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朝天子·放鹤
书名:凰镜 作者:知年迷所 本章字数:4630字 发布时间:2022-05-18

一六零:朝天子·放鹤


“圣皇不过区区东夷之主,竟敢如此待燕主!”景昭怒不可遏。

林徽按下他,“圣皇是报复而来,此举轻浮难堪,是他自己无颜!”

景昭仍不开解。

林徽给他添茶,又给自己续上。

“这是在上官帝君那儿见了气……你没见宸宫不能见圣皇么?”林徽意有所指,“连宸宫亦知,不能与圣皇勾缠。”

“他怒或辱,那都不打紧,只怕他动国本,打主意到咱们宸宫身上。”

林徽句句入理,都扣一句,“他怎会放过旁人的骨血…”

又叹一句,“当日在中堂,是多亏道长,不然我燕国…”

景昭一哂,嗫嚅:“小殿下安康便好。”

本是奔着去刺圣家私子…没想到却救了燕家骨血。

圣洇流再无人性却未有子嗣在圣,若燕萼是他的儿子,岂会下这般毒手?

若是圣洇流得知燕萼为上官晞之子,却是说得通。

“金叶宴相逼,丹辰试献衣,圣家小子就没安什么善心,他就是来搅浑水的。”

林徽拨茶匙,红炉煮水,正弥散轩前荷风。

“右相,还不入朝么?”景昭道出疑惑,“金叶宴,丹辰试,您是在网谁?”

林徽淡笑,茶盏搁在案里,携景昭的手道:“走,带你看看本相网的是什么。”

荷风曲池,是棠棣的院子。

林徽唤棠棣,“把那网中之物给道长看看。”

“是。”棠棣便向池边抱了一缸鱼来。

“三年前祭水,宸宫放鲤祈丰年,本相携百官同放,没想到还在水渠里找回这几条…正是这几日闲,若是平日定看不见。”

林徽打的一手好太极。

他不想说,你就怎么也都问不出来。

他是不信他的。

鹤唳有清音,是轻毓在唤鹤归殿。

“宸宫为鹤驾,鹤唳清音唤归来,道长,道家亦有化鹤归仙去。”林徽伸手拨弄缸中鲤。

“本相闲作钓鱼翁,还不想沦落捕野鹤。”

“毕竟鹤吃鱼鲤,本相微薄。”

他不以为忤,心知肚明林徽要他滚。

只道:“贺礼还来赠出,为兄者总能不见师妹大婚?”

林徽闻言畅笑,拍他肩,“快了,也该这几日了。”

“这场婚典六年前就备上了,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是东夷千里迢迢送来的,不知圣洇流自搬石头砸脚作何想?

林徽讥诮,棠棣将鱼倒进荷池。

有飞鹤掠经,已衔了一条鱼去。

棠棣重重叹气,犹是比不得外客!

但天外客,也不止它一个。

......

“你跟着我是喜欢我么?”陶灵一昂头看贺兰算。

贺兰算:“…这”

说是喜欢,却也只几面之缘,是否太显虚假?

陶灵一不耐烦,“不喜欢又巴巴跟来,你是什么毛病?!”

贺兰算忙道:“我…我喜欢!”

“那你去和师姐说,让她放了我!”陶灵一命令他,“让师姐封我做公主…否则少来说什么喜欢!”

“…放你是迟早的事。”贺兰算认真解释,“你师姐定有自己的思虑。”

“可是公主这事实不该强求,”贺兰算看灵一抱臂不屑,急道:“真的,宗族礼法不容血脉淆混…我家只是个江湖家族,那都不让小师妹学机关术,何况燕家是古燕之国。”

陶灵一不想听这些废话,“那你能给我什么?我要你何用?”

“你…”贺兰算唇齿相碰,说不出话。

“你不是皇帝,我嫁你做不得皇后,便想让你为我求个公主,竟还帮着师姐拒我!那我要你何用?”

陶灵一恨铁不成刚一样。

圣皇与她多日无消息,说不定就找到那个真的细作了,她被关着也挽救不得。

贺兰算长得也算一表人才,英俊清秀,又是师姐的师兄…还以为师姐会给他几分薄面,原来也没有…

那还来纠缠做什么?”

她是什么人都能来喜欢的么?

“你不要再见我了。”灵一郁闷地回屋里去。

贺兰算愣在原地,“你便是非要做公主皇后才满意?”

“师姐都是皇帝,我不过想做个公主,有什么不可以?”灵一生气了,“从小都是师姐得的比我多,但也不能多那么多!她本就该照顾我。”

“除了她,便该是我,她欠我一个公主的身份。 ”

让她向燕潮低头屈膝,可以。

但向什么车晓,尚思都,不行!

“可你…你在玉虚山待了十五年,你怎么这般执迷权位。”贺兰算脑子乱得很,搜罗完整的话语。

灵一甩袖:“不要说了!十五年,他们把我关在山上十五年,我少了十五年的人间来活!你知道么?我一下山,我才知道,我那十五年过的是什么尼庵寡孀过的无趣日子!”

