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顺
今天一天磕磕绊绊。
上午在新加坡一家做工,女主人的一串耳环突然不见了,因为周末男主人也在家,他看见耳环丢失前后花惠芬进出过卧室房间,一口料定是其偷了妻子的耳环。
好在女主人平时和花惠芬交流的很融洽,比较信任她,于是随口说是自己忘了放哪里。耳环最后在床边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当花惠芬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男主人时,对方却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对着她。
此刻任何的辩白都变的苍白无力,一个人心中认定了某件事情便很难再改变。
下午,在“铭兰画室”——
想到那极度尴尬的瞬间,花惠芬的脸不觉又一阵发烫。
当下腹部传来那熟悉的感觉时,她惊慌失措,低头看向地面,白色的绒毯上突兀的红色血液,花惠芬本能想要伸手去遮住那一抹红色,但作为一名人体模特,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会扰乱到作画状态,绘画学生和老师会更快的发现她来了例假。
“蹬蹬蹬”男人轻快的脚步声向展台方向靠近。
男人推过一旁的屏风竖在花惠芬面前,他从屏风侧边递予花惠芬一包纸巾。
“课间休息十分钟。”
钟先生浑厚的男声从耳边响起。
“才刚刚开始画呢!”
“发生了什么嘛?”
“小花晕了吗?”
有男学生跑过来,被钟奕铭挡了回去,他招呼前排一位专注于作画的女学生。
“筠敏,你帮一下小花。”
一个腼腆的年轻女孩犹豫着向花惠芬伸出温暖的手。
“小花,我们都是女人,没有关系的。”
女孩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阳,她将挂在椅背的浴巾披到花惠芬背上。
“谢谢。”
花惠芬缓缓起身,感激地说道。
“小花,你去办公室找陈小姐,她会帮你的。”
钟奕铭在屏风后面对花惠芬说道。
“噢。”花惠芬应了一声。
“筠敏,你的画我刚才看了……”
屏风遮挡了视线,花惠芬看不清说话人的表情,女孩的面颊上泛起两朵红云。
花惠芬裹住浴巾,快速地穿过走道进到老板娘的办公室。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雅兰低声责备道。
她走到办公桌旁的两排橱柜,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掏出一包密封的透明塑料包装袋,坐回办公椅,从桌子下面三层抽屉的最下层取出一小袋独立包装卫生棉条,她将手里的两样东西交在花惠芬手上。
“下次算好点时间,你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的人。”
陈雅兰说话的口气略显冷淡。
花惠芬羞愧难当,不敢再耽搁时间,攥紧手里的东西径直冲向了更衣室。
“你没有提醒过她吗?”钟先生的声音。
“我和她说过的。”老板娘说。
“那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她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了。”钟先生的声音。
此刻若是有个地洞花惠芬真想立刻钻下去。
她笨拙地放好卫生棉条,穿上丁字裤披上白色的浴巾,走出狭小的更衣间。
这是一间休憩的房间,长桌上摆放着微波炉,咖啡装置,金属圆片底座吊着一圈茶杯,旁边放着一叠竖起的纸杯,一台净水器,几个懒人沙发和一个按摩睡椅。
她能清晰地听见一墙之隔的房内男女小声的争执声。
“你让她明天不要过来了,这么没有职业素质!”钟先生的声音。
“你轻点,她在里面。”
老板娘小声提醒道。
“听见了也好。”
钟先生不客气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老板娘劝解道。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花惠芬紧了紧身上的浴巾,旋动把手打开房与房通用的一扇门。
“钟先生,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花惠芬低着头恳求道。
“你……一会儿还能继续吗?”钟奕铭问。
“可以的,我会做好的,我保证。”花惠芬肯定地说道。
“那你过去吧。”钟奕铭松了口。
白色的绒垫换成了红色的,花惠芬拉掉浴巾摆放好先前的位置。
她无法镇定心绪,老板娘和钟先生的对话冲击着她的内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对她太重要了,她绝不能失去这份差事。
一切都是她的错!
老板娘之前和她交代过如果遇到特殊时期是可以请假的,但必须提前告知,若是不想请假也可以穿丁字裤上课,但不能用普通的卫生巾而要用卫生棉条。
花惠芬的月事很规律,早或晚不差两天,卫生棉条她没用过,说心里话她有些排斥,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今天尴尬在当场。
“魏志天!”
厉声的一叫,将花惠芬拉回到现实里。
“把照片删了!”
钟奕铭走到第一排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学生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
男生神情自若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删就删,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生不服气地说道,他低头“哒哒”对着手机一顿操作。
“检查一下吧!”
男生将手机交给钟奕铭,钟奕铭拿着手机翻看一番后还给对方。
“你去陈小姐那边结算一下,明天不用来了。”钟奕铭平静地说。
“凭什么?照片我也删了!”
