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枫辞别休养中的芮恩诺与青衣坊告假回雪峰镇。
刚要下马,就听到小酒馆内传来笑声,叶青枫翻身下马高兴的跑了进去,看见薛伊仁正抬着大碗与何泉州碰杯,只是叶青枫眼底涌出了泪花。
薛伊仁除了头部外全身像粽子似的裹满纱布,身体多处还渗出殷红的血迹,众人看到叶青枫都有些惊讶,母亲刘淑贞赶忙起身为儿子盛饭,小花高兴的搬来凳子给哥哥。
原来薛伊仁接到命令后就独自追赶王丁山,两人且战且行,从尚元城到白章郡,最后来到雪峰镇在冻土线王丁山才摆脱了薛伊仁,这时离刺杀已经过去了五天,薛伊仁全身是伤就来到叶青枫的家中休养。
从薛伊仁现在的模样就能看出当时战况有多惨烈,乐观的他还招呼叶青枫:“兄弟,叶叔这酒可是真棒,不是我吹牛,醉仙楼的竹叶青都不如它。”
看到叶青枫关切的目光,他不好意思的接着说道:“今天我才喝的,前几日叶叔他们不让喝……”
连忙拿出粒蝾螈丹的叶青枫让他服下后才觉安心,薛伊仁也看出这丹药珍贵,在叶青枫搀扶下回房调息。
叶青枫与家人围坐,小花知道小雷爱躲在哥哥怀里睡觉,已经帮小雷缝制了小口袋,小雷围着口袋走来走去,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新窝。
叶重山与何泉州身体都很好,何泉州还说自己每天都喝杯叶重山的酒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刘淑贞因为薛伊仁养伤住在叶青枫屋内,已经去打扫空屋为儿子准备。
叶重山为蜀国的战争产生忧虑,虽然雪峰镇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可渐渐来小镇投亲靠友的避祸人家已经多了起来,战争使得整个蜀国凤邑郡的居民流离失所。
居家三日的叶青枫就接到雪峰镇驿丞的加急信件,薛流云让他立马带薛伊仁回尚元城,有紧急情况。
告别家人后叶青枫驾车带着薛伊仁回到尚元城,薛伊仁服下蝾螈丹后伤势好转的极快,他告诉叶青枫他的武学修为有所提升,叶青枫很为他高兴。
亥时,刚到尚元城东门外,薛流云已经站在那里身后还有几位青衣坊的同僚,叶青枫看到薛流云有些焦急,接过他手里小指从上烨发来的书信,原来青衣坊十五年前就派到上烨国的拇指已被斩首,如今头颅高挂在天水关外,薛流云对于自己这位首徒有着父子般的情结,他的心里怎会平静。
叶青枫早就对这神秘的五人组仰慕已久,薛伊仁曾笑言:“若我的父亲在拇指和儿子之间非要做出选择,那被救之人一定不是我。”由此可见薛流云心中拇指的份量。
叶青枫问道:“坊主是要我做些什么?”
薛流云说道:“你连夜赶往天水关,去把他带回来,他活着时所做的事没人知道,但他死后该有个葬礼,他的一生值得这个葬礼!英雄不该受到侮辱。”
叶青枫感受到薛流云胸中的悲愤,拱手说道:“遵命!”
在青衣坊同僚手中接过马匹和军部手令,叶青枫正要与薛伊仁告别,他已经知道了原由,眼含泪水的薛伊仁举起拳头向叶青枫加油鼓励,叶青枫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此行天水关路途甚是遥远,要横穿过车朗和凤邑两个郡,足有三千里。
叶青枫这次没做任何停留,日以继夜的前行,路程中第一个招福马站他就用令牌带走三匹马,换马不换人的他仿佛背负八百里加急,小雷从未如此高兴也放开速度飞得无影无踪。
出了尚元地界,叶青枫的心就不再平静。
大战后的官道夜晚都火把通明,他就像逆流而上的鱼儿穿梭在越来越多东迁的难民之中。
正午,车朗石头镇,人头攒动,难民停止了前进,他们拿着包袱抱着小孩,背着粮食推着轮车,也不知前方出来什么事,后面的人越集越多。
叶青枫牵马而行,前方马蹄扬起灰尘,有军士高喊:“闪开!捉拿上烨细作,都闪开。”
忽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军爷,军爷,你不能拿走啊,这是我家的全部积蓄,你拿走了,我们全家可怎么活啊!”
