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小立相似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任必长。
正在他热情不减地刚把第二季度的税收任务给各所分解下去,对一年一度的企业所得税进行汇算清缴的时候。
没想到市局局长带着市局人事科的负责人来到了冯阳地税局。
王爱国告大家说这次上级领导来的目的是考察领导班子,临近几个县的地税局都要去。
市局领导这次来还有一些别的内容,什么民主生活会记录,什么税源调查等。
任必长听说市局一把手要来,提前准备了好多内容。
趁此机会希望得到市局领导的进一步赏识,这样表功的好机会很难得。
他近年来主抓税务工作,连年超额完成任务,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领导绕着冯阳在其他县转了一大圈,三天后才在他们翘首以盼的等待中姗姗来迟。
关键是市局局长一来就先去了县政府。
本应该先来自家的大本营落脚才对。
这样绕来绕去使王爱国一班人更加觉得忐忑不安。
一开始上面的通知内容明明确确。
这样一来却让他们的心很难踏实下来。
听说局长去到了县政府,王爱国赶紧一刻不敢延缓地迎到县政府。
市局局长正和新到的代理县长聊得火热。
王爱国小心谨慎地走进来,一脸的不自在。
市局局长看到王爱国微笑着给代理县长介绍:“这就是咱冯阳的地税局局长王爱国。”
县长出于礼貌站起来伸手和王爱国握手:“我来的时间不长,以后就会熟悉的。”
王爱国已经参加过几次县里组织的会议,代县长对他没印象,他对代县长已经很熟悉,连忙回应:“以后还请县里多多支持。”
没等县长回话,市局局长就抢过话开玩笑说:“咱是过房的,比不上人家县里的亲儿子们”
“哪里哪里,有你这一层关系,我以后看地税局要比亲儿子还要亲。”
说罢,两个人都对视着笑了笑。
看上去他们的关系很不错。
正在王爱国猜测之间,市局局长往沙发靠背上仰了仰向王爱国介绍道:“石县长和我是老乡,我们是很早的老朋友了。”接着还别有深意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他,肯定一准让你满意。”
王爱国接上说:“一定一定,有事一定会冒昧求助县长的。”
石县长很风趣:“你们局长精得很,以前我就常常被人家牵着走,这以后还能不入套?”
说完两个人都不禁大笑起来。
中午饭是在县政府吃的。
直到午休过后下午三点多,市局局长才快步走进地税局的小会议室。
三点召开股所长以上领导会议,这是王爱国让办公室通知大家的。
所有地税局的中层领导两点半就早早到场等着,在会议室足足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市局局长一边入座一边抬手腕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到会的人,表示歉意地:“三点一刻,迟了一会。”
然后扭脸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王爱国说:“爱国,咱开始吧。”
“好。”王爱国应了一声坐正身子:“首先让我们对上级领导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我县视察工作表示衷心感谢。接下来首先由我把上年的工作实绩和今年的开门红情况向市局领导做个汇报。”说着展开一叠由办公室几天来早早准备的汇报材料。
市局局长扭过脸来看着他说:“去年的税收完成情况你不是在年终的总结会上都汇报过了吗?”
