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军区陆航团,到过这的人都知道,每天早晨的这个时间是地勤人员机械师检查直升机的时间,十几个足球场大的机场,几十架米171,直8,直9等在机场纷纷进入了检查,待机状态,就是这些人保证了一天的飞行的平安与稳定,在军事演习,抢险救灾行动中也是这些人在党的领导之下保证着一次次任务飞行顺利进行,取得最终的胜利。虽然雨后的机场空气清新,一片寂静,但他们顾不上享受这难得的寂静,因为从场站到机务大队的人都知道,再过一个半小时飞行员就将进场开始一天的飞行任务,只要是训练期间在机场上走一遭,高速转动的旋翼挂出的风从直升机四周吹来,到处是风沙飞舞,甚至连说话都要用吼才能听到,他们知道光吃药会对声带有副作用,就这样他们一年四季都喝茶,抽烟,很多人就因为机场那些人的习惯称为“茶客”和“烟鬼”。
七年以前,陆军航空兵学院8名05级毕业学员乘坐一架编号9K703的米171直升机来到这个地方报道,七年以后,他们有的从学员转变成飞行骨干、带队干部、或者是飞行组长,有的人有幸成为陆航团派出到其他部队代职学习的学生。
这一天的早晨八点,雨后的陆航团一片清新,一片安静,因为天气原因,这一天的飞行训练任务被暂时搁浅。停机坪上仅有几架直8、直9、直10、米171直升机停放着,旋翼、尾桨、前挡风窗被蒙布在前一天包好,很多人明白,停飞的直升机除非是推进机库,如果因为机库满了,在直升机停飞以后会按照规定将关键部位覆盖蒙布。除了防止下雨造成传动部件氧化损坏之外,停机坪周围遍布草地,晨间的露水会附着在直升机的机体上,尽管经过特殊环境测试,但一些关键的电器元件会因为露水进入造成短路,甚至飞行事故,因此,每天飞行结束之后,当机库满了之后,停机坪的直升机就会被地勤机械师以及工作人员一起覆盖蒙布,除非需要开飞,或者遇到紧急情况。
安静的机场虽然没有旋翼转动声、汽车发动机运转声、还有人员走动声音,但走近塔台指挥室附近,就能听见低沉并且像发动机高速加速的声音,还夹杂着风噪声,那是塔台指挥室的两台美的五匹变频柜机空调室外机噪音,虽然连日降雨,时值六月,正是入夏的时间,加上早晨阳光照射以及积水蒸发,热岛效应闷热烦躁,尽管塔台指挥室里的两台柜机空调能起到降温作用,但由于塔台指挥室内电脑较多,指挥人员身着飞行服或者作训服;除非刚刚进去能感受到冷气扑面而来,但长时间下来也会适应;加上出于对计算机设施的保护,两台空调都会处在制冷模式,尽管左右扫风叶处在90度远距离吹风状态,上下风板调到远距离送风模式,但长时间精力高度集中,很容易导致身体发热,感受不到空调冷风。
看似安静祥和的背后,却蕴藏着更多的危机,因为在距离陆航团机场140千米处的星城月亮湖水库由于因为蓄水量超过警戒水位1.2米,出于保险起见,星城市政府连同星城市水利局共同决定提前泄洪,虽然月亮湖派出所协同当地居委会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进行全面排查,但低估了洪峰的力量,所以导致下游建立在滩涂地的村庄被淹没,尽管驻地武装部军分区派出了冲锋舟营救出大量被困人员,但是一户人家因为周围大量障碍物漂浮,导致冲锋舟无法接近,尽管建筑物是砖混结构会更加坚固,但考虑到长时间浸泡会导致内部结构损坏,考虑再三,决定请求军队派出直升机救援。
两个身穿飞行服的青年走向塔台,他们分别是栗堃和白云飞,今年29岁,二级飞行员,也是直升机机长,1983年出生,属猪,曾在参加过神州飞船搜救行动、和平使命军事演习、抗震救灾、以及奥运会应急救援力量保障工作。通常情况下,一般是一个机长一个副驾驶执行任务,但这次不行,因为执行任务航线大多在山区地带,人员被困区域处在山谷地带,加上连日降雨导致最低能见度只有500米,对直升机飞行危险极大,两位机长都是飞行上千小时的老飞行员,在抗震救灾飞行期间积累了大量恶劣条件飞行经验,团党委考虑再三,决定让他们担任这次任务。
