记得自己是谁?”阎王喊住将要离去的女子,顿时有了兴趣。
“是呀,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过去的记忆。”红衣女子转过身,表情困扰,“我到底经历过什么?”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任凭她如何去想也未有丝毫头绪。
“我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不妨你随我一同去见她,说不定能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
红衣女子眼里放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真的吗?没想到你人这么好,还帮我想办法。”
“不过能不能治好也难说。”阎王见她毫无戒心,心里也轻松许多。
阎王带着红衣女子前往孟婆的茶舍,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孟婆正在寝室里午睡,小时在厨房准备药材。透过格子窗格,小时见阎王身边站着孟婆,顿时心生疑惑,他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庭院,他明明记得孟婆刚刚睡下,怎么又会和阎王在一起?难道她会分身术?
阎王率先开口,看向一脸惊讶的小时,“小时,莫要惊讶,不知小孟何在?”
难道眼前这个女子不是孟婆?小时呆呆地盯着女子看,此女与孟婆的容貌一模一样,只是给他的感觉却不是孟婆。
孟婆午休刚醒,听见外面的声音,连忙穿上鞋子走出寝室,远远的就看到阎王身边的红衣女子,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狐疑地看向阎王,希望他能解释解释。
“你们都莫要惊讶,这其中的缘由还需我们自行梳理。”阎王指向红衣女子,“小孟,她虽然和你的容貌一模一样,但你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她现在失去所有的记忆,还需你想办法帮她寻回。”
孟婆凑近红衣女子,仔细端详和自己相似的容貌,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她们早就相识。
“你……我认得你。”红衣女子脱口而出,伸手就要去握孟婆的手,信誓旦旦地说:“你是浮凉,我常在梦中见到你。”
见红衣女子如此真诚,孟婆却摇摇头,对她没有半分印象,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道:“我先为你详细检查一下。”
“浮凉姐姐,辛苦你了。”红衣女子恭敬地随着孟婆来到一处亭子里,阎王和小时也紧随其后,想要一探究竟。
距离越近,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待孟婆闭眼探入红衣女子的识海后,红衣女子的体内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她的灵体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进入红衣女子体内,在这个过程中她未有异样感,仿佛这具身体本就是她的肉身。这种绝对不是夺舍,她们之间分明有着某种联系。
阎王率先发她们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孟婆已经进入红衣女子的身体,睁开眼睛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她的身边正站着红衣女子的灵体,只是她的模样和刚才不同,红发红眸,右眼角下方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曼珠沙华印记。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女子还未适应灵体的状态,飘飘忽忽的样子让她露出惶恐的神色。
阎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其他人纷纷看向阎王,用眼神示意让他详细告知其中缘由。
“小孟,既然你没有夺舍她的身体,能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结果——你与她本是一体双魂,噬魂瓶和封印的缘故导致你们的魂魄分离。我想那个称为浮凉的人就是你用这副身体所产生出来的另一个人格,换句话说浮凉就是你。”阎王转头看向红发女子道:“你的魂魄直到噬魂瓶破碎后才觉醒,而你直接进入这具身体里,所以才没有任何记忆。”
“你的意思是她和我都拥有同一副身体,那她为何能认出我,而我不认识她?”孟婆难以理解地重复道:“那么我们分别是谁?我与她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她的身份容易确定,而你……”阎王失望地摇头,红发女子的容貌特征分明与古籍上记载的上皇族人特征相符,“一体双魂世间难有,想必这是有人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保护你们两个都能活下去。”
“她就是上皇族人?”孟婆注意到红发女子脸上的印记,阎王曾让她看过上皇族人的文史资料。
阎王点头同意道:“没错,不过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是谁?我也难以断定,想必一个人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雨沫?”孟婆不由得想起雨沫,也知道阎王要说的那个人正是雨沫。
“目前我们所知的线索还太少,你的身份难以确定不紧要,我们可以慢慢调查。只是你如今已经有了肉身,恐怕难以在地府逗留?”阎王看向孟婆提醒道。
三界之内有着明确的区域划分,这里所指的区域并不是能够量化的地域之分。地府并不是存在于地下,而是一处不同于人界的另一个区域,天界也是如此。这三个区域的交叉区域总是设置着不同的禁制,因此天界、地府和阳间才能相安无事、互不干扰,若要穿过这些禁制,必须是仙力高强的人签下灵魂契约方可自由活动。
孟婆进入这具身体后发觉之前无法凝聚灵力,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她兴奋地看向红发女子,“你是如何做到将这具身体修复如初?”
红发女子不明所以地摇头,她到现在仍是一团迷糊,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体双魂又是什么?看着他们俩人不停地说话,她注意到庭院里早已落尽叶子的桃树,现在正是夏季,怎么不见绿色的叶子,她伸手触摸后,桃树瞬间恢复生机,开满粉色的花瓣。
细致的阎王看到红发女子将桃树复活的能力后,觉得她的能力在孟婆之上,随即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他转过头,这种不适感才逐渐消失。难道他不能和红发女子对视?
“小孟,你这里可有斗笠?”阎王才想起来红发女子现在已是灵体,如何佩戴具有实物形态的斗笠?
“没有,你要做什么?”
“算了!”阎王在红发女子头顶处打了个响指,一顶红色的斗笠就出现在她头上。
阎王沉思道:“一体双魂可拥有相同的记忆,但是她却不记得之前的记忆,肯定是在你体内沉睡得太久,现在安排她留在地府,说不定能让她想起什么。”
“也好,她的身份特殊,绝不能让天界的人知晓。”孟婆已经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她运转灵力,症状才有所缓解。
红发女子疑惑地看向他们,“请问上皇族是什么?”
如果阎王的猜想没错,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月神的女儿——絮儿,这些事情都需要仔细调查。
与此同时,远在玉霄峰的雨沫听见一座岩洞里传来兴奋的笑声,雨沫屏息凝神细听,“絮儿,为父等了这么久,终于能见你了,我的女儿。”
难道上皇族的遗脉已经找到?想到这里,雨沫发自肺腑的高兴,终于到了手刃仇人的时候了。
当年言哲战死后,她整日浑浑噩噩,失去活下去的希望,要不是华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恐怕早已跟随上皇族消失于三界之中。可是好景不长,华谚为了给族人报仇,也被天启暗算,就剩下她一个人活在这世间。
奈何凭她的修为,要为言哲和华谚报仇谈何容易?正在她万念俱灰时,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浑身包裹着黑布的男子。男子和她立下契约,只要成为他的下属,她经历的所有痛苦都将让天启付出百倍偿还。
此后她便成为这个浑身裹满黑布的男人下属,她对黛池和地府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这个男人的指令行事。就在不久前,她才知道这个黑衣男子的身份竟然是上皇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