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大嫂敲响了那扇木门,大声道:“小河娘,啊柳要生了!快准备准备!”
小河正和一女孩子在院里的树下玩着泥巴,他道:“你猜,啊柳姨姨会生弟弟还是妹妹?”
女孩子摇头:“不知道诶,不过就算生了弟弟,也没办法动摇你在我心里第一弟弟的位置!”
小河捏出了一个小房子:“以后这里面,就住着啊娘,姐姐你,还有我。”
女孩子道:“那我要最大的房间!”
小河笑着:“当然没问题!”
门外又响起一声音:“翠翠,回家吃饭了,小河你也来,你阿娘去接生了,今天来姨这吃饭,煮了鱼!”
两人手拉着手去了隔壁翠翠家。
啊柳平安生了个小女孩,在这个村子里,没有重男轻女,村里就像一家人,所有人上门开着啊柳的女儿。
李大姐道:“多亏了小河娘,我们村子才如此人丁兴旺,也不用花很多钱找接生婆。”
小河娘害羞的点着头迎合,她原本是都城医馆家的小姐,不料遇上不负责的已婚花花公子,那花花公子的夫人在宫中有关系,小河娘得知有身孕时,备受辱骂,连家中人都不待见她,她在都城待不下去,便隐居村庄,好在村子里的人都肯收留她,分了她地,送给她一直母鸡,知道她学医后,让她有了份接生婆的工作,让她和孩子有得吃穿。
村长夫人牵起小河娘的手:“我呀,这几天肚子动静越来越大,明明才七个月余,小河娘,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啊?”
小河娘摸了摸村长夫人的肚子,道:“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一晚醒来,小河摸着黑去倒水,听见隔壁啊娘的房间有动静,便摸到墙角,只见一男子坐在啊娘床头,摸着睡熟啊娘。
小河不敢发声,不久啊娘醒了过来,她瞧见有人也十分震惊,抱着被子往后:“村……村长?”
村长站了起来:“小河娘,你当我的妾室吧,我定不会辜负你。”
小河娘看了眼打开的窗户,道:“村长不该如此无耻,我要叫人了。”
村长咬牙切齿:“哼!不知好歹!”
随后就要往门口出去,小河连忙躲到桌子后面,门被关上,一切恢复平静。
天蒙蒙亮,小河醒了过来,吃着早饭,小河娘出去洗衣服了,他便出门去大叔家借了锤子和钉子。
大叔递到他手上:“可别伤到了啊!”
小河点点头回到家中,却发现小河娘房间里的窗户早已经上了钉子。
小河娘从外边回来,看着站在房间里的小河,手上拿的锤子,她走上前,将小河抱在怀里道:“娘没事,小河不用担心娘。”
小河垂下眼眸,后来只要是和娘出门,碰上村长的话,他总是能觉得村长不怀好意地看着啊娘。
村长夫人临盆在即,因为肚子里的动静较大,小河娘被邀去了住在村长家。
简直是羊入虎口。
但除了日常的看胎相,小河娘不踏出自己的房间。
村长夫人是在半夜肚子开始疼起来的,小河娘来不及收拾,穿着睡衣就出去了,扎好针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村长夫人躺在床上,十分感激地看着小河娘,李大娘替村长夫人擦着喊,对站在一旁的儿子道:“你一个大男人什么也不懂,回去吧,顺便送送小河娘。”
村长应下来,但现在是半夜,小河娘不敢和这个一直纠缠自己的男子一路走,她道:“我留下来吧,李大姐你先回去休息,我怕这里再出什么意外。”
李大姐想了想,觉得也有理,就和村长一起走了。
小河娘坐在床头,村长夫人也睡不着,和她聊着天。
村长夫人道:“小河娘,真的不打算再找一个吗,村头那王小是个好人,和你也差不多一样的遭遇,被妻子丢弃。”
小河娘摇摇头,笑着说不了,看着村长夫人挺着那样又危险又大的肚子,她不免替女人不值起来。
时过三日,村长家门口围着许多人,屋内一直端出来许多血水,小河娘按着村长夫人的腿,她自己也汗流不止:“别睡着!用力啊!”
村长夫人喘着气,她哭道:“我没力气了,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村民们不安地站在屋外,过了好几个时辰,大门终于被打开。
“对不起,我尽力了,孩子活不下去。”
这是小河娘入村九年以来,头一次接生失败,村民们有点不敢相信,但也得接受这个事实,一部分人安慰着村长一家,一部分人安慰着小河娘。
小河娘回到家中,看着睡熟的小河,他也在他身边躺下,没休息多久,就起来做着晚饭。
小河是被屋外的闹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推开门,只见昔日友好和蔼的村民们,都凶神恶煞地冲着啊娘骂。
“你这个毒妇!孩子那么无辜!”