还没等王爱国反应过来就又说,“那就不用再说了。简单说一下下一步的打算就行,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提出来,市局会尽量支持你们的。”
王爱国一听索性一下翻到材料的后两页看着念起来。
市局局长不时地插上话来追根刨底地问一些问题,然后很认真地一一记到了本子上。
其他局长一看,一把手的材料都没有用上排场,也都知趣地简明扼要把自己分管的工作说了一下。
任必长也不例外,好几天准备下的一揽子成绩也失去了详细汇报的机会。
每个副局长的发言最多不过三五分钟就草草收场。
任必长说得比较多一些,也就是六七分钟左右。
按照以往上级下来视察的惯例,在坐的中层领导也要多多少少说几句。
有些平时不爱发言的股所长面对市局局长不免有点发憷。
不过事实证明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等班子成员挨个说完,市局局长就直接开始了指导性发言。
看上去压根也没有要让所有人挨着来发言的意思。
从工作到这几年税收大气候,再到国家的新政策,再到税务干部的工作纪律和廉洁从政,市局局长都简明扼要地做了阐述和告诫。
最后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关系,我就讲这么多,今年的工作任务还很重,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说罢把话筒顺手推在了坐在他身边的市局人事科科长面前。
人事科长会意地接过话筒:“按照市局的会议精神,我向大家宣布两条市局的人事决定:第一,根据我市地税局的人员状况和领导班子的年龄结构和知识能力状况,市局决定对现年达到52周岁的副科领导职务进行请退,退到第二线上继续发挥余热。正科实职领导56周岁进行请退。涉及到咱们冯阳县地税局班子成员的实职领导只有任必长同志一个。第二,对现有副科以上职务人员,市局要在六月份之前组织一次统考,按照优先劣汰的原则进行组织考察,以补充干部队伍因这次部分老干部退下去以后形成的实职空缺。市局文件随后下发。”
说完扭脸看了看市局局长。
市局局长一脸和气地看着坐在下面第一排的任必长:“老任今年刚达到这个红线?”
任必长皮笑肉不笑地:“多了两岁,已经五十五虚岁了,五十四了。”
“其实,市局这是在贯彻上级的指示精神,也是为了照顾老干部的身体和生活,大半辈子兢兢业业在工作岗位上,为国家为事业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现在年龄大了理应早点轻松轻松了。尽管以后他们不在领导岗位上了,但我们还是应该尊重他们,照顾他们,为他们解决一些实际性的生活问题。”
对于任必长来说,这种温柔的解释不亚于十级地震。
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这哪里是照顾老领导,这分明和判处了政治死刑无疑。
他望着市局局长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感觉到无比的虚假和无情。
在进来会场以前还是响当当的副局长,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三军号令官。
再从这个会场走出去的时候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冷落人。
以后再没有了股所长恭维奉承的客气笑容,更没有了大小企业那些让人恋恋不舍的深情厚谊。
此时此刻,他忽然之间感觉到事态竟然如此无情和炎凉。
多少年叱咤风云,局里局外挥斥方遒,就这么说离就离,他竟然说这是为了让享受生活!
当领导真是可恶虚伪!
他很想立即站起来大声对着主席台上中间坐着的那个脱顶家伙大喊一声:我不愿意离开副局长岗位!我不愿意去承受你说的那份清闲安逸!我还觉得不老,我会比以前更有精神!我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我能一直干到六十岁退休年龄!或者,如果你们允许,我一直干到老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但是,再厚的冰层都扛不住徐徐春风。
他没有那样做,他不能那样做。
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他知道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一纸文件重如泰山。
所有的怨言只能憋在肚子里,所有的不服气只能存在心底,所有的不理智只能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他明智地看着主席台上的所有人表示接受的笑了笑。
尽管笑得那样凄惨,那样不自然,那样情不由己。
他还是笑了笑。
一种无力回天的笑,一种看上去无所谓,从心里异常凄苦的笑。
从会议室走出来,他仿佛觉得空气瞬间异常沉闷,下意识地把领口上的两道口子松了松。
和几个副局长走在一起,仿佛立刻就矮了三分。
从身边走过去的几个股所长仿佛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敬畏的眼光。
他觉得很不自在,很不适应。
回到办公室把门轻轻地虚掩上,无力而思绪纷乱地跌坐在那把坐了多年的老椅子上。
望着面前挂在墙上的别人送的挂匾,上面那四个字是如此的刺眼和不协调。
“大展宏图”,这还有机会大展吗?只有回家大展卧铺了。
他的心在不由地流泪,身上的肌肉在不由地颤动。
面前所有的办公实施看上去既亲切又冷漠。
特别是桌子上那部黑红色的的电话机,以前忙得不可开交。
有本单位人打来的,有市局科室、有朋友、有亲戚打来的,也有企业和个体商户打来的。
现在,从现在开始,以后还会有人打进来吗?
