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道长发了一通“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感慨,便自顾自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吕芳也不由自主地咧开嘴附和着笑了一阵,那夸张且做作的笑声,分明是在提醒这两位观众,虽然道长的包袱没抖响,但此处应该有笑声,两位阁老见状也各自干笑几声,只是这笑容比道长刚刚讲的冷笑话还要冷上几分。伴随着一声声的尬笑,道长缓缓地站起身,信马由缰地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我们这些老的呀,也要识相点,有句俗话叫做‘ ’,他们闹腾他们的去,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严阁老”。正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自始至终道长脸上都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字字诛心。俩位阁老不妨摸着良心想想,就你们暗地里干的那些腌臜龌龊的勾当,道长当面骂你们一句“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过分吗,一点也不过分吧。
‘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只不过这痴是扮的、聋是装的,很多事道长嘴上不点破,但这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小本本上可都记着呢。浙江的案子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有些事道长可以不追究,有些事道长可以装糊涂,凡事都讲究个适可而止、见好就收,那些年壮的闹腾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歇歇了,你们这俩老贼,这会儿也该干点人事儿了吧。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这叫识相;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这叫不识相。两位阁老识相不识相,不仅要听其言,更要观其行,反正道长今天已经把话挑明了,“我们这些老的呀,也要识相点”,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勿谓言之不预也。道长似笑非笑地说教了一通,紧接着便含沙射影地点了严阁老的名,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严嵩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平静地回了声“臣在”,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中元,敬天修醮,朕还等着你的青词呢,写好了吗”,严嵩耳边传来了道长的声音,急忙收敛心神,字斟句酌地答道,“臣确实老了,这篇青词臣恭撰了三日,昨夜才完稿,就怕难入圣上法眼”,说罢从袖口掏出几页青词,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既然道长一身袍子都能穿四年,那严阁老一篇青词恭撰了三日,似乎也没毛病,无非就是俩人对着吹牛哔呗,虚情对假意,合情又合理。无论是老人用着贴心也好,还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也罢,总之道长说什么便是什么,严嵩既然敢做自然就敢当,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句“臣确实老了”,这便是宰相的气度。严阁老的青词何时完的稿,谁也不知道,可道长的旨意却是昨夜送达的,这种时候谁特么的还有心思去恭撰青词呢。青词是写给老天看的,态度是做给道长看的,严嵩知道自己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必然难入道长的法眼,只不过圣明天子都选择装聋作哑了,严阁老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这便是识相。
道长和严嵩打了二十年的交道,早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彼此那点言外之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郑重其事地从吕芳手中接过了青词,道长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时不时嘴角还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片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用闪着精光的双眼上下打量着严嵩,满意地说道,“人老了,也有老的好处,文章写的更老到了,徐阁老”。文章不一定是真老到,但老严嵩是真特么的贴心阿,严阁老这番表态在道长这里算是过关了,接下来就该徐阁老表态了,识相不识相,贴心不贴心,就看徐阶这篇青词了。徐阶如临大敌般地站起身,躬着腰,神情肃穆地答了声“臣在”,“你的青词呢”道长玩味地目光随着声音一齐扫了过来。