他们两个先后进入塔台指挥室,空调同时开启让整个指挥室非常舒服,但他们顾不上这些,看到李成阳在地图上反复推演航线,赶紧向团长报道。
李成阳放下领航尺和铅笔,对他们两个说:栗堃云飞,刚才接到指挥部通知,这段时间因为汛期,星城的月亮湖水库泄洪导致下游建立在滩涂地上的武平村被洪水冲了,当地的派出所人武部,还有街道办村委会虽然在这之前疏散了大量群众,但还是有人被困在小高层的顶部,指挥部传来最新消息,被困的不是两个人,是八个人,指挥部请求我们出动直升机去营救。
栗堃和白云飞看了一下地图,李成阳接着说:“这个武平村位于一处盆型地带,派出所的人来过电话,说这个地方的净空条件还是理想的,关键在于那个地方直升机无法着陆,加上有一个被困人员是重伤员,被困人员已经用三角巾进行了建议包扎,但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处境已经是非常危险,他们请求我们马上出动,一定救出八个人。”
栗堃说道:“团长,指挥部的命令刻不容缓,我请求安装悬吊担,并请求医疗队跟机,架我们马上行动。”
李成阳果断下令:“值班参谋,命令机械师做好准备,空勤机械师张平,李伟国跟机,并通知战地医院派出救援小组随直升机前往救援,飞行员十五分钟后入场。”
“是!”
栗堃和白云飞在飞行员休息室商量着行动方案,栗堃说:“云飞,这次我们必须和领航员配合好,刚才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起飞和大平飞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就是到了那个地区扰动气流会非常多,要去那个地方的话就得飞二号航线,这条航线遍布高压线。我的意思是我和你还有老李必须配合好,我来飞,你放心就行;你主要负责观察高压线的位置,还有救援地带的净空状况;领航员还是负责确定地标并负责观察有没有求救信号;老李经验丰富,让他主要负责观察仪表参数;小张弄机械玩意儿弄得不错,让他负责做绞车手负责吊救工作。”栗堃看了一下手表后接着说:“还有5分钟,出发。”
栗堃和白云飞坐着“猎豹”越野车来到9K703直升机旁边,他们两个同时走到直升机前,在完成和机械师交接工作之后,先后走进驾驶舱将所有开关调到ON位置之后,娴熟的将两台发动机开关打开,发动机瞬间发出凶猛的咆哮声,笨重的旋翼渐渐开始高速转动,周围的草也在风力作用下迎风摆动,位于驾驶舱中间的机械师看了一眼各个仪表运行正常后说:“机长,可以起飞了。”
“报告一号,703请求起飞。”塔台指挥室音响发出栗堃的声音。
“703可以起飞。”机组人员的耳机里迅速传来指挥员的应答声。
直升机起飞了,栗堃娴熟的操作驾驶杆配合脚下的方向舵,只见庞大的机体在旋翼帮助下先是向前倾斜向南飞行了一段距离,而后又在尾桨的帮扶下左转掉头,向着水库方向飞去。
这一步动作看似奇怪,实际上颇为讲究,除非是处在空间局限地带,或者像美国雷鸟、贝尔206和407、或者法国小松鼠这样的轻型直升机能在原地掉头指向飞行航线,但这种飞行方式需要采取的悬停起落会导致发动机处在大负载状态运行,还会让燃油消耗量加大,这样一来从而降低了燃油消耗,减轻对发动机的损伤,而且还能用最短时间抵达救援地点。
直升机渐渐进入平飞状态,考虑到能最快速度找到伤员,栗堃把飞行高度控制在400米。通常情况下,直升机飞行高度在1500—2000米,但是米171V直升机能上升到6500米的极限高度,这是典型的高原型直升机,原因很简单,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的米8直升机无法胜任西南地区高海拔地区飞行,曾经利用短暂的中美蜜月期引进过24架美制民用型的“铺路鹰”直升机,被部署青藏地区和北疆地区的空军陆航部队使用。后来和美国关系破裂之后,只得从俄罗斯引进高原型的米171V直升机,虽然这种直升机也能胜任高原飞行任务,但对于飞惯了“铺路鹰”直升机的西南军区陆航团的飞行员来说,又是一场挑战。
