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驾崩之后,其三子铁穆尔即位,即元成宗,他停止对外战争,专力整顿国内军政。采取限制诸王势力、减免部分赋税、新编律令等措施,使社会矛盾暂时有所缓和。铁穆尔死后,前太子真金之孙海山即位于元上都,是为元武宗。并立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为皇太子,约定兄终弟及,元武宗为了摆脱财政危机,下令重新设立尚书省,并印发至大银钞,结果导致至元钞大为贬值。1311年,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后,取消了元武宗的经济措施, 并恢复科举取士,史称“延祐复科”。
“来来,囡囡,看看爹给你带回来的钗子,是不是很好看?”爹爹眉飞色舞地说着。
“我可是在最好的德胜银楼买的。当时有个人还想和我抢了呢,我眼睛一瞪,他就乖乖地……”看着我沉下来的脸色,爹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发出了几声“嘿嘿”
“爹,给娘买的药呢?还有让您买的米呢?”我无奈地看着他涨的通红的脸。当然,他不是羞愧,只是又喝多了。
“你刘叔他们几个硬是拉着我去吃酒,我说不去,他们非要我去,结果一忙就……”爹爹想说“忘了”,可是看着我疲惫的神情,又把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厨房锅里给您留了饭。”我只说了这一句,就不想再说下去。转身进了内室。
床上,娘静静地躺着,她看我进来,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的笑来:“囡囡,别怪你爹。他就那个样子,要怪,只怪娘不好,得了这个缠人的病,唉……”
娘是不肯说爹一句坏话的,当年她在上山进香的归途中遇到流民抢劫,幸好遇到了身为游侠的爹爹。爹爹为了救娘身上多处受伤,奄奄一息,几乎丧命。
当然,这也不是外公许配她给一个穷小子的理由。只是娘被劫的事传来传去传的越发不好听了,以前来求娶的人家纷纷打了退堂鼓。外公这才赌气将自己的独生女嫁给了在府中养伤的爹爹,就算招个上门女婿。
爹爹武功不错,看起来又英俊潇洒,娘嫁给他也不算吃亏。爹爹仗义疏财,手头撒漫,我外公过世没几年,不善经营的他就将家财败的差不多了。最后还是娘靠着一手好绣艺才支撑起这个家。如今娘病了,就轮到我了。
“囡囡,太晚了,别绣了,别伤到眼睛。”外边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娘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劝我。
“快绣完了。”我嘴里说着,仍然没有住手。没办法,今晚还是得早早把手上这蝴蝶戏牡丹绣出来,明天好去送到绣庄去换些银钱来。
“唉,是娘不好,连累你了,”娘最终还是没能支持住,在我二十四岁的时候离开了人世。爹爹在娘的坟前嚎啕大哭,表示一定不再像过去那样放荡生活,为了表示他与以前朋友一刀两断的决心,他带我离开了家乡,去京城谋生。
“囡囡,我去京城做个镖师什么的,也能养家糊口,你也可以在那里找个好婆家。”爹爹把胸脯拍的直响。
我苦笑了一下,拖来拖去,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也有一些不嫌弃我家穷的人来试探提亲,但都被我爹挑三拣四的赶走了。
“我家囡囡那是一般女子吗?人长的漂亮,又有才气,你们看看她画的画,多漂亮?你们看看她绣的蝴蝶,就是在飞嘛。”爹爹得意洋洋地跟着京城绣庄的老板吹嘘着。
“一个女孩子画成这样倒是挺难得的。”老板打量了我一下,“不过……”他故意拉长了口音。“这可是京城,藏龙卧虎之地,画的好的人可多着呢。”
“你是不是想压价钱啊?”爹爹眼睛一瞪。“我家囡囡的绣品可是一流的。”
老板摇了摇头,“您要的价钱有点高了,我想姑娘的绣品以前也没卖过这么高的价格吧?”