所有的一切,所有让他忙得不亦乐乎的一切,都要挥手作别即将谢幕了。
不由地,他下意识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光溜溜的电话机,一股百感交集的心情涌上心头。
突然门被何志贵推开,伸进头来丢下一句话:“任局,市局局长就要走了,你不送送?”
刹那间,他才被那一声唤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于是不假思索地站起来顺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朝外走去。
市局局长似乎根本就没有在乎他是不是出来相送。
他注意到市局局长压根坐进车子里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种冷落是任必长很少有的。
随着汽车渐渐驶离,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从此后任必长退出了政治舞台。
他是否来单位上班,是否还会坐进他原来的办公室,似乎没有谁会在意,更没有人理会。
按照市局局长说的那样,他确实进入了一种清闲自在的消闲生活。
但没过多久又有一件事情又让他刚刚显得平静的心湖中又激荡起片片涟漪,让他的心不由地纠结起来。
那是因为有两个年轻人到地税局的登门拜访,受拜访的人是局长王爱国。
他们是纪检委的两个后生,找到王爱国说又要复查征收单位对兴盛煤矿的征收资料和档案。
任必长听到这个消息后难得淡定,心中的那根弦不由地又紧绷起来。
“兴盛”两个字让他异常地敏感。
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原来的警觉似乎已慢慢放松下来。
他把好的希望全部赌注在了牛树明身上。
只要牛树明能为他抗住,只要牛树明不对纪检部门说,他就会没事。
他一直以为牛树明和亲兄弟一样,有时看上去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他估摸牛树明说成啥样也不会出卖他,不会把他收受贿赂的事说出来。
他自认为对牛树明也不薄。
牛树明每年得到的实惠又岂止是上供给他任必长的那么一点点?
他相信牛树明,他认定老牛是个仗义的好兄弟。
此时此刻他只能这样想,这样想还可以安生地吃饭睡觉。
他不敢不努力迫使自己不去这样想,他觉得他自己薄如一纸,已经不住一点点风吹草动,没有了经得起风吹雨打的资本,
他显得异常脆弱,如履薄冰。
两个年轻后生到地税局,人家又没有找你任必长,人家找的是王爱国,人家又没有说与你有关,人家是查得是牛树明的企业。
但是,这样的安慰似乎很苍白而无力。
他的心紧张到了极点,害怕到了极点。
有种感觉就像一张早已织好的大网在慢慢地往他的身上收拢。
他顾不上失去副局长一职带来的失落。
他的惆怅,忧愁和恐惧不知不觉地都集中转移到了兴盛煤矿。
有时候却又反以为退居二线变成了一件好事。
也许不再继续任职机会无事一身轻。
即使查到什么也不会像对在职人员那样被认真追究。
就在任必长做贼心虚每日提心吊胆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像魅影一样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晚上张民德像幽灵一样敲开了他家的门。
他的出现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任必长带来好处,而是让任必长更加惆怅和不安。
张民德刚坐下来就对任必长说:“任局,咱先前说好的,税务所到我那儿核算今年企业所得税交个万把八千的就行,可今天下午税务所突然又变了口,说要严格按照上次的核算数字缴纳,那样的话,我还需再补交七万多元钱。我想——”
任必长还没有等他把后半截话说出口就一口回绝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副局长了,我的话现在也没人听了。”
意思很明白,就是已经管不了那些事了,以前的口头承诺都作废了。
张民德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任局,你好歹是多年的领导,即使是已经退下来了,你和税务所放句话总比别人强!何况我现在也只能再求您了,地税局的其他人咱也和人家没有交情。”
他这样说着,心想为这事我当时候是付过劳驾费的。
你要不是收了我那五千元钱,我也不至于现在再来敲你家的大门。
事到如今,你就像没事人般地丢给我一句冷言冷语就想打发走,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任必长当然心中也心照不宣。
可现在是人走茶凉,谁还领一个没权没职人的情!