“他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村长一家那么好,要不是村长经常外出务商,我们村早就落没了!你这个狐狸精,居然去勾引村长!”
“可怜村长夫人啊,被你害得现在下不来床。”
“要不是村长说出来,也不知道夫人下一胎孩子还能不能顺利出世。”
“你个臭不要脸的,当初就不该留你!”
小河娘摇着头,说着不是,但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
小河走出去挡在小河娘身前,怒吼道:“你们胡说,不是我啊娘!”
人群里翠翠被自己母亲拉着,她用力挣开母亲的手,也跑到小河娘前面:“小河姨很好的,她不会这样子做的!”
翠翠的母亲走上前把她拉回去,骂着:“你再胡说,看回去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河娘看着众多口舌,回想起来当初在都城,她把小河拉到自己身后:“真的不是我,村长夫人那胎本就是死胎。”
众人不听她辩解,只管骂,他们觉得人证物证具在,再加上,村长才是他们村的经济支柱。
这只不过是个外来女子。
“你不得好死!”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流言蜚语又像之前那样,一贯入耳,夜半所有人都散去了,小河娘收拾着东西,小河也在一旁默默收拾着。
“娘,他们是坏人,我们以后不回来了。”
小河娘道:“他们不是坏人,只不过是被假象给骗了,他们曾经也对我们很好,事情就过了吧,小河不喜欢回来,我们就不回来了。”
两人趁着夜色走出村子,踏上来时的那座桥,小河娘牵着小河,走到桥中,隐约觉得桥不稳,再踏出一步时,桥断了。
小河娘情急之下把小河推回桥尾,小河回过神来,只见河面被血晕开。
周围隐蔽的地方窸窸窣窣围来人,正是村民们。
“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招好!”
村长也从后面走来,满眼得意:“多谢大家为我还未探世的孩子报仇。”
那河面被扎满了利刃,小河娘的身躯就那样被挂在上面,千疮百孔。
小河被村长关在了一间猪圈,每天和猪抢吃食。
村长提着灯走过来,嫌弃地看了眼他:“要怪就怪你那娘亲不识好歹。”
小河瞪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是我娘杀的!”
村长的眼神暗下来:“对啊,但是我气不过,非要把罪名安在她头上又如何,你这个贱种也早点去死吧!”
老伯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陆尚琛身后的村民,眼神落在村长身上:“村长,你有睡过好觉吗?啊娘死后,我就没睡过好觉。”
当年的真相被揭露,所有人看村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李大娘扇了他一巴掌:“不孝子!”
陆尚琛问道:“那桥上的小女孩,是翠翠吧。”
老伯点头:“我没有杀她,她也愿意当妖。”
翠翠的母亲走上来 捂着嘴:“你,你怎么能这样,翠翠一直相信你们!”
老伯笑着:“然后呢?”
虽然说真相反转,但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如今他们应该对付的是这个夺去多个孩子生命的妖物小河。
一村民道:“哼,咱们村养了两个白眼玩意儿!”
小河没有多作解释,他看向陆尚琛:“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他们的错?”
陆尚琛道:“杀人偿命,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只对村长下手,不应该滥杀无辜。”
小河道:“呵,那又怎样,啊娘亲手接生了那么多孩子,他们平安出生,却没有人为她讲话。”
“我就是要啊娘接生孩子,都离开这世上,让他们去我啊娘前头忏悔!”
他凶神恶煞地看着所有人:“我也要让你们尝尝,母子分离的感受!”
话毕,黑光快速围绕着他,沈固之面无表情道:“再发动下去,你就死了。”实则只是想吓吓他。
小河没有停下来,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落在他们手上,只有死路一条,真相被说出来了,从今以后,啊娘的名声就清白了,就算自己现在是人尽皆知的真白眼狼。
小河道:“你们本就是来杀我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自杀时,小河施术将黑光全力冲击到了村长身上,最后,他往前一躺,还是让弯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村长已经被黑光五体分尸了,小河的身形慢慢变回原样。
陆尚琛来不及唤出锁妖碑,只能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容清秀,他眼神定在这些村民那边,脑海里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小河,我们到了一个都是好人家的地方。
逐渐身形具散,小河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九岁丧母,之后被困在猪圈,整日被虐待,新年夜时,家家欢喜,他看着天上的烟火,从前阿娘要是在,他会有一支火花棒。
他哭着喊:“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