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奇一个人流浪了很久。
他待过很多地方,时间都并不太长。不是他不喜欢安稳的生活,只是他待的每一处都称不上安全,还未等安顿下来就发生混乱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踏上流浪的旅程。
他运气不错,一路上极少遇见危险,又毫发无伤地找到一个新的落脚处。
这是个初具规模的避难所。
看上去运行得不错,他很快被人安排登记,分派好了住所和工作。
这里似乎收留了很多难民,他们平常做的都是很基本的劳动,比如种地和运送物资,他被安排做的事并不轻松,可能领导人觉得他年轻,能干活,即使他由于长时间的流浪奔波整个人瘦削不堪,面容疲倦,但在大多数老弱病残的劳动力中,他勉强能做很多事情。
结束一天劳动后他们会被强制休息,太阳落山后的时间沉闷且压抑,怪物喜欢在夜晚活动,巨大的声响会吸引怪物,据说怪物是从地底出来的,虽然大多数怪物来到了地表,但谁也不能确定地面下是否还有怪物沉睡着。
总而言之,太阳落山后他们被禁止一切活动。
像拉奇这样的人是分不到房子的,他们都是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人挤在一个大帐篷里勉强入睡,男人女人用一张帘子隔开,外头有值班的人,注意着帐篷里的情况,同时也警惕着地下的动向。
拉奇是新来的,难免被老人所疏远,好在他非常健谈,那层薄薄的隔阂很快被打破,他和这些人也混成了熟人朋友。
他告诉这些人他经过了十个或大或小的避难所基地后,他们无一不对他的经历感到好奇。
这些人全都是逃命过程中进来的,找到一个可以安稳居住的地方很不容易,因此他们很难想象有人会在十几个避难所辗转流浪。
于是他们每晚的活动就是听拉奇讲他流浪旅途中的所见所闻。
后来有人从拉奇的讲述中听见自己熟知的友人,话题自然而然从流浪见闻转移到他所遇见的人物上。
事实上,拉奇见过的人确实不少。
一部分人从拉奇口中得知家人或者朋友的近况而感到开心,帐篷里的气氛也变了,他们逐渐从麻木的生存中解放出来,对生活抱有希望。
对于这些转变拉奇也是高兴的。
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拉奇没见过他们所询问的人,也不知其下落,有更不幸的则被拉奇亲眼确认死亡。
拉奇做人很诚实,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这些人听。
即使那些人知道真相后的沉默让他害怕。
他们会走出来的。
拉奇安慰自己。
这些天的氛围有些奇怪,帐篷里比平常安静许多,往常就算是干活累了也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今天却是死寂的沉静。
有什么东西在沉默中酝酿,并且逐渐膨胀。
然后,终有一时到达顶峰。
恶意破土而出。
拉奇洗漱完毕回到帐篷,帐篷周围值班的人不见踪影,但他对这微小变化并不在意,依旧掀开帐篷帘子,然后——
此时所见怎可用凄惨言明?
巨大帐篷到处飞溅着人体的血肉,残肢,破体,简直是可称为屠杀的场景。
这是报复,也是变革。
更是来自失去希望的人的嫉恨。
悲剧不止于此。
周围开始响起恐惧的尖叫声,有人四处逃窜,有人到处追赶,拉奇从缝隙中向外望,那些平时干活有气无力的人们,此时化身杀人狂魔,拿着斧头,锯子,水果刀尽情杀戮。
拉奇认出其中有位老奶奶向他问过孙女的情况。
“被怪物吃了。”
残酷的话语打碎希望,就此埋下祸根。
帐篷外乱象横生,这场景拉奇感觉无比熟悉。
他居住过的每个避难所都逃不过这样一场混乱,他知道,他又要开始流浪了。
地面传来微微震动,拉奇贯彻他一向的粗线条没有注意,他很快打包好自己的行李,趁乱离开了避难所。
提前离开的他没有听见避难所中有怪物嘶吼,人类悲鸣。
向着远方黎明,流浪者再次开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