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莉莉娅:
很久没有见过你,你那里,现在春天到了吗?
老实说,最近我总是梦到我们俩从前,在草场上跑马的日子……
或许是我最近马蹄声听多了的原因。
噢莉莉娅,你知道的,我是个居无定所的人。
所以千万不要奇怪,我如今身在何方。
但我真心思念你。
永远。
现在组织给我的任务,是要去刺杀一位马倌。
我真不知道,马倌有什么事惹着他们了……
有时候,我不太愿意继续待在组织里……他们日日要我牢记,效忠帝国,效忠那伽……
他们都不知道,我心底,只效忠于你。
属于夜色的明月。
至于那马倌,他只是整日放他的马,偶尔找匹小母马来发泄一下,这是什么很大的罪过吗?
唔……或许,莉莉娅你生性善良,会觉得马是无辜的。
当然,你了解我。
若是问我,我自然不觉得无辜。
我是人,当然替人说话。
要我是马,那再另当别论。
我问格鲁导师,这马倌究竟犯了什么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究竟是哪一条,能叫我来做上帝,宣判他的罪孽。
格鲁导师告诉我:这个马倌,或许是帝国内部,隐藏的蒙拖间谍。
蒙拖,地处西境,同帝国接壤。
是帝国向西扩张的最大阻碍。
“只是或许吗?”我这样问格鲁导师。
“是的,我的孩子,只需要这一条怀疑,他就足够丧命千万次了。”
格鲁导师还是像往常一样,戴着厚厚眼镜,喜欢在图书馆里翻书。
只有在跟我讲话时,他的视线会短暂地从书上离开。
图书馆外,偶尔天气好,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光透过他的镜片,在我看过去的时候,闪出星星般耀眼的宇宙。
像是光怪陆离的世界。
可能是觉得我作为一个新晋刺客,经验不够老道,格鲁导师耐心对我多讲了几句。
他合上厚厚典籍,目光透过镜片,凝视在典籍封页烫金大字上。
“我的孩子,前些天,莱顿大人在宴席上遇刺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他问我。
“莱顿公爵?”我还真没听说这事,“早上我刚从索尔郡回来,哪里向日葵开得特别好,我给你带了好几枝……”
“谢谢你,我的孩子。”格鲁导师抬起头看我,目光温和,“你有心了,上帝会保佑你,这次任务一定顺利无比。”
“但愿……”我有点愧疚,“但是,回来有些急,那些花太娇弱,过马路时,被茉莉小姐家的马车压碎了。”
在领到任务后,我又问了问管理卷宗的人。
是一个大胡子,眉毛粗壮,几乎连成直线。
别看他样貌普通,他很厉害的。
在刺客这一行里,他算是顶尖的了。
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给你介绍。
“嘿!安德烈,有什么事儿吗?”大胡子正要喝酒,“要来一杯吗?”
他邀请我同他对饮。
“不了。”这个任务瞧上去时间很紧迫的样子,我抓住他要往嘴里送酒的手,劝他,“伙计,先别喝了,我问点事儿就走,好吗?求你。”
大胡子本来也是个刺客,但他没事就喜欢来两杯,酒量又实在很差,喝不了两杯,倒头就要睡——好几次都叫任务目标逃过。
只能叫他来理理卷宗,倒不至于犯什么大错。
“你要问莱顿公爵大人的事情么?”大胡子换了个手拿酒,仰头喝了口,眼里透出幸福光泽,就像我从前抱你去捕蝶一般。
“哈——那个事情,帝国境内谁都知道,你问谁都一样,别人说不定讲得还有趣些呢!”他咂咂嘴,又灌了口,眼里光亮大盛,完全停不下来。
我苦恼拍头,觉得这组织早晚得解散。
“伙计,你还能听清我说话吗?”我坐在大胡子对面,看他一口接一口,喝完了整杯。
“当然……”他眼神迷离,说完,头狠狠砸在桌上,睡了过去。
“天呐——”我该在他喝第一口的时候,就阻止他的。
真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马倌非死不可?”我问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执着于这个小小马倌。
“马倌啊……”大胡子嘟嘟囔囔,“他嫌疑最低啦……”
“喂!”我立马跳起来,去揪他耳朵,“你听得见我说话,对吗?”
这会儿大胡子又听不见了,我都快把他耳朵扯断,他也一动不动,嘴边淌着口涎,白眼直翻。
“你不要捉弄我啊!”我气得狠狠往桌上砸了一拳。
果然,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最好的刺客,应当是帝国的利刃,在帝国向全世界扩张的宏图伟业上,奉献自己一切。
刺客信条上,也写着:不问来路,不问归期。
刀锋指向,举世皆敌。
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做不了最好刺客的原因。
在我刚正式成为帝国刺客那天,格鲁导师就预见了这一切。
“恭喜你,我的孩子,完美通过那伽考验,这在帝国史上,是很罕见的……”格鲁导师慈爱笑着,拥抱了我,而后皱眉对我说,“虽然你通过了那伽考验,但我真心认为,你更应该做个侦探什么的……你知道的,刺客,从来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问出口。
格鲁导师看着我,笑了。
我想想,也哑然失笑。
刺客也好,侦探也好……我既然能完美通过帝国的考验,那说明,我是对的?
对吧!
莉莉娅。
我的生命之光,求你,指引我,接下来的方向。
腰间长剑佩扣忽然松解。
长剑‘叮咚’落地。
剑尖指向的方向是——
莱顿公爵家!
莉莉娅……
这是你的意思吗?
我跨过长剑,去到窗子边,向下俯瞰。
卷宗建在高处,是帝国图书馆的最高层。
除了帝国王宫,没有哪里,能高过那伽。
街道上,穿着高跟鞋的贵族,拄着拐杖,和貌美歌姬擦肩问好。
眉眼尽是调笑。
莱顿公爵的府邸,就在街道右边。
门口摆满天使塑像,花圃里风铃兰开得正好。
许多人路过府邸铁门,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悲痛神色。
还有人虔诚弯下腰,放上一枝红玫瑰。
玫瑰娇艳,上还有露水。
像是情 人的眼泪。
一辆豪华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铁门前。
把那情 人眼泪,碾压得稀碎。
一个熟悉身影自马车里钻出。
那宽阔脊背,那窄窄的腰线……
那是——
莱顿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