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恶劣之时,女孩本以为男人的身驱在背后为她默默遮挡这一切,但是结果并没有。他反而在船的另一侧掀起了更大的海浪。
船又漏水了。女孩再次修补。可男人并无停下的意思,继续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
海浪一直袭击着女孩柔弱的皮肤,原先的美丽终于被粗糙和千疮百孔所替代。
她的心绞痛,挤出一滴滴后悔的血,融合成一股巨大无比的血流,波涛汹涌地冲向一块铁石,凝固,成形,还原。
她锋利的目光射向他:“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他仰天大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更多的食物。唯有如此,我才不会被饿死。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你也伤害了我们的孩子。”
“是谁让你生的呢?”男人利剑眼神直戳她的视网膜,“是你自己!我可没逼你这么做。而且,”他斜瞟一眼她的背,“她是女的。赔钱货!就更不是我想要得了。”
“‘在途中,直到终点,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说过得。你的誓言,难道也是假的吗?”
“不,在说出来的那一刻的确是真的。”
“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哈哈……”男人笑得猖狂,“你不过是个蠢货。反正我的身躯经受得住这一切。至于你和你背上那该死的小家伙,谁在乎呢?”
说罢,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像在鄙视讥讽她,一切不过你咎由自取。她恨透了男人和她的孩子,恨透了那个女巫。你不知道,事实上,她和那个女巫在血亲上还有着那么一点丝丝缕缕的关系。可是,这个关系又算什么呢?
女孩终于知道,这一切不重要。所谓的血亲,所谓的爱情,更不值得一提。最重要的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回到当初那个平静的路面。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
————
“为什么要回到路面呢?”李黑眼问。
“因为只有这样,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那个女巫是谁?”
“姓王的女人。”
“她可真够恶毒的。竟然让女孩和一个坏男人一起出海。你觉得女孩会恨她吗?”
“恨,当然恨。”
“有多恨?”
“希望她死。”
“死?”李黑眼心中一颤。
——“其实你应该去死的。”
那天杜鹃突然按住她的后颈一个劲地朝向窗外,她愤恨的话语,还有她扭曲的脸。
杜鹃平常不也希望自己死吗?这是不是也代表她恨自己?
于是,她稍坐直身体,像是害怕掉下去,又像是鼓起勇气,怯弱地问:“怎么死?”
“痛苦得死。生不如死。”
李黑眼紧盯杜鹃的嘴,形状不断变化着。从她口中跳出的每一个字,仿佛咒语,速度越来越快。她像被蛊惑成一个傻子,怔住了,呆呆地,一动不动。
她是不是也希望自己生不如死呢?
李黑眼吓得面无血色。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杜鹃提高了声音分贝。
“有……当然有……”李黑眼迅速恢复状态,“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重点。难道你不懂吗?”
“她为什么不坚持呢?”
“她该如何坚持呢?”
“……”
“你想让她死在海上吗?”
“当然不。”李黑眼有些激动,“那她……后来回到路面了吗?”
“我有说过她回去了吗?”
“那她会把孩子丢在船上,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懂呢?你这个蠢货,快离我远点。”杜鹃突然疯狂地咆哮起来,像个未知的不定时炸弹。
李黑眼吓坏了,迅速从窗台蹦到地面,一溜烟窜出老远的距离。她飞快地跑进屋里,‘哐当’一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男人的誓言就像齿舌间慢慢融化的巧克力,你细品它的香甜醇厚,迅速让它渗入你的血液,哗啦啦流淌,直至占据你的整个心房。你每天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回味。
你当时怎么就不明白,在你吞进肚里的那一刻,最终的结果只会化成一粒屎,越回味越恶心。
那时的李黑眼怎么会懂呢?她只听懂了一句话:放心吧,有我呢。
李黑眼存活到现在,只有杜鹃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她将它刻骨铭心,裱入画框,挂在心墙上,宛若一个里程碑。杜鹃对她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一切都得已安慰和原谅。
只是到现在,她都做不到砥砺前行。
就算自行车让你哭泣,但那终归还是可以轻易地推着走得。即便如此,你觉得够了,那就够了。你觉得不够,那永远也是不够的。
这对年轻男女刚进去,另一对中年夫妇就从里头带着骂声出来。肥男和贵妇女,倒是挺适合他们的词。
李黑眼竟有种时空交错快进,呈现那对年轻男女变老的感觉。
“你这个贱男,如果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你哪来的钱在外拈花惹草?小三,小四,小五,我他妈的呸!就你那短小的玩意,你受得住吗?”
