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冰卫带领大家来到一处山谷之巅,俯身下望便是象谷。远远看下,象谷中的象妖并不多,想来是大多都去围攻妖皇城了。
麒麟冰卫朝风月夕使了个眼色,风月夕便点了点头,心照不宣。麒麟冰卫一跃而下山谷,而他身后居然顺着他奔跑的路径形成一条冰带。风月夕纵身一跃便一屁股坐在冰带上,顺势滑下,看她那娴熟的动作看来平时没少跟冰麒麟这样玩。
子流苏见风月夕滑走了,赶紧就跟着跳上去,却没站稳,脚一滑便趴倒在冰带上,一路滑了下去。董青丝看着有趣,便也紧跟着跳上去坐上冰带。杨念和凡尘子同时唤出飞剑,御剑而行一左一右跟在董青丝两侧,看着大家都滑走了食魂兽也跟在最后滑了下去。
麒麟冰卫跑在最前方开路,眼看就要到达象谷地面了,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只象妖正在酣睡,便朝着那象妖奔去,把冰带这一端落在那象妖前方。
风月夕顺着冰带狠狠地砸到象妖肚子上,大概是这一下给砸痛了,那象妖突然惊醒,长鼻子挺得直直的,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声。那象妖愤怒地看向风月夕,吼道:“你是哪个,干啥撞老子?”
风月夕顿时心生内疚,赶紧低头道歉。可就在这一刻,子流苏也滑了下来,麒麟冰卫稍稍施法,把冰带这端抬高了一点,子流苏顺势便飞向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象妖背上。那象妖被砸得鼻子又直挺挺地伸长着惨叫。
“又是哪个敢骑在老子背上?”
子流苏发现自己居然落在一头巨象背上,心里发毛,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不你趴下让我先下来?”
那象妖哪里会理他,鼻子一扬,便想去卷他,突然发现还有个女子从天而降,眼看又要落他背上了,那象妖长鼻子一转,想要抽飞她。
杨念见董青丝有危险,赶紧御剑飞过去想要接住她,却不料凡尘子快他一步,接住了董青丝。董青丝本来对凡尘子多年前的管教一直耿耿于怀,却没料到情急之下他居然会护住自己的安危,心中顿生好感。象妖见女子被接走了也松了口气,把鼻子垂了下来,可紧接着食魂兽又滑了过来,这一下猝不及防,刚好又砸在象妖背上,象妖一下吃力腿软,趴在地上,子流苏和魂兽便趁机滑下来跑到一旁。
“你们太过分了,气死老子了!”
象妖又站起来,仰起头,长鼻子直指天上,发出一声长嚎。紧接着后方便传来同样的长嚎,显然是象妖同伴的回应,看来他的支援很快就要来了。
董青丝心里想着先下手为强,一道指尖雷倏地打在象妖身上,那象妖被电得愣了一下,惨叫一声便挥起长鼻子冲向董青丝,杨念和凡尘子见势均持剑挡在董青丝身前,却没想到麒麟冰卫冲上去就是一掌拍在象妖脑袋上,那象妖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大家心中诧异不已,这象妖的个头比麒麟冰卫还大出不少,却没想到连他一掌都捱不住,这麒麟冰卫掌力当真强悍。此时,十几只象妖围了过来,大家一见象妖并不多,心中松了口气。董青丝早已暗运手决,一道金色奔雷从天而降,只这一下,便劈翻了一头象妖。
众象妖一阵惊愕,他们仔细打量着入侵者,一头头顶长着黑斑的象妖嘴里嘀咕着:“那个是妖皇的麒麟护法,那个食魂兽当真是难得一见,咦,其他几个都修成盘古之形了,一时难以分辨是哪个部落的!”
旁边一头象妖冲他们喊道:“我们长老问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董青丝随口答道:“你猜猜看!”
那黑斑象妖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终归是看不出来,怒道:“管那么多做甚,直接杀了省事。这看门狗该有些本事,待我解决他先!”
