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去世得那样突然，死相又那么凄惨，夫人整日整夜忧伤抹泪，靠烈酒麻痹神经，一度悲痛到昏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应付先前那个无赖……我是说，公爵大人的远亲，我想，夫人现在，恐怕没什么精力和时间，来面见你，我亲爱的客人。”
卫兵礼貌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他的拒绝，叫我不得不再编个谎话。
“不管如何悲痛……”我皱着眉头，显示我很担忧样子，“在孕期，都不应该喝酒，这对……孩子不太好。”
“是的。”卫兵同意，“但美丽的莱顿夫人实在太悲痛了，她无法接受公爵的离开。”
“老兄，我可以想象……”我伸手拍拍他的肩，道，“公爵大人曾去过索尔郡，借住在我家，他是个很好的人……那天，我们喝了几杯……”
“但是……”卫兵突然很不礼貌打断我，眼神十分不善，他道，“莱顿大人是明德教徒，他从不饮酒……”
见鬼！
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明德教徒，能在以和和教为国教的帝国，获得至高无上的公爵荣誉？
话说回来，明德教，那不是蒙拖的国教吗？
莱顿公爵，是蒙拖人？
难怪卫兵这么生气，看来，这事，在帝都，不算什么秘密。
说老实话，莉莉娅，那会儿我心底，真是很慌……
我耳畔似乎听见天使唱诗班在合唱圣歌，塑像发出七彩的光，风铃兰在摇晃。
我要去见上帝了。
我想。
谎言被拆穿的经历，我不是没有。
但就这么当场被拆穿，我真是，手足无措。
我不该这么冒失的。
刺客信条写着：所有的刺客，都该做好充分准备，把握时机，以求一击必杀。
我毫无准备就来了，还试图混进一位公爵家。
我真是个蠢货！
要是可以的话，我现在就该转身溜走，用冷水把大胡子泼醒，该问的问题问遍，而后才该进入到这一步……
我恨大胡子。
他总是在不合时宜的重要关头喝个酩酊大醉！
“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用大笑掩饰尴尬，“我这样说，是为了显得和公爵大人关系亲近一些，在索尔郡，没人知道他是明德教徒……我以为，你们也不知道。”
我的谎言实在拙劣不堪。
尴尬到，我自己都忍不住想去挠挠头皮。
一紧张，头皮就容易发痒，可能生虱子了，我觉得。
毕竟刺客，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打理自己。
但我不能去挠。
真正的刺客，浑身上下，不会留有破绽。
莉莉娅，如今，即便是你站在我面前，你也没法通过我的某些习惯，认出现在的我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你能言谈谨慎……”卫兵看我的眼神稍微缓和一些，大概是真把我当成索尔郡的人了，但他话语里，还是充满戒备，他道，“公爵大人在帝都十分受欢迎，他帮助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果你再这样出言不逊，并试图抹黑或者侮辱他的话，我会向罗西大人申请援助，以便对你实行制裁。”
“谢谢忠告。”我知道我得先撤退了，任何一个刺客，离了组织的帮助，都很难成事。
但我暂时，还不是很愿意放弃这个好点子。
所以在撤走之前，我留下了一丝悬念。
“老兄，公爵去到索尔郡的时候，确实同我相交甚好，他曾与我说起过一些，和莱顿夫人的往事，我看得出来，公爵大人，十分爱恋他的夫人……此次来帝都，我是为了拜见公爵大人，他知道我喜欢烈酒，曾答应过我，说要请我喝酒，不过……现在，我只能来吊唁他了，方才你说，夫人现在，关于公爵遗产一事，有些争执，我恰好是一名法律顾问，或许，我能够帮夫人，解决一些，老兄你无能为力的难题。”
“谢谢你如此好心……”卫兵眼里防备不减，他对我行个告别礼，还是没有要放我进去的意思，他道，“公爵的荣誉，是教皇大人亲自赐下的，我想，教皇大人，一定不会看着夫人和她的孩子受到欺侮，所以，暂且不劳你费心了，帝都的夜色很美，烈酒的话，哈夫大道尽头，有一家不错的酒馆，那里或许，能满足你的需要。”
那家酒馆我当然知道。
大胡子叫我替他跑过很多次腿。
“好的。”我礼貌作别，“我会极力向教堂申请，全权代理此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没有撒谎，是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卫兵眼神冷漠，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帝国通缉犯，他说，“如果真的冤枉了你，到时候，我会亲自给你下跪道歉，但是现在，请你离开公爵府邸的大门，最好保持五米的距离，你这个来自索尔郡的皮克蜥！”
“好！好！好！”我举着双手退开。
真是的！
聊得好好的，怎么骂人呢？
怕被人跟踪，我没有立即返回帝国图书馆。
而是大摇大摆地，在赛洛街道上瞎晃。
一直晃到日落，又去哈夫大道的酒馆里，给大胡子带了两罐烈酒。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我已经完成了变装。
除了腰间佩剑仍在，其他的，连内裤都被换了个遍。
有组织和没组织的区别就是，帝都，甚至帝国的每个下辖郡，都有那伽的据点。
只要暗号对上，步骤不错，你可以随时变身成为另一个人。
在被通缉，或是有人追击的时候，这相当不错。
“先生，您好，一共是十七分……”酒保看着我，目光出现了短暂迟疑，“这位先生，您好像没有下单，这是先前那位客人要的酒。”
“他尿急，先走了，叫我带给他……”我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了钱。
“可是……”酒保觉得不合理。
他还是太年轻。
“可以。”旁边站着的老板替他接过我手上的钱，把酒递给我，既是对我说，也是在教育这个酒保，“客户不一定是上帝，但付钱的客户，就是上帝。”
“那上帝保佑你，生意兴隆……”我笑着，再递过去两分小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