男生的气势不弱,他大声反抗道。
“咚咚!”
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后座的学生打开了房门。
陈雅兰信步地迈进画室,她反手将门关上。
“奕铭,你出来一下。”
陈雅兰走到钟奕铭身旁轻柔地说了一声。
“同学,你们继续。”
陈雅兰对身后的学生温和地说道。
花惠芬不知道钟先生跟着老板娘出去说了些什么,听不见两人的争吵声,只有皮鞋重重踩踏在地板上“蹬蹬”的声音,钟奕铭回来时涨红了整张脸,眼睛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拉你出去?”
钟奕铭不客气地走到前排对着那个男生说道。
“小魏,你到我办公室来。”
陈雅兰在后排喊了一声。
魏志天从椅背取下包斜跨在右肩,他一阵风似地走过钟奕铭身旁,无理地瞥了眼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来例假的关系,从午餐过后,头不时有些犯晕,在下午清扫卫生时,花惠芬一个趔趄撞到钟奕铭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花惠芬单手扶着白色的墙面,慌忙向来人道歉。
“你……还做这个?”
钟奕铭不解地望向花惠芬。
“嗯。”花惠芬点点头。
“这件衣服不适合你。”钟奕铭说。
花惠芬看向自己,领口处的纽扣不太能扣上,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她羞涩地低下头。
“衣服是老板娘送我的,等下月开了工资我就去买。”花惠芬说。
钟奕铭从内侧衣兜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叠钱塞在花惠芬手上,他淡淡地说道:
“就当预支给你的工资。”
“谢谢。”花惠芬说。
“小花,你把钱还给钟先生,一会儿我微信转给你。”
陈雅兰在身后对花惠芬说。
“好。”
花惠芬应着将手里的钱还给一旁的钟奕铭。
“你呀,都成老古董了,现在年轻人谁还用现金?”
陈雅兰走到丈夫身旁,轻笑着柔声道。
“我就是老古董。”
钟奕铭声调中带着些许的愠气。
“还生气呢?我错了,还不成吗?”陈雅兰讨饶道。
“然然妈妈去接了吗?”钟奕铭问。
“都已经到外婆家了,难得今天我们两人世界……”陈雅兰说。
“你一会儿想吃什么?”钟奕铭问。
“我们出去吃吧!”
陈雅兰说话间双手勾住了丈夫的臂弯。
夫妻二人的对话依稀穿透过来,远远看着他们,花惠芬的心头升起一阵羡慕之情。
“叮叮咚咚……”的音乐响起,扰乱了她的思绪。
是手机的电话铃声,花惠芬拉开衣橱看了眼柜门上的穿衣镜。
眼睛有些水肿,她轻轻揉了揉眼,面色略显苍白。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
电话铃声是女孩柔美的歌谣。
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少许凌乱,花惠芬松掉发夹用手整理后重新在脑后盘起。
她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焦躁的声音。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我刚刚微信电话你怎么不接?”
接通电话的一刻,花惠芬才意识到来的是手机电话,不是微信视频电话。
“啊,我没有听到,我睡着了,今天有点累,我来那个了。”她和丈夫解释道。
“惠芬,我不在你身边,你凡是要小心,别太相信人了。”
强子在电话那端说道,他的声音明明就在花惠芬的耳边,但她却觉得丈夫的声音好似从老远的地方过来,她触不到也摸不着。
“我知道。”花惠芬说。
“别累着了,少接几个活。”强子说。
“嗯。”花惠芬应道。
“儿子要同你说话,我一会儿微信打过来。”强子说。
“好。”花惠芬应道。
一会儿儿子辉辉用强子的手机同花惠芬微信视频,她和儿子有说有笑一阵,强子最后接过手机,她看见屏幕上的丈夫眼睛深凹,内心一阵酸楚。
“强子,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好的。”花惠芬安慰丈夫道。
“惠芬,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强子露出勉强的笑容。
“我会的。”
花惠芬想回报他一个笑容,但脸部僵硬支不起。
“我想你。”
强子从咽喉中吐出三个字。
泪眼迷离,花惠芬说不出一句话,她轻轻按动手机上的红色“挂断”键。
隔壁房间的老乡阿梅每个周六会固定去会她的情人程坚,她与老家的丈夫感情不咸不淡,程坚比她大七岁,是白天一起工作的同事,在老家也有老婆和孩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不过是身处异乡彼此寻找心灵和肉体的慰藉罢了。
花惠芬脱去伪装的外衣,肆意的宣泄着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她在卫生间用毛巾打湿了热水盖在脸上,擦去面上的泪痕。
走回房间,花惠芬拿出抽屉里的化妆小镜,看见自己露出了一个美好的微笑。
打开手机,对着屏保画面上甜美笑容的女孩,她亲切地说道:
“馨馨,妈妈会笑着面对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