黑斑象妖大啸一声就朝麒麟冰卫奔去,另外十几头象妖却朝董青丝他们扑来,那阵势,仿如十几座山头朝他们压来一般。凡尘子仗剑于前,又使出“群鸾剑雨”,杨念看着眼前那些飞剑如青鸾飞击,攻得那些象妖还未近身便被刺得浑身是血,心中很是崇拜。
那黑斑象妖跟麒麟冰卫也斗得不顺,他虽一身蛮力,但麒麟冰卫身法比他灵活,十几回合下来他那长鼻子挨都没挨着麒麟冰卫,自己却被拍了十几掌,整个骨架都被拍得生疼。
黑斑象妖自知不敌,大啸一声扭头就跑,那十几只象妖本就被凡尘子逼得无法施展吃亏不已,见长老已经跑路了也毫不恋战掉头便跑,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这么笨重的身体逃跑却挺快的。”董青丝看着象妖们消失的背影还不忘打趣。
待到此时,象妖奔逃,四下似无其他妖气,大家巡视着白象谷,发现这谷中建造自然无华,不过是依山凿洞,四周山壁,大大小小怕是有十几万个壁洞。每个壁洞都有两间,分内洞和外洞。外洞仅有一张大石凳,上面铺着草团,内洞仅有一张大石床,上面铺着兽皮,却看不出是何种兽皮。
杨念道:“我看此处距离妖皇城不远,那些败逃象妖定是赶去求援了,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好些。”
董青丝面露不甘,道:“我们这么气势冲冲的闯进白象谷,原本以为要好好打上一场,扬名妖界,谁想到才打跑了十几只象妖,想起来便没趣,不如我们一把火烧了这里,也算立了个威!”
大家不禁又扫视了一圈,这儿几乎都是些石头,就是放火也没什么可烧的物件,只能烧些草团和兽皮罢了。但弄些烟火杀一杀敌人的威风也是不错了,而且其他妖部看到白象谷被烧,想必也能信心陡增。想到此处,大家都赞同董青丝的说法,各自点火,烧了各个壁洞的草团和兽皮,又连同谷中的草木一起点燃,顿时无数道细长的黑烟升起,在空中汇成一团,颇为壮观。
放火完毕,大家撤出了山谷,在山巅处眺望火势,远远看见白茫茫一片象群急急赶来,不多时便扑灭了大火,接着又四处散去。
杨念笑道:“这是四处搜查我们去了,倒也是减缓了妖皇城的被围之困。”
风月夕浅浅一笑,即是欣慰,也表感谢。
这一天经历了南海漩涡,又连战两场,大家均感疲惫,眼看日光渐暗,商议着寻一处休息,却又不能让象妖寻到。
麒麟冰卫道:“象部虽然天生蛮力,但不甚灵光,我们就在这山崖处休息罢了,量他们也寻不过来!”
听冰麒麟这样一说,大家正好懒得再寻他处,便就近寻着树枝躺下休息。杨念拿出祝馀草分给大家食用,大概是大家都太过疲惫,吃过祝馀草没多久便都昏昏睡去。
这山巅之上,到底风大,子流苏被这阵阵冷风给吹醒,眼神迷蒙,心想:“到底是妖界的妖风,格外瘆人,还是寻一背风处免得着凉。”正欲翻身下树,却见远处无数颗亮光闪动,心下诧异:“居然有这么大只的萤火虫。”子流苏擦了擦眼睛,借着月光仔细再看,心里一阵发毛,这哪里是萤火虫,这是狼妖来寻仇了啊!这些狼妖不同于今日妖界大门处的狼妖,他们全是狼形,身材魁梧,足有一人之高,口中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子流苏轻声急唤大家的名字,却不得回应,想是睡得太沉了,眼看狼妖群越逼越近,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扯开嗓子大喊:“快起来,狼妖来了,快起来……”
子流苏一边喊着,一边爬下树,顺手捡起一根枯枝,想要前去迎敌。这狼妖群本是想潜行偷袭,现在见既然暴露了行踪,便不再鬼祟,奔跑扑来。子流苏眼见一只巨狼一跃而起,张嘴獠牙扑向自己,心里登时一虚,仅凭手中枯枝如何抵挡得住,躲避已是不及,干脆双眼一闭,听天由命罢。
只听一声惨叫,接着又传来“砰”的一响,子流苏睁眼一看,原来是师傅手持青鸾剑把那狼妖刺了个通透。凡尘子扭头怒斥子流苏:“臭小子不要命啦?”训斥间反手又斩杀一头狼妖,接着提起子流苏往后跃出五丈,左手捏出剑诀,右手持长剑朝天上一指,那长剑剑身瞬间便飞出二十几只青鸾,落在身前两丈处,又化成剑形,入地一尺。各剑之间相隔一尺,围成了一个半圆,剑身燃着青火,意图用火圈阻挡狼妖群。