贵妇女的脑袋又短又圆,厚重粉妆和红唇把她的脸映衬的油光发亮,脖子缩进肩膀,胸围目测D罩杯,一身亮灰的宽松及膝裙,手挎黑色LV,脚上带闪钻的宝蓝色高跟鞋被她肥大的脚掌撑得变了形。
“拿了一半财产,够对得起你了。你她妈的说谁短小呢?老子艹你的时候,你不也哭爹喊娘的?就你那干燥区,谁进谁渴死。你现在还有资格说我吗?滚远点,鸡巴啰嗦的黄脸肥婆。”
肥男明显后移的发际线露出的光额头时刻彰显他有达官贵人的福气,不合体西服内搭的衬衫塞进裤腰里,像怀孕8个月的肚腩,连皮带都顶不住,一个劲地往外凸。
“老娘诅咒你一夜倾家荡产,不得好死。”
“我艹,你这个恶毒的三八。你胆敢再说一遍试试看?”
“诅咒你一夜倾家荡产,不得好死。”
肥男上前二话不说便是一拳砸在女的脸颊上。见那贵妇女像个笨重的铅球一样砸向地面。
“你竟敢打我?”贵妇女被愤怒充斥的双眼像是要弹出来的黑玻璃珠,抓着丢落的高跟鞋怒气填胸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揪着肥男稀薄的头发一股脑敲下去。
瞬间,一行血流了出来。
接着,便是现场的安保围了过去。门口瞬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没钱的想结婚,有钱的想离婚。大抵不过如此。
此场景让李黑眼莫名的心灰意冷,像走在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干涸土地上,没有曙光,永无尽头。
她被逼迫着驱使进黑暗里,看下脚下的红光。她以为那也许是久违的太阳,于是,她不加思索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一块红透的圆烙铁就那么不偏不倚直挺挺的刺入胸膛,牢牢地吸附在她心脏的位置,拔也拔不出来。
李黑眼的肌肉不停地颤抖,将手里未燃尽的烟摔向地面,用脚狠狠地踩了上去。接着,跟发了疯似的挤进人群跑进大厅里,搜寻到帅小伙的身影,飞奔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胳膊请求道:“答应我,如果你有钱,你就给她所有的时间。”
她的手指向他身边的女孩。
帅小伙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弄得一头雾水。
“她是谁?”女孩盯着李黑眼问帅小伙。
“我不知道。”帅小伙耸耸肩。
“答应我。”李黑眼不顾一切坚定地看着他。
“当然,我答应你。”
“你发誓吗?”
“我发誓,如果我有钱,我所有的时间都是她的。否则,天打雷劈。”
“别说这样的话。”帅小伙的话一出口,就被女孩用手堵住了嘴。
“说真的,我的姐妹们都不理解我。因为你的确有点贫。可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和你结婚吗?”女孩问。
“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当然爱。可是爱不能一直当饭吃。”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一直过苦日子。而你也不愿。”
李黑眼听着他们的对白,早已默默倒退。她明知无法定格,未必延续,像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熟宣,模糊不清,但仿佛一切都得以心安。何必急于捅破得到真相呢?
她以为等自己走远了,对方一定会低声咒骂自己是个神经病。结果,并非如此。
但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疯了。
半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丁无痕应该从家里出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令他觉得自己如此晦气?李黑眼始终念念不忘,走到马路边,顺利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到哪?”
“世纪唯一。”
真是“缘分”。竟然在离‘世纪唯一’不远的三岔路口看到丁无痕的车。他换了一件浅灰白色衬衫。她看到他的车拐到一个小区,停在商铺门口。
他为什么去那里?去那里做什么?李黑眼琢磨着,“师傅,就在这里停吧。”一边盯着丁无痕的行踪,一边快速扫码付钱下车。
一路瞟过去商铺招牌,有一家花店。难道是进去买花?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果不其然。他进了那家花店。李黑眼快速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