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康如初准时来到与林小蝶约好的九凤山上。
林小蝶早就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等他。清晨的阳光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微风穿过她如丝的秀发，将发香送进康如初的鼻子里。
康如初毫不做作地大吸了几口，不禁说道：“你好香啊！”
林小蝶这次却丝毫不做反应——经过昨晚的对话她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康如初贪财伪善的本色——她冷冷地将手中的包裹丢给康如初，撇嘴道：“昨晚连夜给你买的防护服，带有自清洁功能，还配了足量的消毒水，一套穿严实了保你安然无恙。”
康如初接过包裹，一边穿一边调笑道：“嘿嘿，这么关心我啊？也对，毕竟……”
“闭嘴！你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喜欢开玩笑么？还这么多话？！”
康如初发现林小蝶的神情不似讲笑，虽然不知她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冷淡，但也觉得此刻不是继续贫嘴的好时机，只能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转身跳进时空隧道。
……
时间：2020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廿一，05.14 p.m.
地点：明州城竹马区笃志慈善院
……
小豪的父亲叫做莫伟烈，母亲叫徐小莉，康如初看过照片，是一对异常年轻的夫妇，相信非常容易辨认。
康如初按下防护服上的按钮，开启环绕性持续喷雾消毒开关，随后仔细检查身上防护服的每一处接口，唯恐有一丝遗漏。
当他确认自己百分百不会受到感染之后，才悄悄蹲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观察起慈善院门口的动静。
这个时期街上几乎没有人类的踪迹，所以如果莫徐夫妇过来，就算戴着口罩我也能轻易地锁定目标。
“都六点半了，怎么还不来？”康如初站起来，弯腰揉了揉因蹲得太久而酸胀的小腿，不满地嘟哝着。
“就是这里了吧？”
一听到这句话，康如初立马蹲回原地，推了推眼镜，暗中观察起来。
只见两名二十出头的男女，将一名裹在襁褓中尚在熟睡的婴儿放到了慈善院门口。
“好了，快走吧。”男子急促地跺着脚，急不可耐地环顾着四周。
“等一下。”女子半跪下来，留恋地摸着婴儿殷红的脸颊，替他戴紧了口罩，道：“孩子，爸爸妈妈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不要怪我们狠心。如果……如果以后有机会，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拉着男子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康如初见状急忙上前按响了慈善院的门铃，再用力敲了敲大门，才稍微心安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一路上，莫伟烈不断用手掌摩挲手臂和肩膀，仿佛感到异常寒冷。
走了好长一段路，他突然蹲到地上，用哆嗦的语气道：“小莉，我好冷啊，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把孩子送到慈善院，我们就去自首！”
“可是我……我好怕。我怕坐牢，我怕家里人知道我现在沦落成这副样子。而且……我好难受……”
莫伟烈双膝跪地，紧紧拉住徐小莉的手臂，涕泗横流：“这样，小莉，家里还有点存货，我们……我们把它用完再去自首好吗？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我好想死啊……”
“这……”
见自己心爱的男人这副模样，徐小莉也于心不忍，只好答应他：“那好吧，我们一会儿再去自首。”
康如初没有选择继续跟踪他们，而是悲观地摇了摇头，回了慈善院。
小豪不在门口，想来已经被人抱了进去。
他松了口气，拿出心魔石，回了九凤山。
……
回到九凤山后，康如初一言不发地对着林小蝶敲了敲手里的摄录眼镜，然后就坐到她旁边的大石头上，任由双腿悬垂在半空中，望着脚下的村庄和不远处的大海，咂了咂嘴。
林小蝶拿出手机，看完视频后倒吸一口冷气，不禁说道：“怪不得他们要把小豪送进慈善院，幸好，他们还有些理智。那你说——后来他们去自首了吗？”
康如初低下了头，半晌才回道：“我见过吸毒上瘾的人，很可怕。很可怕、很可怕。毒瘾一旦发作，谁也制止不住他们。我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他们已经完了，而且绝对不会去自首。但既然你说昨天见过他们，还活得好好的，那么他们肯定去自首了——就这一点来看他们说不定真的有改过自新的决心。所以我现在的想法是，这件事绝不能让小豪知道，更不能让小豪再回到他们身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万一他们毒瘾重新发作殃及到小豪，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可我心里仍然存有疑虑：假设——假设他们已经重新做人，为什么不肯承认他们是小豪的亲生父母？就算他们不肯认小豪，可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他们其实是深爱着小豪的，又为什么要当他的面说当初根本就没想要他呢？”
“或许……他们怕自己吸过毒的事被小豪知道后会很丢脸？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父母为了在孩子面前维护自己的脸面，有时候会不择手段地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林小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走下山，“我一定要去查清楚——至少也该找他们问清楚。”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康如初在她背后喊道。
林小蝶不愿与他多待哪怕一秒钟，很快就消失在了坡后，酸溜溜的话语却一字不落地乘着风进了他的耳朵：“你不用担心，那两百五十万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另外，这个数字，挺适合你。”
康如初闻言哑然失笑，他明白了林小蝶今天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差，想来是把他索要那两百五十万的玩笑话当真了。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因为他相信林小蝶早晚会摸透他开玩笑的套路，然后释怀。
……
第二天一早。
林小蝶驱车来到上次见到莫徐夫妇的建筑工地，却没有再找到他们。
“你说他们啊，昨晚结了工钱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包工头说。
苦寻无果的林小蝶又在附近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先回慈善院，打算从长计议。
一进慈善院的门，她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Beauty你来啦？”张雨濛首先同她打招呼，又看了一眼正受孩子欢迎的康如初，转身招呼孩子们进课堂，“不打扰你们啦。”
“你来干什么？”
康如初摇了摇手里的半袋糖果，眼带笑意道：“我来给小朋友们分糖果的呀。你吃吗？很甜的。”
林小蝶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会这么好心？对你来说，钱不是比善良更重要么？”
“看来你对我的误解有点深呐，林姑娘，”康如初摇头晃脑地往嘴里塞了颗话梅，“岂不闻夫善者，显于心而藏于行，不欲人知也？”
“闻你个头！这你自己编的吧？”林小蝶嫌恶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啐了一口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Fine.”
康如初耸耸肩，拍拍屁股，优哉游哉地提着半袋糖果走了，边走边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厌恶我。只是我非常好奇，你明明那么了解我，为什么反而会这么轻易地就将我误会成唯利是图的人呢？”
康如初这一问，却把林小蝶问得恍神了：
是啊，我明明那么了解他的，为什么突然间对他的认知就颠覆了呢？为什……等等，我记得我真的非常非常了解他。他的性格、他所有做过的事、所有说过的话我都了如指掌。
可他究竟做过些什么又说过些什么，为什么有些我没印象了？有些detail，为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
“小林！小康！”
这时，不远处的一道声音把她从疑惑之海中捞了出来。
邢院长。
他先是笑着对康如初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林小蝶说：“小林刚好你也在，走，去我办公室聊聊——和小康一起。”
林小蝶怔了怔，指着康如初，“院长，你们……认识？”
“认识！”康如初笑着接过话题，向她挑了挑眉，“不仅认识，院长还是我的伯乐呢！”
“是啊。走吧，小林，我们先去办公室坐下来再说。这件事啊，还是得问过你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