一队骑兵围着几人转圈,脸上还挂着讥笑,圈中有军士正与老汉撕扯,他用力踢倒老汉,大骂:“拿来吧!老东西,没有我们哥几个在前线卖命,你们早死了,拿你些钱财也是应该的!”
老汉的几位女眷只是哭泣,不敢说话,有胆大包天的军士还在女眷脸上掐了几下,叶青枫看在眼里,周围走过的难民们眼神空洞都视而不见只是低头赶路,仿佛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叶青枫忍无可忍,大声说道:“放下老汉的东西!”
声音如响炸雷,周围的难民和军士们都愣住了,看了看叶青枫的装束和年龄,还有他身后的三匹良驹,带头的军士马上说道:“这人盗用军马,给我拿下!”
叶青枫把这十五个骑兵放倒只是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拿出青衣坊的令牌向围观的人群亮了一下,朗声说道:“青衣坊做事,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这十五人倒在地上,叶青枫没下狠手但也伤筋动骨,他们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叶青枫用脚把他们踢到路边,正在为怎么处理这些败类发愁,有位关注事态的儒雅老者走了出来,他行礼后告知叶青枫他是凤邑郡牛头镇衙门文书韩瑜果。
叶青枫看到此人谈吐不俗就还礼问道:“韩先生有何指教?”
韩瑜果看出叶青枫对处理这队骑兵犯难,低声给他出了个主意,叶青枫大喜说道:“韩先生真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
韩瑜果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关军部与民心,这十五人理应当斩,若如此这般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叶青枫走后,石头镇街道两旁有十五个骑兵跪在两边,他们身后都有木板支撑跪的笔直,木板上写到:尔等强抢百姓,意图杀良冒功,拒不说出军队编制,留此跪地等候其长官发落,青衣坊叶青枫留书。
过往难民见状无不拍手称快。
鹍十三也称赞这方法妙极,这些人的结局注定是跪死在路边,没有哪个军营的长官敢来领走这些人,即提醒了带兵的官员,又惩戒了违法者还安抚了难民,一箭三雕。
在车朗境内其它被叶青枫杀的另外三批人就没有耽搁太久,都是强抢老百姓财物的军士和侮辱妇女的流民,共有六十五人。
赶到凤邑郡境内又发现有三十七个流民组织起的盗匪团,奸淫掳掠为非作歹,叶青枫毫不姑息也杀之。
三日之内杀人过百,让叶青枫的心冰冷到极点,他没有内疚反而充满怒意,他就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战争把这些人心中的阴暗丑恶放大到极致,把如今的世道弄得如此癫狂。
叶青枫靠近天水关将要进到战区,凤鸣山脉下就是,站在凤鸣山上,凤邑郡八百里沃土尽收眼底,小雷一声轻啸,向箭般冲了出去,可很快就飞了回来,钻进口袋中露出脑袋,他告诉叶青枫这里就像神木城的味道,让他作呕。
叶青枫勒马在山巅眺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看过战报和战损的叶青枫对于这血腥的气味不觉得奇怪,几十万条鲜活的生命短短十五天内就葬送在这片土地之上,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就是这些生命最后的篇章。
他轻夹马腹向山下奔来,心中想到:翻过凤鸣山,一马到平川,古人诚不欺我。
凤邑郡绵延四百里的边境设有两座关隘,天水与嘉泽,据书中记载,蜀国凤邑郡与上烨国风灵郡在同一个盆地之内,原本属于一个国度,乱世之中分裂成了两个国家,修建了天水和嘉泽两关从中间把盆地一分为二,蜀国最大的平原就在关隘之后,无论朝代如何更迭,这两个关隘都成了国家的重中之重,若被敌国破关,整个凤邑将门户大开无险可倚,亡国也就成了定局。
叶青枫也在思考,为什么会有战争,到底是什么人在战争中得到好处,军人?民众?都没有,上烨国也肯定是这样的结果。
对于这场战争叶青枫的理解是上烨极少数人私欲的膨胀,导致了几十万人死亡,造成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流离失所,正所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
叶青枫和鹍十三都没有发觉,满腔愁绪的他使得绿色天幕之上的人皇经又有字迹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