她收些语调,道:“我不会再回山上,也不会再做江湖人,我就要在宫里活。你明白么?”

“算了,你也不必明白。”灵一“砰”地关上门,震飞一树雀鸟。

守卫同情地看着贺兰算,又心里嘀咕,怎么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人,把索取当作本当如此…

又怎会还有喜欢她的人?

这贺兰公子还真是可惜了。

“难道非做皇子凤孙才行?非做皇室不可?”贺兰算失魂落魄,问起了门口的看热闹的人。

“你们找夫婿,也非皇子王公不可么?”

守卫本就看热闹,现下更揶揄:“若是出身皇族王族自然如此,可我等只是平姓出身,自不如某人妄想。”

又一人道:“贺兰公子也学一学陶姑娘,陛下兴许封爵于你,你便可又来求了呀,女人心总是软的,磨一磨,侯爵子爵地兴许也应了呢?”

贺兰算摆手,“我无意朝廷爵禄,自在游历惯了。”

他叹气,“陶姑娘所求与我所求不相一致,拒我也是应当,是我孟浪了。”

“贺兰公子走好。”

守卫送他离开,交接班的时候又有的些话来闲淡,陶姑娘真是有趣得紧。

陶灵一贴着门听着外面动静,把其中揶揄嘲讽尽入心中。

“妄想?”陶灵一咬紧了下唇,“我偏要做到!”

圣皇将她认成六年前的细作,待他回圣之前一定会提,她会做皇后的。

若是圣皇已经找到那个真主,那也会向师姐讨人,她也可以杀了那人代她嫁去圣国……

师姐杀了那么多人,为她杀个人也不算什么。

那细作敢与圣皇有纠葛,本也是叛臣,就是当死的命。

“师父,那个哥哥好生俊俏,我想嫁给他。”

“他欺负你,你还想嫁他?”

“他生得好看,他也只欺负我呀,他也喜欢我。”

师父只是笑个不停。

说那不可能。

她还只几岁,从未见过旁人,更别提那样好看的小哥哥。

于是哭了好久,哭着不见人,连师父也不见。

“这是你师姐。”

小哥哥成了师姐…她更伤心了,

师姐好生生地从小穿什么男装!

“别哭了,灵一,别哭了。”师父也没想到她这样反应大,叹,“她若真是个小公子,师父就把你嫁给她,可她不是啊,灵一,莫哭了…”

师父怎么会懂她!

小哥哥就是再欺负她,待她嫁了他,他的钱财,他的漂亮衣裳,他的奴仆,还有他让师父都以礼相待,神色一紧的地位,她都会有了。

可师姐…师姐又不会给她!

师姐的她所想要的东西只能求,只能要,就算得到了,那也是师姐赠的不要的…这和小哥哥的怎么能比!

她是哭她失去了漂亮衣裳,失去了成群仆婢…还失去了一个好看的夫君,还,还多了一个比她漂亮许多的师姐!

那是她十五年在玉虚山上最痛苦的一天!

陶灵一想起旧事,仍旧委屈,但安慰自己,虽然圣皇不如师姐,但财富权位却可相比,形容仪态也可一拼 也算是能如愿。

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都不甚满意圣皇,怎会看上贺兰算?

真是什么无眼色的人都往她这儿撞!

她迟早会出去的,她只会输给师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

“‘清露斋’这三字是你题的,贺兰算见了称赞得紧,以为灵一写的。”

燕潮轻摇头:“灵一哪会写字,她前年年节见了有人献字,也才留神看旁人笔力,这才开始学,却不用心,丢笔摔砚地,再不写了。”

尚思都垂眸:“陛下还记得…臣都快忘了。”

“只是每日清露斋守卫总来报备,陶姑娘就没消停过。”

燕潮停下,道:“灵一偏执,从前她在玉虚山,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而后我去了,也只有三个人。她自小以为,她拥有的比我少一些是应当的,但不该有旁人。”

尚思都言:“她活在玉虚山如何想臣无话可说,但现在,她在紫川。”

“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要陛下妥协。”

燕潮让椿把尚尹抱出来,尚尹还认生起来,只往燕潮怀里钻。

尚思都哄尚尹,“才几日就不认识娘了?”

“朕明白,朕即国家,不会以国作私利许人。”燕潮接过馥姝递的玉铃晃出声响引尚尹看,“尹儿快抱抱娘亲,娘亲这几日可想尹儿了。”

“卫简已经回侯府了。”尚尹被燕潮直抱到尚思都怀里,怯怯地看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

燕潮叙着事:“宸宫今早签的中堂令,只派了两个暗卫盯着。”

“陶陶驻无事,案件发时已被举,无人伤亡也无财货损失,故而关这一阵儿也够了。”

尚思都抱着尚严行礼,“臣定当管束好他!”

