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好了！那我就直说了。”冰莹两颊微红，两眼放光，兴奋地说。“我们知道丰水正在研究投资新能源汽车，现在已经确定在纳博和顺邦里面选一家。”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张无金听了不禁大吃一惊，手中的筷子停在了空中。在丰水，这件事应该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张先生，我不是说了嘛，我们的情报来源很多，请原谅我无法透露。”冰莹看着他睁大了的双眼，木登登地愣在那里，觉得十分好笑。“我们希望你能在你的报告中，把我们公司的优势展现出来，并能推荐顺邦而不是纳博作为丰水的投资对象。”
张无金一听，原来是这样啊！鉴于他在报告中已经淘汰了顺邦，并推荐了纳博，只要蒋总批准了，就是板上钉钉了。即使他自己想改，现在也已经晚了。
“对不起，冰秘书，”他如实地回答道：“我的报告已经上报给蒋总经理了，报告中我推荐的是纳博。蒋总通常都会批准我们的提案的，董事会也只是个橡皮图章，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是说，如果你们的蒋总来征求你的意见，我们是希望你能帮忙向蒋总推荐顺邦，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冰莹微笑着说。
张无金看着对方如此自信的神色，心中甚是疑惑不解。“她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她怎么知道蒋总会来找我征求意见？她这是‘隔着门缝看人—— 把人看扁了’吧！”
想到这，他刚要拒绝，突然想起来，对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对方的情况却一无所知。说不定蒋总真的会来找他的，自己绝不能“撅着屁股看人—— 有眼无珠”啊！
“如果蒋总真的来找我，我也只能按照调查的事实，推荐纳博的，因为总体来说，在各项得分中，纳博的得分几乎都比顺邦要高。”他很有策略地回答道。
“我们顺邦也有不少强于纳博的呀？”冰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瓶，起身给张无金的酒杯倒满了酒。“比如股价，收购同样数量的股票，丰水要花更多的钱去投资纳博，这个……丰水的董事会不会不知道的吧？”
冰莹所说的确实是事实，这一点他也同意，但是在其它的几个判断标准上，纳博可都比顺邦要强呀，他想。
她拿起酒杯，与张无金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又接着说：“如果你能帮忙，说服蒋总投资顺邦，你可以得到这个数的回报。”她说着，抬起右手，伸出一个指头。
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冰莹请他吃饭的真正用意。
他工作六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出钱要买通他。他不禁心里好奇，想知道这个买卖到底值多少钱。
他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伸着脖子低声问道：“一万块？”
冰莹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十万块？”他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在不觉之间比前面提高了许多。
这时她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伸着指头，轻轻回道：“一百万！”
一听到这个数字，张无金惊得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着实被这个数目惊呆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儿来，嘴里还在喃喃着：“一百万，一百万……”
“没错儿，是一百万！”冰莹看着他那呆呆的样子，略有得意地说：“这个过程操作起来很简单，顺邦过去一年的平均股价大约是三块五，咱们两个商定的结果是，丰水准备以六块五的价格购买顺邦的优先股。协议签署后，你就会得到一百万的回报。”
“哦 ——是这样啊！”他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顺邦给的回报呀，这分明是从丰水的投资中得来的“回扣”嘛！这是非法的嘛。
冰莹似乎知道，那个“一百万”对于像张无金这样的一个普通的公司员工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又接着说：“这个收购价格可比纳博的七块二要低，便宜了将近百分之十一，很容易获得丰水董事会的同意的。”
张无金坐直了身子，靠在椅子上，脸上的惊异之色丝毫没有变。不过这种惊异，已经从最初的一百万的“回报”数字，变成了对资本操作手法的震惊了。
这哪里是正常的投资交易了，已经变成了赤裸裸的欺诈了！
如果让他帮忙促成的这笔交易，包括丰水以三块五的价格收购顺邦的股票，顺邦付给他一百万作为酬劳，这样的操作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冰莹所提的手法，却是让丰水以高价收购顺邦的股票，不禁狠狠地坑了丰水一把，甚至连许愿给他的一百万，也是从丰水那里出的。
到了那时候，丰水就真成了“被人家骗了，还替人家数钱”的典范了！