直升机低空飞行对于平常人来说习以为常,但对飞行员来说十分危险,月亮湖水库恰好处在山区地带,有一些山头的高度和直升机飞行高度只有50米之差,雨后的山区能见度较差,最大可视距离只有1000米,领航员只能凭借感觉判断山势的模糊走向,通常情况下,这种天气根本不允许起飞,起飞了也会被要求立即返航,但是这次不行,因为前方还有亟待救援的群众在等待直升机到来,栗堃和战友们只能继续飞行。
当直升机飞过马镇上空的时候,旋翼下早已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取而代之是连绵的丘陵山区,透过挡风玻璃,栗堃清楚的看见前方到处是高耸的山峰,加上下过雨之后难以避免会产生一定的扰动气流,尽管直升机动力输出强劲稳定性强,但栗堃紧握操纵杆的手心里早已噙满汗水。
就在这时,险情突然出现,就在前方两千米处出现了多条高压线,而且高度几乎和直升机处在同一水平面,数秒之后,就将与迎面相撞,机头突然猛抬,高度表几乎以赛车般的速度提升,直升机几乎掠线而过。
要知道高压线只有大拇指一样粗,横在前方无法发现,山区雾气弥漫导致能见度很差,加上直升机每秒几十米的速度飞行,等机组人员看见高压线以后操作时间变得极其有限。有了几年前参加抗震救灾经历之后,飞行人员练就了通过高压线塔判断电线走向。通常情况下,如果高压线是沿着山脉架设,通常线塔会根据山势走向架设;而这次行动发现在一侧有一个线塔周围没有,另一个山头上又多了一个线塔,这说明这条电线是横在直升机前面的,必须及时调整飞行高度,从而防止碰撞事故发生。
直升机顺利穿过了三道高压线,终于飞进月亮湖水库的泄洪区上空,栗堃透过挡风玻璃看到旋翼下几乎是泽国一片,几乎无法分清泄洪区和陆地,直升机仿佛处在一处巨大的湖泊上空盘旋,栗堃慢慢降低了飞行高度,离着水面只有60米,要知道这些地区除了十千伏高压输电线以外,还有架空式三相四线输电线路,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发射塔通信基站等障碍物影响着飞行,这就意味着直升机在这种地形下飞行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十分小心,特别不能大幅度转弯和急停飞行,一旦造成旋翼尾桨碰撞障碍物,那就一定是机毁人亡的重大事故。
离着求救信号发出的坐标越来越近了,但领航员透过视窗没有发现有人员活动的迹象,只有几处在洪水中坚挺的房子,以及漂浮的障碍物映入眼帘。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李成阳的声音:“703,703,我是一号,被困人员就在你们附近红顶的小高层上边,你们立即前往救助。”
机组人员明白,在60米的高度看人就像蚂蚁一样小,但在底下的人却能观察到直升机的位置在哪里,因为旋翼转动切割空气的噪音十分明显,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野外救援行动当中,如果被困人员能用发出特殊信号,对于机组人员来说反而能减轻压力,直接提供了具体位置。
领航员看到远处房顶上有鲜艳的东西在不断晃动,突然感觉到情况有变,这很有可能是看到直升机发出的求救信号,栗堃小心的调整飞行的航线,一米一米下降高度,一点一点修正姿态,直升机几乎是贴着周围障碍物靠近救援点。
随机救援人员看到情况后大吃一惊,被困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八个人,采取长时间悬停吊救显然行不通,直升机在山区悬停本身风险很大,吊救的风险在于长时间悬停导致发动机处在高负载状态下运作,加上空气的湿度过大会使得航空煤油不完全燃烧,极易导致发动机动力不足,从而引起飞行事故。