爹爹的脸一红,他初到京城,不太了解行情,就胡乱要个价。
“不过姑娘可以试试绣这个。”老板忽然兴奋起来,他从后堂拿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我的眼前一亮,这居然是一幅墨竹画。石后三根粗竹挺拔向天,细嫩丛杂的小竹参差其间,用笔潇洒,画面自然,清润之气直扑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这是?”我看的有些呆了。我绣工佳,自然也擅长画画,我画的竹子在家乡也得到不少赞誉的。可是和眼前这幅竹子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开眼了吧?”老板很有些得意。“这可是赵孟頫大人的画,我托人求了好久才求来的。”
我早就听过赵孟頫的大名,他是前朝皇族后裔,当世一流才子,书法绘画冠绝时流,能看到他的真迹实为不易。
“你让我绣这个,那我可以把画带回家临摹吗?”我看着眼前的画爱不释手,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那怎么行,赵大人的画可是千金难得。”老板一口否决了。“不过你可以每天来临摹一下,然后照着这个给我绣。绣的好我给你个好价钱。”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我一个从乡野出来的丫头,完全是靠着看家里的一些藏书藏画自己琢磨,靠着几分灵气画而已,完全没有受到过名家的指导。
“姑娘真真是灵性。”当老板看到我送去的绣品时,他满眼的惊叹。
我成了这个绣庄的常驻绣娘,我第一次见到赵孟頫就是在这里。那天碧空如洗,清风习习,我在前室再一次揣摩那幅墨竹图时,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
“管姑娘,给您引见一下,这是赵孟頫大人,您的绣品他看到了,非要来看看你。”老板态度非常兴奋。
“姑娘绣的很好,我能看看姑娘的画吗?”赵孟頫的声音很温润,我根本都没想到他居然已经三十四岁了。
当赵孟頫托绣庄老板向我提亲的时候,我还没说什么,我爹就眼冒红光,一口答应了。
就这样,二十六岁的我心怀忐忑地嫁给了丧妻多年的赵孟頫,成为了赵家的女主人,也成为一个孩子的后娘。
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嫁给这样一个嫡仙一般的人物,我们一起挥毫破墨,一起鉴赏书画,他站在我身后手把手教我笔法时,我的心都要醉了。
“能娶到你这样一个聪明贤惠的女子,才是我的运气。”赵孟頫轻轻吻着我的脸,温柔地说道。
那是一段快乐的岁月,赵孟頫虽然很受皇帝重视,但他认为久在君王边,必然会被人妒忌,所以他极力请求外调,我领着儿子跟随他在各地奔走,享受着江山美景的同时,如饥似渴地和他学习的书法绘画。
“娘,我更喜欢您画的竹子。我感觉比爹画的好。”三岁的赵雍好奇地看着我刚画的晴竹。
“是吗?你说好在哪里?”我笑着伸手擦去他鼻尖上沾的一点墨迹。
“娘画的竹子看着心情就好!”赵雍并不会说什么技巧之类的,他只能这样简单地表达。
我微笑着在画上题着字:春晴今日又逢晴,闲与儿曹竹下行。春意近来浓几许,森森稚子日边生。
是的,相对于画耐风霜抗严寒一身傲骨的竹子,我更喜欢画晴空之下、无风无雨中生长的竹子,我希望生活永远如现在这般祥和宁静,希望家人身体康健,希望永远和赵孟頫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二个儿子出世后不久后,赵孟頫忽然得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我在佛堂前拜了整整三天三夜,在心里对佛祖许下心愿:只要让我的夫君度过此劫难,信女愿终身茹素。
“夫人,你还是吃点肉吧,大夫说了,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支持不住的。”赵孟頫站在床头,皱着眉头看着神情萎靡,面容浮肿的我。
“没事,不碍的。”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对了,我绣的心经你呈给陛下没有?”
“呈上去了,陛下很是欣赏呢!称赞你德言容功,无一不佳。”赵孟頫虽然这样说,脸上却不见兴奋之色。
我知道他心里的不快,汉人在朝中的地位究竟还是不高的。许多大臣都明里暗里的排挤他,他的治国抱负不得施展,只能纵情于书法绘画之中。
我的心情也不见得太好,赵孟頫的官越做越大,府中里里外外需要我操劳的事太多,偏偏我的身体又不争气,一天比一天消瘦,还得了足气疮,步行困难,心悸失眠。每天对着外人强颜欢笑,对着赵孟頫就难免发些脾气使些性子。
“夫人,你看要不要……?”赵孟頫忽然变得吞吞吐吐。我不耐烦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要不要找个人来帮帮你呢?”赵孟頫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挤出这样一句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来个人帮我?他这是要纳妾,我呆呆地看着这个相伴多年的男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年老色衰的女子,曾经靓丽的容颜早已成了昨日旧梦,这样的女子已经配不上如今身居高位的他了吗?我一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孟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想过来安抚我,我愤怒地将他推开,告诉他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啊,他要静静,我何常不是如此。
那晚我整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我派人将一首小词送到书房。“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瑶瑶,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赵孟頫将脸贴在我的手上,嘴里喃喃地叫着我的小名。他已经好久都没这么亲昵地叫我了。
我没有说话,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滴落下来。
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多年来,我心心念念盼着赵孟頫辞去官职,与我一起纵情山水,终于在我生命最后时候,皇帝才勉强放赵孟頫离开。
“瑶瑶,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合画一幅长卷好不好?”赵孟頫将我揽在怀里,轻轻道。
“好啊,画什么呢?”我的眼皮很沉很沉,我想睁眼再看一眼他,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画什么都好。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赵孟頫的声音似乎又很远处传来,钻进我的心里。
是啊,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画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