“有严阁老珠玉在前,臣真怕瓦砾在后,有误圣上敬天之诚”,徐阶边说边掏出一份青词,双手呈了上去。严嵩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过关,那是因为浙江的案子严世蕃是被告,如今道长决定网开一面、难得糊涂,分明是他姓严的得了便宜,这会儿识相点,放低姿态卖个乖,难道不应该嘛。徐阶的这一句珠玉在前瓦砾在后,就跟道长的老而不死是为贼效果差不多,怎么听都像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严阁老的儿子是涉案的嫌疑犯,徐阁老的爱徒则是案件的主审官,所以今早这个表态的重头戏,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徐阶身上,只不过徐阶那番珠玉在前瓦砾在后的话,态度委实有些模棱两可。道长从吕芳手中接过了徐阶的青词,又把严嵩那份青词递了出去,漫不经心地说道“朕看徐阁老的青词,让徐阁老也看看严阁老的青词”。道长是在委婉地提醒徐阶,徐阁老你这个表态不过关阿,看看人家严阁老刚才那话说的,言简意赅却又切中肯綮,你光把青词写的妙笔生花、花团锦簇有啥用,道长真正在意的是徐阁老你的态度。徐阶有些心虚地接过了青词,立刻从袖口掏出了一副老花镜,用询问的眼神望着道长,道长心中暗道,严嵩说自己确实老了,徐阶这双老眼似乎也昏花了,这老哥俩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装,随即轻轻地说了句“戴上吧”。徐阶闻言便郑重其事地戴上了老花镜,惺惺作态地举起那几页青词,对着那偌大的字体,细细地读了起来。
道长和徐阶装模作样地拿着青词看了又看,严嵩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道长放下了手中的青词,煞有介事地说道,“朕先评评严阁老写的青词吧。三个字:好,好,好,徐阁老,何以评价?”青词文笔如何确实不好评价,但严阁老刚才的表态是真的溜,道长赞不绝口地一连夸了三声好,徐阁老你不是说严嵩是珠玉在前嘛,那你也来说两句,聊聊严阁老这篇青词到底好在哪儿了。道长说了三个好,徐阶自然也不能吝啬溢美之词,彩虹屁是可劲儿地吹,“圣上是三个字的评语,臣只怕要说九个字了,字也好,词也好,意也好”,严嵩的书法那肯定是没的说了,词儿好不好无所谓,关键是其中传达的意思,那是相当的好。
严嵩则是一脸无所谓地欠了欠身,用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皇上过奖,徐阁老也过誉了”,严阁老的青词早就过关了,现在聊的可是你徐阁老的青词,有些话该说还得说,有些态该表还得表,别以为戴上老花镜奉承几句漂亮话,就能轻易蒙混过关。“好就是好,朕或许还会有所偏爱,徐阁老可是从不说违心话的人”,道长脸上笑容不减,扭头望向徐阁老,突然喊了句“徐阶”,徐阁老下意识地回了句“臣在”。两篇青词,道长当然是更偏爱严嵩那一篇,文笔虽然朴实无华,但其中蕴含的态度却极为真挚、诚恳;不像徐阁老这一篇,只会在遣词造句上花功夫,辞藻堆砌的再华丽,说的却都是些违心的话,两篇青词放在一起,高下立判,徐阁老差就差在这个“意”字上。上一秒道长还在调侃,“徐阁老可是从不说违心话的人”,下一秒就指名道姓地直接喊了声“徐阶”,把那徐阶吓的也是原地一个激灵。
道长扬了扬手中的青词,饶有兴致地盯着徐阶问道,“你的这青词里有两句话,是怎么想出来的?”,徐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请问圣上,是哪两句?”,“离九霄而膺天命,情何以堪?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道长这边话音未落,严嵩两眼闪着精光,迫不及待地一连夸了三声“好”,而且还刻意拍了两下巴掌,由衷地感慨道,“确实好,老朽不如”。严阁老的青词,道长通篇读完夸了三声“好”,徐阁老的青词,严嵩只听了一句,便也夸了三声“好”,青词文笔如何本就无所谓,其实道长要的就是个态度,大清早把这老哥俩召进宫,也不是为了探讨文学来的。
严阁老早早就表了态,偏是那徐阁老绕来绕去地在原地兜着圈子,又是戴眼镜、又是夸严嵩,要紧的话却是一个字也不说,这就有点不识相了,连一旁的严嵩也看不下去了,大喇喇地明褒暗贬。严嵩的青词根本就不用看,道长说好就是好,徐阶也只能跟着捧臭脚;不像徐阶的青词,道长看完有心夸两句吧,还得琢磨半天,这破烂玩意儿特么到底哪里写得好。徐阶那两句青词写的还算对仗工整,可真要说有多出彩,那倒也未必,只不过严嵩夸地过于敷衍,脸上又挂着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惹得道长心中一阵光火。道长渐渐收了笑容,扭头朝吕公公使了个颜色,不动声色地问道,“吕芳,你知道徐阁老这两句词好在哪嘛”,这两句词好就好在,不找个靠谱的人出来圆场,道长根本就夸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