可狼妖群凶猛无畏,竟毫不犹豫便跃进了火圈。凡尘子往前突进几步,一剑便刺透一只狼妖,长剑还未抽回,另一只狼妖便扑了上来,要看就避之不及,却见麒麟冰卫冲上来一把便把那狼妖拖在地上,接着一掌拍得他脑浆迸溅。
紧接着又有四只狼妖扑进火圈,杨念和董青丝也冲上迎敌,一个回合便又斩杀四头狼妖,可还没来得及喘气,又是七只狼妖扑了进来。只见那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狼妖,只是杀了一批又上一批,逼得大家越退越后,各自都有受伤。
麒麟冰卫施展法术,让眼前十丈之地结成冰地,狼妖脚下打滑,攻势一时慢了下来。不料前方狼妖居然用嘴把地上狼妖的尸体甩向后方,让后方狼妖把尸体当做垫子,防止打滑。大家心里均是惊惧不已,这狼妖部虽然战斗力并不强,可是异常凶猛,倒是比象部难对付得多。
食魂兽见大家打得激烈也大吼一声参战,子流苏不好意思再躲在后面,可又苦于无甚本事,只好念起三厄经。这一念倒好,两方均不好受,董青丝大喊道:“闭嘴,别添乱!”子流苏只好悻悻地闭了嘴。过了一会,他想起自己学过秘传大法,便借秘传大法把三厄经送出去,只是这秘传大法一次只能传给一个目标,而三厄经的效果是愈久愈强,这狼妖群攻势凌厉,生死均是一瞬之间,所以他这三厄经却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狼妖越战越勇,大家身上都多有受伤,眼看难以支撑下去,风月夕闭目凝神,强御地气。风月夕虽得女娲真传,但毕竟修行不长,这御气之法又是上乘法术,至今也只懂些皮毛。可这危急关头,倒是激发了她女娲族与生俱来的灵力。但见地上一股黄气生腾,绕着地上的青鸾剑,竟把青鸾剑上的青火悉数卷走,那黄气瞬间燃起熊熊青火,化作一条火蛇,扑向狼妖群。
狼妖忌火,这下可乱了套,被那火蛇烧得鬼哭狼嚎。凡尘子手决翻转,喊了一声“起”,顿时地上的剑腾空而起,会集成七把巨剑,在大家脚边悬住。子流苏跳上一把飞剑,冲大家喊道:“快上剑!”
大家应声上剑,凡尘子又换手决,连人带剑腾空而去。偏在此时,那狼妖群也不顾身上火烧,奋勇跃起,凡尘子在最下方,被两头狼妖各咬住一条腿,活生生拉了下去。大家顿时惊惧,想要下去救援,可凡尘子大手一挥,大家脚下飞剑如离弦之箭,倏然飞走,回头俯瞰,只见凡尘子挥剑搏杀于狼妖群中,远远还传来他的呼喊:“杨念,给我保护好青丝!”
那巨剑在空中飞行了半个时辰又自己降落下来,大家神情哀伤下了飞剑,杨念心中有个疙瘩:为何前辈方才要呼喊自己照顾好董青丝,那么危急的时刻,他不是念着自己徒儿,却是念着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此时耳边传来呜咽声,大家才发现子流苏早已哭成泪人。大家纷纷上前安慰,子流苏要回去援救凡尘子,麒麟冰卫摇头道:“狼妖太多,我们回去只能送死,即便我们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
子流苏不依不饶,大家虽然都想回去援救凡尘子,可大家也都明白冰麒麟之言都是对的,只好不停劝解开导他。子流苏见大家如此,忿忿对董青丝说:“你又何必安慰我,我死了师傅,你死了生父,难道不该你更伤心吗?”
这一席话让大家都愣在当场,杨念与董青丝心下突然便明白过来,只是仍然不敢确信。子流苏哽咽道:“你可曾知道,他去过多少次宣夜派,不见掌门,只寻你师傅,只是为了了解你的情况罢了;你可曾知道,极乐城我们偶遇,只是师傅怕你有难,让我跟随保护你罢了;你可曾知道,昆仑山上,他为你与承天真人对抗,那是因为收到我的纸鹤传书,他得知我们要上昆仑,心知定有磨难,所以匆匆赶来;你可曾知道,女娲娘娘好言提醒,师傅却依然要来妖界,说是放心不下我,可危急时刻,他眼里却只看到你!”
