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清晨。
温州一座无名山头之上,秋色萧条,乱木丛生。山腰之处,立有坟头无数,陈笙的坟也在其中,坟前有一石碑,乃是陈笙后人所立。
张毓英、王浩然、傻贝子三人走了过来,见墓碑下已摆有酒肉,旁边一堆纸灰,三柱香尚未燃尽,显然是有人刚刚来过。
傻贝子见状大呼:“莫非我们已来迟乎,巴吉人已经走了?”
王浩然:“我看不然,如是巴吉人来此,定不会匆匆而走,不必担心,祭拜之人必不是他,我们且需耐心等待。”
张毓英仔细观察一番,突然心中一惊,只因这酒肉旁边竟摆着十副泥巴象棋,不禁让他想起了王浩然与周焕文先前之事。
还未待张毓英开口,东边一巨石后面突然走出一人,五十余岁,个头不高,由字脸,身材较胖,一身灰色布衣,肩后背一包袱,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此人操广东口音,边走边笑道:“神马兄弟,别来无恙啊!”
王浩然笑脸相迎:“军马未动,粮草先行,果然又是解粮官早到一步啊!近来生活看似不错,肚子竟又大了一圈!”
“我早已料到,神马兄见面头一句当是此话,每年都要取笑我一番才肯罢休!”
“哪敢哪敢,我是说戴兄有福而已,焉敢取笑!”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这里这么多人,你不与我介绍介绍?”
张玉英遂将双方一一介绍,原来此人名叫戴良,乃是广东人,曾经做过解粮官,后来成了专业棋人,常在华东、华中一带弈游。
戴良朝傻贝子拱手施礼道:“想不到竟能在此处偶遇北派高手,不知戴某能否领教一局?”
傻贝子:“我欲见巴吉人之心甚急,暂无心弈棋,待我见过巴吉人,得知吾师下落,想弈多少局随你!”
戴良:“哦?不知尊师为何人?”
王浩然咳嗽一声,打断道:“此事咱暂且不谈,当务之急应是祭拜陈笙老前辈。”
张毓英见此,心中已有疑心,但并未戳破。
四人不由分说,将所持酒菜摆于坟前,又竖三炷香,烧起纸来。
王浩然取出十副泥巴象棋,摆于坟前:“老前辈,我又来看您了!您生前专好棋道,想必在上面也弈兴不减吧,这些象棋您拿去慢慢用……”
祭拜尚未结束,只听傻贝子又大呼一声:“快看,山下来人可是巴吉人否?”
王浩然定睛一看:“来者并非巴吉人,穿白衣者乃是林弈仙也,我等且需暂避一番。”
说罢,王浩然与戴良牵着傻贝子、张毓英藏于巨石之后,并未来得及道出缘由,傻贝子和张毓英只能先将疑问按在心中。
林弈仙与谢侠逊缓缓地走上山来。
谢侠逊:“看来,陈老前辈的儿女已经来过了?”
林奕仙一眼看到了地上的泥巴象棋,轻轻一笑:“恐怕这祭拜者是另有其人啊!”
说罢,林奕仙环顾四周,见巨石后面有一脚尖露出,心中已经明了,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破。
谢侠逊:“兄长何以见得?”
林奕仙:“贤弟有所不知,先师的家人向来不喜象棋,对先师沉迷象棋亦是深恶痛绝,怎么可能携带这象棋前来。”
谢侠逊:“如此说来,拜祭者当是巴吉人老前辈也,莫不是我们来晚了?”
林弈仙:“那也未必见得,贤弟放心,今日定能让你见到巴吉人!”
两人同样放下酒菜,开始祭拜起来,林弈仙取地上之泥巴象棋一副,将昔日与师父的对局再摆一遍,思念之情涌上心头:“师父,你老人家在上面可看到了,我走了和师父的一样的道路,成了一名专业棋人。只可惜我并不能像师父当年那样战无不胜,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一点与您老人家略有不同,我是胜亦喜,败亦喜,只为会尽天下棋人……”
话罢,林弈仙取一杯酒洒在坟前,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山下又有一人走上山来,正是陈笙的大儿子,也来拜祭先父,见到地上摆放的泥巴象棋,脸上却露出一股怒意。
“林弈仙,你来则来矣,为何要带此物!”林弈仙边说边将地上之泥巴象棋尽数踢开,“此物害我全家还不够深乎?你若再带此物前来,休怪我连你也不留情!”
谢侠逊亦怒而回击:“你这人好生无礼!”
陈家老大:“你是何人,竟要管我的闲事,你在我父亲坟前作甚?”
林弈仙:“陈兄勿怒,此人乃是平阳的谢宣,随我一同前来,他和先师有过一弈之缘,也来祭拜恩师!”
陈家老大:“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平阳的那个小棋王对否?小小年纪在擂台上和我父亲弈成平手,令我父亲颜面尽失!现在竟长这么大了,也不是个好东西,给我滚开,我父亲不想见你!”
说罢,陈家老大就把谢侠逊往山下推去,此人以“雕花板”为生,手上颇有些力气,猛然用力,竟将谢侠逊推倒在地。
恰逢此时,又有一人从山下而来,正是巴吉人。
只见巴吉人浑身上下满是污泥,手中用木板拖着十副泥巴象棋,只是形状较丑,尚未晒干。
他见陈家老大对谢侠逊动粗,赶忙小心翼翼地将泥巴象棋放于地上,上前拦阻。
这巴吉人乃是练家子,陈家老大虽有蛮力,哪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了。
陈家老大:“好啊,你个巴吉人!每年都前来捣乱,你给我等着,有种别走!”说罢,陈家老大径直往山下而去。
巴吉人毫无惧色,将谢侠逊扶起:“谢老弟,你可曾受伤!”
谢侠逊拍拍身上的泥土:“无甚大碍!前辈,那就在平阳茶馆,晚辈酒后失言,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
巴吉人:“屁大点事,何必放在心上,你我依旧是棋友,不过莫要再谈国事,否则还得红脸!”
谢侠逊:“前辈所言正是!”
谢侠逊走到林弈仙旁边:“林弈仙,你我数年未曾谋面,你可还因陈笙之事记恨于我?”
“事已至此!记恨又有何用,您请吧?”林弈仙深叹一口气,便不再多言。
巴吉人重新端起泥巴象棋:“我昨日就已经到达此处,竟才想起那泥巴象棋之约,紧赶慢赶总算是完成了!”
说罢,巴吉人走到陈笙坟前,却发现坟前已经摆着不少泥巴象棋,只是被踢得满地都是。
巴吉人:“戴良和王浩然已经来过?”
林弈仙大声道:“石头后面的人,可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