往日里对税务所的人一直是颐指气使,现在让他去低眉笑脸向税务所说好话,还真的一下扭不过这个弯来。
可张民德今天的登门拜访绝非轻易上门。
上次那五千元自不必说,关键是多少年来一直收到张民德大大小小的红包多则上万少则几百都是有的。
过春节有礼,过中秋有礼,就连端午一天的节日都没有兜里空过。
现在为此事他求上门来也是再正常不过。
其实张民德此次也正是在知道任必长不当局长的情况下才来访。
要不然的话也用不着黑天半夜地来。
以往遇到这点小事,他只要给任必长来个电话就能办理妥帖。
何况要是任必长还在台子上,税务所也不敢擅自再推翻以前的定案再重来。
顿时,两个人各有心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民德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任局,我这是再无别的法子了,再补交那么多的税我确实也拿不出来,这个忙无论您说什么也得帮帮我才行。”
任必长心中很是懊恼,顺口说:“我也是想帮你,可是我现在说话不顶用啊,说了不也和刮了一股风一样吗?”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也自知有些亏欠。
无论怎样总是收过人家的好处。
再看张民德的架势,要这样平白无故轻而易举地把他打发走还真有点难。
要不干脆把那五千元钱退他好了。
可不知为什么,收的时候光嫌少,这出的时候反觉得和割肉似的。
五千元哪,比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况且钱拿回来都交由老婆放着,即使是还,也得把张民德打发走做通老婆的思想工作才行。
关键是这些年收张民德的好处远不止五千元,要算总账,绝不止十几万。
那时张民德自知不会吃亏,用他送来的小钱换去的是少交比这多多少倍的税款。
双方即使对此事心知肚明,现在也不便以此作为推脱的借口。
张民德今天来就没有想着两手空空离开。
他心中想着就是拖也要拖到任必长答应下来。
至于你用什么方式和以前的手下人说话我管不了那么多,即使是你给人家跪下也算。
反正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初一而再再而三进贡你图啥啥,不就是想少出税钱关键时候你能给办事吗?
现在你想一推六二五,梦想!
听任必长这样说,张民德索性抿着嘴不做声,心中拿定了老主意。
只要你任必长不答应下来我就赖着不走,就是粘也得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死你。
又过了有半个小时,任必长看着张民德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中倍加烦躁:“老张,啥也别说了,我明天只好再去一趟税务所和他们说说看。”
张民德一听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还是任局够意思,您稍给他们丢个眼色就比我跑断腿都强十倍。那好,任局您早点休息,我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张民德从任必长家中出来,心中说不出来的爽。
这种压抑感觉已经多时今天总算淋漓尽致地发泄了一回。
好多年都是给任必长送上礼金还要看着任必长高傲而藐视的眉眼。
今天他进去虽然仍是带着笑脸,但心里的滋味与往日迥然不同。
软绵绵地将了他一军,也亲眼见了见任必长难为的不好受滋味。
即使这样,任必长仍然不肯把吞到肚子里的肉再吐出一块来,这样的一句话都没有。
我让你贪!
你贪了我的白银,你就必须把我的难处化解掉,要不然我和你没完!
呸!什么东西!
我这次就是要让你难受,让你难堪,让你心里不能安生不能舒服!
任必长确实不好受。
他何其不知张民德这样是用软刀子逼他,又何其不知是见他“落难”又来给他一脚?
