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境
“爸爸，你说要带我去游乐场的。”
女儿拽着钟奕铭的双手撒娇道。
“好，好。”
钟奕铭微笑着抱起身高只到他腰际的钟乐然。
“妈妈，爸爸带我们去游乐场。”
乐然趴在钟奕铭的肩头朝房内的妻子欢呼道，她的语调里跳跃着快乐的音符。
“啊！”
一个紧急刹车，钟奕铭慌忙转动手握的方向盘。
“爸爸，发生了什么？”
后座女儿枕着妻子的大腿睡着了，被车身猛烈的晃动惊醒。
“吓死人了！怎么一下子冲出来的！”
陈雅兰搂着乐然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她惊魂未定地说道。
“我闪了一下神。”
钟奕铭也被自己惊出了一头冷汗。
“叭叭！”
后车提示开车的喇叭响起。
钟奕铭上推眼镜框架，摆正车头方向，望着前方笔直的车行道，他平定了心境继续向前驶去。
“不去了吧！刚出门就遇到这种事。”
陈雅兰带着些迷信地说道。
“不要嘛！我就要去游乐场，爸爸答应我的！”
透过后视镜，钟奕铭看见女儿不停挥动着妻子的手臂，嘴里不依不饶地哭喊道。
“出都出来了，就随了然然的心意吧。”钟奕铭说。
陈雅兰低声和女儿说着什么，钟奕铭听不清楚，有过刚才的意外，他不敢有所大意，一双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面，不一会儿车子开上了高架路段，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
“啪，啪……”
陈雅兰有节奏地轻拍着，双肩和头枕在其大腿上的钟乐然。
“咳……咳……”
女儿轻咳了几声，钟奕铭立刻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最近睡眠不好，一开车就犯困，于是钟奕铭将车内空调开到了最小，车前的风向转向头部，凉风拂面令自己始终保持清醒的状态。
钟奕铭侧身单手拉开右手边的车载储蓄箱，从里面取出一小瓶清凉油。
“帮我拧一下瓶盖。”
钟奕铭将清凉油反手伸向后座的妻子。
陈雅兰旋开瓶盖递于丈夫。
“算了，然然也睡着了，我们开回去吧。”
陈雅兰的语气带着些许不安。
“没事，我会小心的。”钟奕铭说。
眼镜镜片上升起一层淡淡雾气，钟奕铭用手指抹了抹，上提了下镜框。
后视镜中的然然突然睁大了一双眼睛看向钟奕铭，他被惊出一身冷汗。
那双眼睛不属于女儿钟乐然，那是另一个小女孩的眼睛！
钟奕铭快速闭合双眼再睁开，他向后视镜里望去，女儿斜卧在妻子的怀中安静睡着。
“旋转木马是每个小女孩的最爱。”
陈雅兰挽着钟奕铭的手臂，头靠在他的侧肩，夫妻二人的目光汇聚在跨坐于粉色木马之上的钟乐然身上，女儿经过时朝他们挥动着她的小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钟奕铭的眼神却渐渐凝固了，乐然的眼睛又变成了另一个女孩的眼眸，他心底不由升起一阵寒意，惧怕的心理让他将头瞥向一旁。
旋转木马慢慢地停了下来，钟奕铭上前找到钟乐然，将其抱起。
“我还要坐！”
钟乐然双手环抱住粉色木马的脖颈。
钟奕铭从裤袋里掏出游戏单票交给站在栏杆旁的游戏管理员。
“我要妈妈陪我，他们都是爸爸妈妈抱着坐的。”
女儿乐然嘟着小嘴说道。
“你陪女儿坐吧！”
钟奕铭对身后的陈雅兰温和地说。
“我大着肚子不方便。”雅兰退却道。
“没事，让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受一下旋转木马的乐趣。”
钟奕铭用微笑掩饰内心的慌乱。
旋转木马重新一轮启动，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美妙的童音响起。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一颗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钟奕铭对女儿和妻子伸长胳膊摇摆着手腕。
高高低低，花花绿绿的木马旋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看着钟奕铭的眼前出现了叠影，他揉了揉眼皮，刺目的阳光正对他的双目，突然一阵晕眩，脚底一滑差一点摔倒。
一双纤柔的手扶住了钟奕铭，他抬头望向身旁的人。
女人长着一双与那女孩一模一样的眸子——清澈见底明艳动人的丹凤眼。
“钟先生，你还好吗？”
亲切的语调，柔和的嗓音，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
“你认识我？”钟奕铭诧异地问。
“您忘记了？”女人向钟奕铭微笑。
钟奕铭记起来，“铭兰画室”的人叫她小花，女人是他课上的人体模特。
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种太阳
到那个时候，世界每一个角落，都会变得，都会变得温暖又明亮
女孩演唱的歌谣甜美悦耳，在钟奕铭心头却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首歌，还有女孩童稚的歌声都是裹藏于他记忆深处的秘密。
钟奕铭惊惧地抬眼看向旋转木马，它——整一个旋转木马装置凭空消失了！
雅兰！然然！
钟奕铭甩开身旁女人的手臂，奔向原先旋转木马的位置，大声呼喊着妻子和女儿。
“奕铭，奕铭！”雅兰推醒了钟奕铭。
梦境真实到，醒后钟奕铭依旧被梦中压抑的气氛所感染。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
“还是那个噩梦？”
雅兰蹙了蹙眉头问钟奕铭。
“不是。”钟奕铭答道。
“你梦见了什么？”陈雅兰问。
“梦醒就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叫醒我？”钟奕铭问。
“看你睡着了，就想坐着等你自己醒过来。”
妻子温暖的话语化解了钟奕铭心中的恐惧。
“医生怎么讲？”
钟奕铭坐正了身体，侧过身询问一旁的妻子。
“一切正常。”
陈雅兰舒展了下腰肢向丈夫浅笑道：
“还有几份报告要过几天才出来。”
“明明是过来陪你产检的，我却到医院睡着了。”钟奕铭自嘲道。
“最近你失眠严重，是不是——”
陈雅兰话到一半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让顾大夫给你开点治失眠的药。”
“药物都有依赖性，我还是尽量自己能睡着。”钟奕铭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