果然资本这玩意儿，唯利是图是本性，不择手段是手段。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干不出来的！
这笔生意，如果做成了，对他个人来说，是得到了一笔巨款；可是对于丰水来说，极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深渊。到时候他可以拍拍屁股跑路了，而对于丰水其他几千名员工来说，可能会丢了饭碗的。
想到这，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这么大的一笔钱，本人命薄福浅，恐怕无福消受啊！”
让他没想到是，这一回竟轮到冰莹感到惊诧了。
只见她那满是笑容与自信的俏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她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可能是她的做法过去一直屡试不爽，从未失败过吧；也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想到，像张无金这样的如此低微的普通员工，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呢？
这种表情的转换，瞬间就消失了，冰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只不过仔细看起来，似乎藏有些许的不自然之色。
“张先生，你怕什么呢？ 这笔钱是你劳动所得，是你应得的报酬。这可能是你十几年的收入吧？”冰莹耐心地劝说着，并不停地对他进行诱惑。
“人还是应该有所敬畏的，最起码要敬畏法律，敬畏自然。否则那不成了‘煎饼果子摊翻了车 ——乱了套了’？”张无金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这个项目，你只是一个普通员工，做你的工作而已。最后的决定，是你们蒋总和董事会做的。万一将来有什么事儿，也是这些高层决策者的责任嘛，何况有事儿的几率微乎其微。”冰莹继续劝诱道。
张无金听了她的说辞，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资本，这就是资本主义，把人的自私，贪婪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果只是为了我的一己私利，你说的没错，但是后果是什么？”他平心静气地说。“丰水如果投资失败，就可能倒闭关门了。我拿了那一百万，正如你说的相当于我十几年的工资，吃穿都不发愁了，可是丰水的那几千员工怎么办？最后就是甩给政府？让政府和全国的老百姓来买单儿？这种缺德事儿恕我干不出来。”
张无金虽然个子不高，身体还显单薄，但他说出这些话来，却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魔力，竟然把冰莹给镇住了。
她驰骋商场多年，这一套手法自然是玩儿得炉火纯青。况且她攻击的对象，几乎都是各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属于那些极聪明的精英阶层。虽然她不能说是百战百胜吧，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失过手。
可是面前的这个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普通员工，却能守住道德底线，令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虽然说她曾经征服了那么多公司的高管，但在她的内心里，其实是很看不起那些金钱的奴隶的。反而是眼前这个无名小辈，让她多了几分敬佩。
“啊，张先生，”她很有礼貌地回道。“我的建议，都跟您讲清楚了。您不必急着下结论，您可以好好想一
想，这一大笔钱能为您带来很多物质和精神上的幸福和快乐。如果您想好了，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张无金一听，笑了笑，道：“你不必等我，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随后，两个人又随便聊了聊其它的话题，就很有礼貌地分手了。
次日张无金来到公司，专心地赶其它落下的活儿，早就忘记了昨晚与冰莹吃饭的事儿。快到中午时，陈友银打电话叫他到经理办公室去一趟。
他一迈进经理办公室的门，陈友银就叫他把门关上，这一下子就让他感到了经理要说的事情的重要性。
陈友银指了一下办公桌前的圆桌，示意他坐下。然后走过来，把手中的两个文件夹放在桌子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XnY项目的事儿，”陈友银开门见山地说：“蒋总同意了咱们的提议，并拿到董事会上让董事会批准。”
说到这，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张无金，又接着说道：“没想到的是，有两个董事觉得纳博的股票收购价格太高，让我们再研究一下顺邦。”
听到这，张无金又吃了一惊。要知道，虽然他把两个报告都给了陈友银，但只是作为辅助材料。在他的总结中，也只是列举了各种指标，然后就是推荐收购纳博的股票，而对顺邦却只字未提。
这两个董事是怎么知道顺邦的？ 为什么要求他们研究顺邦？
联想到昨晚吃饭时，冰莹所说的“……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的水，可真TM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