但是,这不软不硬的招数还着实让任必长无力招架。
一个人跌坐在沙发上眯上眼睛想了好长好长时间,大脑没有一点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才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四十,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一夜他的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很乱很乱乱七八糟,直到窗上微明。
期间习惯性地起了好几次夜。
这是从副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养成的新习惯。
晚上总要起夜,而且一有亮光就没有了睡意。
尽管两只眼睛仍然发涩,尽管大脑异常疲惫。
第二天,他托着昏昏沉沉的大脑骑上电动车向地税局走去。
第三天,他现在的上班基本是自由的,没有人过问他,爱来不来。
今天他心中装着张民德的事,不处理掉这件事心里安宁不下来。
看张民德那样子说不定哪一会儿就又会像鬼影一样出现在面前。
他不愿再看张民德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他就是赔上笑脸求也要去求税务所。
毕竟自己在职的时候分管着他们,这个老面子他们应该是给的吧。
这种事又不能张扬,只能和税务所的所长说。
听说这几天所长们的岗位都有了调换,分管张民德企业税收的税务所换上了一位新所长叫小文。
小文原来在办公室当副主任,以前打交道也不少,总比弄个生瓜蛋强。
要是让冯清水那样的人当上所长,或许任必长压根也就没有了碰运气的想法。
在他的心目中那就是一个四六不通的人,用他的话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另类。
小文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又是倒水,又是敬茶的,看上去很尊重。
特别是让任必长感到舒服的是,小文依然口口声声称呼他任局长。
这是他最大的欣慰。
可叫归叫称呼归称呼,一说到事情小文就一退六二五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揽,精明的很。
任必长看看没有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底趁机抖给他:“小文,你也不是外人,我有句贴心话不能对别人讲,现在只能对你说。张民德是我的小舅子,当时我这个当姐夫的推不过就答应了他今年的所得税只交一万元多点就行,尽管没有签字画押认定此事,口头上毕竟是答应过人家的。现在咱们再出尔反尔说征就征说收就收,咱税务机关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任必长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一下变换了一个口气:“这也怨不得你们,毕竟你当时不在税务所,这码事我心里清清楚楚,作为税务机关咱总不能朝令夕改失去最起码的信义。为了咱单位的声誉,也看在我们多年的关系上,还清你再稍抬抬手还按原来定下的办理,这以后你们再从严从重征收他的税也就与我无关了。小文,现在底子都抖给你了,还请你能把手松一松。”
小文面不改色笑容依然,口气如故彬彬有礼:“任局,这件事我以前不在税务所确实不知,至于你们以前有什么口头约定我更是毫不知情,所以我只能是按照局里最近的安排来执行。如果可以做到不让张民德补税的话,我也一定会照顾到您的想法,不过这件事我说了不算,现在咱们所是史局分管的,要不,现在我们共同去史局那儿说说,只要史局能放句话,我不说二话就这么办。”
再不会听话的人也能听出来。
他这哪里是在处理事情,分明是在推轱辘搪塞。
能让史建国松口还何必来找你!
史建国那是一个明哲保身的滑头。
原来任必长在任的时候就没有得到过史建国的赞成,现在职位已经没有,再和史建国去说这样违反政策的事,他能答应吗?
即使是不违反政策怕是现在去求他也等于枉然!
任必长第一次尝到了失去政治地位的滋味,连一个小后生都不把他当回事。
他望着那后生一口一个任局,一声一个任局的假惺惺的样子觉得恶心。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又能如何呢?
还能像以前那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把他踩在脚下吗?
他的心情糟糕至极!
没办法,过了两天张民德又来,他不得已让他老婆拿出五千元钱来还张民德。
张民德假情假意地推诿一番还是顺手装进了腰包。
他知道不要白不要。
任必长已经是日落西山,以后没有了任何指望。
张民德也没有像任必长想象的癞皮狗那样再赖他,最后叹了一声气离开了任必长家。
也许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光顾这个熟悉的家。
而任必长尽管还出去五千元钱有点舍不得,但毕竟少了一桩愁事也心安了不少。
好不容易他那晚能睡上一个囫囵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