“起来吧。”燕潮捏捏尚尹的脸,“你本该住在宫中的…罢了,好好长大吧。”

尚思都道:“…陛下不必为臣可惜,而今已很好。”

燕潮点头。

是,很好。

容貌毁,性情摧,遇不淑,还有个为国压她的表兄林徽。

很好。

尚尹而今的生活就是尚思都的幼时,也是千宠百娇地惯养大的,可尚思都现在这样了。

当年她不过是个汉王府无忧不知愁的小妹妹。

当年…覆国朝一朝,多少王孙贵女就同国一起倾覆掉?

大厦将倾际,不都是紫川贵族在撑着?

“鹤…”燕潮顺着尚尹指着地方看,“这周边的鹤,本是放鹤亭的。”

......



轻毓轻抚丹鹤冠色,殷红颜色在幼童指下更显嫣然,鹤形修长,孩童在侧也不显怯。道袍玉冠,发带烟灰如雾,招摇在风里。

“师姐。”轻毓行个问礼,丹鹤冠上少了抚摸,振翅长鸣。

燕潮回礼,尚尹被丹鹤吸引,乐不可支地笑。

“轻毓道心坚固,对紫川燕宫一物也不动情。”燕潮笑着摸摸轻毓的头:“你这般以后怎么成得了亲?”

尚思都见轻毓不辩不言,却是云淡风轻,只当未闻,知是玩笑。

不禁感慨虽都是出家修行人,但灵一与轻毓志向所在,何止南辕北辙?

轻毓的师父一去半年,到现在都无音信。

“师姐近日坐禅么?”轻毓安抚丹鹤,让它自己翱翔。

燕朝苦笑,从前学千万,而今也用不到一二,统都搁置下来,着实浪费。

“这么小古道的样子,师弟往后真要做一代道宗么?”燕潮不知为何,多言起来,也许看轻毓甚小,不知人间之美,而后后悔吧。

“人世间烟火万千,与入道登仙相比,有不同之趣。”燕潮想到灵一,也许她本不该出生在山上,更不该困居玉虚山十五年与世相隔。

师父只说不该让她下山,而燕潮以为,不该让灵一不知时却为她做了决定,而这他人的抉择,就是十五年…

“师姐知道伽禅湖么?”轻毓不答反问。

“是燕国北地的大泽,与三蒙极近。”燕潮顿了顿,“距天山只百里。”

轻毓道:“伽禅湖乃伽水禅水之汇,然伽水是以释伽禅师而名。”

“禅师向北讲法传理,为蒙地公主所爱,公王迫其还俗嫁娶,禅师不从。公主便以佛法相逼,禅师三次入湖心,以殉道卫道,公主再三逼迫,禅师自沉伽水。”

“而后公主终身未嫁,替禅师传法布施,伽水与蒙地禅水相汇,成伽禅湖。”

轻毓讲完,问:“禅师为道而殉是否愚蠢?公主千娇百媚,还有千万权势尊荣,做个行脚僧还是做驸马是明白人都能选得出的么?”

燕潮:“……”反被小孩子教育了一顿。

“轻毓以为呢?”她怨自己多嘴。

“禅师是为布道,所以害了公主,他的死,是在惩罚公主,也是要挟公主,所以赢了三蒙的佛寺千万。”

轻毓一语惊人,尚思都看着他,微蹙了眉。

“而禅师也是真心爱慕公主,否则怎会三问三答地任之愚弄,最后才沉水而亡,他是借自己之死,伤公主之心,以至终身未婚传他之法。”

轻毓平淡语气,“这不是渡人,公主亦是众生,如何害她不渡她?”

“那小道长以为,何样才算渡世?”尚思都认真问。

燕潮微异,只听着。

“渡心即渡世。”轻毓缓缓说着,声音如幽谷飘落的一片树叶,稳而轻柔:“所谓杀身成仁,杀亲证道不过是自私伪言。”

他又对燕潮道:“若有一日我当入红尘,自入人间,舍这一身道衣,但若无,便心安此间,无所谓道宗谬言。”

四师父说三师父收徒眼光好,就是看到了轻毓,悟性着实比旁的高。

小小年纪,知道说佛家坏处道门好处了。

是焉寿宫找他讲过道法么?

燕潮把这想法摇出去,赞同道:“伽禅湖之事确是悲凄,本能诉前情说根底,却非要一个死才了结,不然,也是一对怨偶。”

说罢就都有些伤感。

而伤感完她又奇怪,轻毓才几岁了?

对男女之情与天道大义一样等而看之…他怕是没机会还俗了。

“景昭师兄可在?”燕潮想到留雾山那边还需交代。

轻毓指丹鹤飞尽处,“在右相府。”

看来外公对她很不满意…都找上林徽了。

“小师弟,改日再来看你。”

她哪知道,伽禅湖即是谶,不久后也如那局,非要一个死,才能了结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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