直升机在空中不断盘旋,屋顶上的被困群众焦急的望着直升机,栗堃突然想到在四年前一次行动中的冒险着陆。四年前,他只有25岁,他在抗震救灾行动中接到前往狼山堰塞湖运送水利专家的任务,当时直升机飞到堰塞体上空的时候,没有一处可供降落的地方,还好出生于1975年的带飞机长姚军接过操纵杆,盘旋数次后稳住飞机,在坝体一侧采取单侧悬停将水利专家一一放下,这才有了狼山堰塞湖排险行动的成果。
栗堃和白云飞同时抓住操纵杆,一边观察着周围障碍物,一边观察高度、飞行姿态、同时通过脚下观察窗来确定位置,好几次险些撞上前方的房子,最后终于稳住直升机稳定悬停,救援队员打开右侧舱门一看,发现直升机后轮离着房顶高度只有0.5米,事不宜迟,马上跳出机舱和队友一起背着担架靠近头部受伤的伤者,小心的将被困人员捆在担架上,而后一点一点抬到距离直升机舱门最近的地方,机内的机械师也帮着将伤者抬到内部离着输液挂钩最近的地方。
另外七名被困人员也在救援人员保护之下逐一进入机舱,关好舱门,救援人员对着麦克风说:“机长,可以起飞了。”
栗堃缓缓提起总距,庞大的机体缓缓升起,离开了救援地点,向着机场方向飞去。
栗堃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大队长姚军的声音:“703703,报告你们的位置。”
“703收到,报告一号,我们在樱花谷上空。”
“703,命令你们立刻改变航线,改降江北大学体育场,江北大学附属医院的救护车在那里等你们,注意安全。”
这种情况又让他们碰上了,这是城市环境起降,早在几年前,他们参加神州飞船回收任务前期演习当中,当航天员出现危险的时候就需要用直升机运送到距离着陆场最近的解放军259医院救治,259医院修建了一处可供两架直升机同时降落的平台,但是极其危险,常规状态下,两架直升机最低安全距离是旋翼和旋翼之间距离不得低于60米,以米171直升机为例,如果同时降落旋翼之间距离只有35米,这就意味着稍有差错,就会导致旋翼碰撞,后果非常可怕。
危险的是来自建筑物之间的气流,容易让直升机操作十分困难;下降的航线上建筑物遍布,这就意味着直升机下滑航线角度变大,飞行员操作必须十分小心,稍有不慎就可能撞到建筑物,那就是群死群伤的重大责任事故。
虽说现在很多医院楼顶有起降点,但对于同位13吨级的米171直升机来说,对不起你别想,这种地方是给像小松鼠、AW109、AW139、贝尔206或407这种机型降落的,因为在前期建设的时候就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况且吨位太大对建筑物有损伤,而13吨级的直升机像米171、直8、或者西科斯基的S92就只能在体育场、或者市政应急起降点着陆了。
栗堃已经感受到来自建筑物之间的扰动气流不断对直升机的不断冲击,颠簸剧烈,白云飞和栗堃两个人同时握住操纵杆,同时控制下降的下滑角不增大不减小,尽管不同于专业体育场,但大学体育场也是一个放大无数倍的盆型结构,这种地形对飞行员来说也是令人头疼的地形之一,因为这种地形会产生上升气流,直接影响着起降。
直升机一点一点靠近足球场的中心圆圈,三个机轮几乎同时接地着陆,缓缓的向前滑动了一点,直升机机身中间几乎神一样的进入了圆圈正中心,成功着陆之后,栗堃看见直升机的十点钟方向出现了一辆救护车,而后数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和氧气袋飞奔过来。
八名被困人员被一一接下直升机,栗堃轻轻一提操纵杆,庞大的机身缓缓离开了体育场,栗堃并不知道,有一个跑步的女孩在默默注视着直升机消失在视野当中,并不知道那个女孩会在有一天成了栗堃的妻子。
直升机降落机场以后,栗堃和白云飞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空勤食堂,餐厅里的八台美的五匹变频柜式空调同时开机,使得餐厅变得十分凉爽。栗堃拿了一条熏鱼,两个鸡腿,一份有机菜花炒肉一份米饭,附加三片西瓜切片。却并不知道这顿午餐之后,等待他和白云飞的是一场地狱般的锤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