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走了,成为永远的遗憾。
所有人中,最痛苦的自然是小薇。当我们被迫接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后,她也始终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噩耗。
甚至,小伟是怎样牺牲的,小薇都一直不敢去触碰。我也是后来,才问明白小伟牺牲的那些细节。
在那个夏天,小伟和同事组成的打拐特别行动组,来到了接近东南亚的金三角地带。通过前期摸排侦察,锁定了一个势气庞大的国际犯罪集团,特别行动组一直追到了边境,在中国境内遭到犯罪嫌疑人的拼死抵抗,双方展开了激烈枪战。
这伙人就要潜逃出境,眼看他们拐骗的一群小孩子也将被带走,小伟情急之下,不顾个人安危冲了出去。在同事火力的掩护下,小伟英勇地干掉了两个头目,将这伙人逼退,再也无暇带走孩子。
这伙人潜逃出境,逃走前一个眼里冒着凶光的独眼龙开枪打中了小伟。小伟身中数枪,倒在了血泊中!
幸运的是,那十几个孩子,却得救了!
得知小伟壮烈牺牲的消息后,小薇那一刻如五雷轰顶。小伟被送回了省会城市,六神无主的小薇给我来了电话。我一听就赶了过去,也是忧急如焚。
出人意料的是,在小伟的追悼会上,黑娃和小阮两口子也来了,沉痛而又虔诚地给小伟的遗体鞠躬。黑娃对于小伟的壮烈牺牲,竟然如此悲伤,他没有抒发诗性,只是在追悼会上久久停留,不愿离去。
黑娃与小伟也没什么交情呀!我不禁有些纳闷,但当时头脑晕晕沉沉,陷入失去挚友的痛苦中,也没有太多在意。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常去小伟父母家中坐坐。在我内心里,就觉得自己要代替小伟尽尽孝心。小伟父母就住在我爸单位,与我们很近,和我爸一样,已经退休了。
有一次,我照常上门看望小伟父母,他们还没从老年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正在我安慰着二老时,小薇带着谷子也回来了。她与小伟婚后在外头租房子住,并没有与老人住在一起,后来还在家附近开了青旅客栈。
“爷爷,奶奶!”谷子扑入了老人怀里,二老见到孙子,心里稍慰,脸上终于有了点气色。小薇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老人:“爸、妈,这是小伟的抚恤金,您二老收好!”见二老想拒绝,小薇固执地将卡放到了茶几上。
政府部门对小伟的英勇事迹进行了嘉奖,还被追认为烈士。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小伟遗像,小薇与二老一样,眼眶都红了。
这次我去送了小薇,谷子留在爷爷奶奶处陪着二老。我帮小薇开着她的车,小薇坐于后座,默默不语。
气氛有点沉闷,我也不知如何缓和这氛围,便闷头开车。“小薇,是到家还是到青旅客栈?”我终于开了口。
小薇竟然思索了半天,看来她一直都是神情恍惚的。“今天我没有什么精神,青旅有个店员暂时帮着打理,去家里吧,你帮我将车停好就去忙吧,小春哥。”小薇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毫无精气神。
下车时,我看了一眼小薇,她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看来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
我给小薇挥手道别:“小薇,你要注意身体!”小薇勉强地挤出一点笑,点了点头,也与我挥手道别。
虽是轻笑,脸上的酒窝还在,让我顿时愣了一下。
我心神不宁地去了单位工作,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一想到小伟和小薇,我的心就会狠狠地疼一下。“以前有多幸福,今后就有多悲伤。这漫长日子,这娘俩可怎么过啊?”我难以想象,没有小伟的日子,小薇将怎么渡过。
到了周末,我也没有回县城的家。这个家里空荡荡的,回去也徒然寂寞。
小雨和一家娱乐公司签了约做歌手,此时常常去北京,成了无根的北漂。她追寻着她的梦想,连县城的户外用品店也转让了。看到小雨风风火火地做这些事,一腔热血,我没有理由阻止,但这样的生活,却非我本心所愿。
平时还有工作忙,到了周末,我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我不禁茫然了,心里像猫抓似的,看书也看不进去,写稿子也心不在焉。陪着父母吃了午饭后,我就出外信步走走。
也不知走了好久,走得腿脚酸麻。停下抬头一看,竟然无意识中走到了小薇的青旅客栈。
不时有骑行客进出客栈,他们浑身散发出青春气息。这里住宿的不少客人,会去挑战川藏线。我佩服他们挑战自己、挑战大自然的勇气,看了看自己,却是暮色沉沉、情绪低落。
我的青春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我不由自主进了客栈。小薇正在里面,给一拨驴友做住宿登记。小薇见到我,招呼我坐,在空闲时她也坐了会儿:“小春哥,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小薇终于恢复了点元气,面色也不再那么苍白,我的精神不禁一振:“小薇,我周末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来你店里打打下手,学点客栈经营管理嘛!”
小薇见我认真的样子,眨着她的单眼皮奇怪地看着我:“小春哥,我这小店,可请不起你哦。”
“就试用试用嘛,试用期不开工资,也算让我的生活充实充实点!”我心里面觉得,小伟如今不在了,除了要替他为父母尽孝,照顾一下小薇母女也是份内之事。
说着,我就自己去找事做了。小薇看也拦不住我,只好由我。
洗床单、擦马桶、准备洗漱用品……这青旅客栈以前没去深入了解过,如今一接触才知道,这里面的活儿真是太繁杂了。
光是体力活也就罢了,关键是住宿客人形形色色都有,诉求也各不相同,素质更是参差不齐。有的客人不冲马桶也就罢了,还将烟头乱扔,瓜子磕得满地都是……
到了晚上,有的客人看电视声音开得巨响,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难免起摩擦。作为客栈方,往往要去调解下。
一天忙活下来,终于体会到了小薇开客栈的辛苦。在以前,我还一度觉得这是一件小资浪漫的事情。
到了深夜,我和小薇终于空闲了下来,去外面吃点宵夜。
两杯啤酒下肚,我就总结了一句:“小薇啊,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一般客栈,比起青旅客栈,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薇与我碰了一下杯,她的酒量比我好:“那当然了。谢谢小春哥来帮忙哦!”
“这有啥子,都是应该的。只要你别见外就好!”我为自己能够帮上一点小忙而欣慰,“以后每个周末我都要来打下手,你别拒绝我好吗,小薇!”
生活终于不再那么空虚迷茫!我连饮了几杯,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