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先是阵阵凛冽刺骨的北风，入冬的第一场雪终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悄然而临。无声无息，却尽显柔美之意。
“转眼就已过去三个多月了啊，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开窗接下一片飞雪，感受着手心的丝丝凉意，墨雨轻叹道。
“过去了三月之久，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一路南下，与其说是在寻剑，倒不如说是光顾着享受这沿途风光。似乎连半点有关于那把剑的消息都不曾去打听过。”
“也不知是谁天天嚷嚷着要习武，花费了大半的时间。”墨雨没有回头，慢悠悠地说道。
清弦身体一僵，低头不再开口。端起茶盏，舌尖刚触及茶水时浑身一颤，立刻收了回来。嘴角微抿，眉头在不经意间蹙了蹙。
“不是刚倒的吗，屋内可不比外边，喏，热气都还没散呢。”
转身察觉到清弦有些恼怒的神情，墨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将木窗关紧，在确定不再有冷风钻入后，墨雨才走到清弦身边，伸手捏住了她如凝脂般光滑柔嫩的小脸，打趣道：“我不着急，你倒是着急起来了啊。怎么，和我待了三个月，难不成已经心生烦厌了不成？”
“若你不天天把心思放在别处，说不定那把剑早该找到了。哎呀，你松手，很痛的啦！”
待清弦强行拉开墨雨的手时，她的一边脸上已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略带娇羞之味，看上去是一时半会消散不了的。
墨雨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噗嗤一声笑道：“你看这一边红一边白也不对称，不如让我再捏一捏......诶，别跑嘛，不需要多少时间的啦。”
客栈的房间能大到哪里去，没跑几步，清弦就被墨雨抱住腰部扑倒在了床上，如同一只柔弱的绵羊遭饿狼袭击，完全无法动弹。
但等墨雨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和清弦的姿势是有多么暧昧。她眼前一阵恍惚，一抹绯红自两腮爬上了耳根，其反应比方才的清弦还要强烈几分。
墨雨感到无地自容，只能轻咳一声，尴尬地松开清弦下床。
清弦看着慢慢移步至屏风后的墨雨，不禁莞尔一笑，自说自话道：“看来有些人平日里是在故作矜持呢。”
转身之际，房间的门被打开又不轻不重的关上，再去寻时已然没了墨雨的身影。
窗外雪落无声，街巷无人，一派静谧和谐。
墨雨出门的时间不长，回来时抱着一个布包，看上去层层包得十分严实。
又过了半个时辰，客栈的大门走出了两名少女。
清弦换上了一件素色裘袍，有些许宽大，领口处还有雪白的狐毛用以保暖御寒。但即便穿着这样的衣服，她还是不自觉地缩着脖颈，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对身旁之人抱怨道：“哪有天上还在飘雪就动身的道理......”
“沐雪而行，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何况现在的雪一点都不大。”
天空因为新雪的反射显得很亮，没有呼啸的北风，雪因此落得很慢，甚至还能在空中打转，像极翩翩而起的白蝴蝶。万籁俱静，宛如画中之景物，莹莹素雪，悄然停落在少女的斗笠上。
“你可不像是会有这般闲情雅致的人。”
“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只懂舞刀论剑的莽夫吗？”墨雨不满地问道。
“莽夫还说不上，但至少在这三个月的相处中我没看出你有那方面的修养。”清弦将斗笠往下扯了扯，用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看向墨雨答道。
“你少瞧不起人了。“
墨雨伸出右手想去挠清弦的胳肢窝，但后者却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做，先她一步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咦......”
倒也是有点力气了。墨雨暗自想到。
她也没坚持，轻松挣脱清弦的手后又将其反握住，另一只手拉紧一根缰绳，脚尖只是轻轻一点，两人便已稳稳落在马背上。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沿大道奔驰出城。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座小城的轮廓就已经模糊在视野中，林间小道上只有一串蹄印，正待飞雪将其掩盖。
“漫无目的的到处奔走，也不知道你到底图个什么。”
“带你欣赏雪景啊，不是刚才就告诉你了吗。说实话，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去哪都不会觉得累。”
见身后之人毫无反应，墨雨又试探道：“还是说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清弦依旧不语，只是将头靠在墨雨背上，侧过脸去留意从眼前飞过的片片雪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不闻群鸟欢，蹄落也无音。万籁银装束，无声胜有声......”
“继续啊。”见清弦欲言又止，墨雨忍不住催促道，即便前者只是在诵诗。
但此话刚出，墨雨便后悔了，头也渐渐垂下。
一阵沉默后，清弦轻声吐出四个字：“没那心情。”
又是一阵沉默。墨雨暗自叹气，自从清弦变了性格后，就再没开口唱过一句戏词，就连不经意间诵出的诗句，也会在回过神来时戛然而止。
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戏子这一身份。又或许，这一身份带给她的只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唯剩悲哀与仇恨。
沐雪而行，本是一种雅趣，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因这一插曲而变得有些凄清。墨雨再看漫天飞雪时，只觉它们越飘越远，仿佛永远都不会落在自己身前。
你也不可能真的能将这段记忆遗忘吧？墨雨抿出一个苦笑，仰头正视前方的道路，握缰绳的手，愈发紧了。
不然何必求我为你报这个仇呢？
又行了一个时辰，墨雨突然勒马停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再过些时日，我想返回长安，虽然被抄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留在家中，但或许藏了什么官府之人未曾发现的线索。你觉得呢？”
“听你的。”
清弦还是未抬头，就好像墨雨口中之事与她并无关系。
她不傻，当然能听出墨雨这一声询问别有深意，带着一丝试探。
那段噩梦般的记忆自然是她不愿去回想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想逃避。一刀两断，寻得噩梦的尽头，这才是她一定要杀叶天殇的真正缘由。
林中开始起风，树上的雪纷纷而落，似欲将这一切都掩盖在这纯白世界下。
落雪无声亦无情，隐万物，融水前景尚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