董青丝泪光闪烁,却心有怨恨,怒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抛弃我?”
子流苏抬头望天,叹道:“我不知道,他或许还留着一口气,等着告诉你!”
董青丝咬紧牙齿,这一切太过突然,让她心中又怒又哀。她转头看向杨念,杨念自然懂她所想,只是点头便上了飞剑,董青丝与子流苏跟着便上了飞剑,风月夕说道:“我也去!”也跟着上了飞剑。
麒麟冰卫出言阻拦道:“少主,妖界命运尽在你手,不可冲动!”
风月夕道:“他们帮我我太多次了,又舍身为我来妖界平叛,前辈也是为保护我们而陷入绝境,我若不去,不配为妖界少主!”
风月夕神情坚定,麒麟冰卫自知劝不动她,无可奈何只好跟着上了飞剑,食魂兽见状,也跟着上了飞剑。杨念学过御剑之术,只是同时御六把飞剑倒是头一次,他不敢大意,一直飞了一个时辰,才飞到先前被围之处。只是狼妖群已经散去,现场满地的狼妖尸体,一片尸横血流的惨象,却不见凡尘子在何处。
大家下了飞剑,仔细寻找,突然空中那六把飞剑围在一处悬绕,那地上狼妖的尸体跟着颤动着,大家神色一凛,纷纷退后防御。这时那狼妖的尸体下窜出一大一小两把飞剑,与空中悬绕的六把合成一把,浮在空中,正是青鸾剑!
子流苏突然发疯般去掀翻浮剑下的狼妖尸体,可这些妖尸体型巨大,子流苏说到底只是一个会些经咒的大夫,哪里掀得动。
风月夕猛地看到被子流苏抬起的缝隙中有一只手,她指着妖尸惊叫道:“前辈在那儿!”
大家赶紧上前合力掀开妖尸,果然看到凡尘子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伸手探脉,早已死去。子流苏伏尸大哭,大家皆低头悲恸。董青丝心中又哀又疑又怒,虽然与凡尘子在一起时间不久,可每次有危难都是他出手相救,连师兄都慢他一步,现在想来,他当真时刻都在注视着自己。
麒麟冰卫走到董青丝身边道:“天就要亮了,你们若再不开法眼,怕是他就要走了!”
这番话让杨念与董青丝一怔,赶紧手结幽冥指,点开天目穴。法眼一开,才见到凡尘子的魂魄一脸着急站在身旁,见他们开了法眼,方才松了口气,张嘴想对董青丝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董青丝怔怔地看着他,冷冷问道:“为何要把我丢下做道姑?”
凡尘子抬头看了看天,回道:“岂是我想如此,都是天意使然!”
“那为何要生我?”
“因为遇到了你娘,我原本以为可以与她厮守一生!”
“那她人呢?”
“她被你外婆关起来了。”凡尘子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娘是天上的仙女,排行老七,我管她叫小七,你外婆,是王母娘娘!”
大家均是震惊,唯有子流苏没有法眼,在一旁非常失落,风月夕心疼他,便施法给他暂开了法眼。
董青丝不再问,凡尘子踌躇了一番,终是开口说道:“你们都是神裔,可做一辈子的兄妹,却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兄妹,否则,亦会落个悲惨的结局!”
董青丝哽咽道:“我一出生不就是悲剧么,还能惨到哪去?”
凡尘子无奈叹息,又转头对子流苏说道:“臭小子,你若执念不改,就是步我后尘!”
子流苏泪眼婆娑道:“师傅,您后悔了吗?”
凡尘子仰望苍穹,叹道:“纵修功德千万件,一死终负天上人!”
语气凄凉无助,透着不甘,更透着内疚,一阵狂风骤起,凡尘子便如那断线风筝,飘向远方!远远还传来他的呼喊:“杨念,青鸾剑就送给你了,剑诀便在剑中,替我护好我女儿!”
杨念心中疑惑重重,为何前辈说“我们都是神族后裔”?为何青鸾剑不交给他的弟子?正疑惑中那青鸾剑已自行飞到杨念手中,杨念刚握住剑柄,脑袋便一阵混乱,眼前突然一片昏暗,一行行青色字体映入眼前,竟然就是青鸾剑诀!
董青丝极目追望,凡尘子的身影终是越飘越小,也不知道是上了天宫,还是下了地府,只是眼中泪水如那断线珍珠,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