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交换一下情报吧，你们知道多少？”
高欢歌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碗里，并没有开吃，而是拄着下巴认真的问他们。
赫连贺和雷彻犹豫一下。
按理来说是赫连贺他哥的朋友，还是关系最好的那种，郭文天也保证过可以完全相信他，但是女皇的手下，真的可以完全相信吗？
他们就这个问题商讨过，最终得出结论——管他能不能信呢，不告诉他就完全构建不起自己的情报网，况且都是女皇手底下的人，怎么着都得多走动，什么都不说倒显得自己多懦弱一样。
自己人，自己人。
雷彻思索一下，抿了一口酒，说道。
“我们知道的消息只是赤宫要举办寿宴，本来觉得不会有我们的份的，结果没想到居然牵扯上了我们，我和赫连贺都不明白为什么，私下调查了一下——不过我们并没有多少情报来源，现在只知道这寿宴不太正常。”
“而且有传言上面的动静也不小——杨浩然，对吧？”
赫连贺补充，手指点点天花板。
“不错，”高天歌赞许的点点头，“能用这么有限的情报网套出这种关键信息，你们的能耐比我预想的还要大……起初还有点质疑你们，现在我可得重新相信一下文天的眼光了。”
这算是取得了初步的信任，大门派的人用人没那么多顾虑，但是最忌讳使用庸人，他们会选择合适的同盟，纵然弱小，却总有一天可以变得强壮，也能给自己攒不少人情。
所谓官场商场无非就是这样，大门派带小门派攒人情培养势力，小门派依附大门派好好锻炼自己，永梦潭是个有着几千号弟子的大规模门派，和这样的势力结交本身就是不错的选择。
高天歌看在郭文天的面子上会多照顾他们，又是女皇手底下的同僚，更不会亏待他们，如果雷彻和赫连贺有用到他满意的程度，那他是没有理由不坦诚相待的。
相视一笑，然后纷纷开始动筷，嘴上说的多好听，试探下套兜圈子，行动上早就压不住肚子里的响动，雷彻喝了药就好了一些，几天没吃饭，居然开始对食物产生出了一点世俗的欲望，三个人嘴上聊着，礼貌的笑着，手上筷子风卷残云，拿出在自家门派里长期和同门进行饭桌斗争练出来的技巧在几个盘子间风卷残云——反正又不是自己请客，报在账上回头让掌柜的去找师姐就行。
“你们知道外面是怎么看你们的吗？”
高天歌并没有就杨浩然的事情进行讨论，反而扔给他们这个奇怪的问题。
外面？
赫连贺不着痕迹的转移高天歌筷子的方向，夹了一块带着皮的白莹莹的鱼腹肉，吹了两口像往常一样咽下去，嘴里被烫的仿佛塞进去一块红碳，刚准备狂放喘气时想起来雷彻教的东西，又想起这是在外人面前，最终克服困难一口气咽了下去，烫的低头缓了好一会才好一点，一边暗自想这他妈以后转正了吃饭都这么麻烦，一边顺口回答。
“不知道，但是我猜不太好。”
“你猜的可太对了。”
高欢歌欣慰道，他惊讶于这两个孩子对自己面临的情况异常的冷静理性【甚至有点悲观】，两个人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对自己的糟糕境遇完全不介意。
高欢歌不知道的是，赫连贺和雷彻那不叫冷静理性，那叫麻了，那叫被命运一顿老拳揍出屎的自暴自弃，那叫“还能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呢哈哈”的对自己的人生的一种看乐子情绪。
“不过不必这么悲观，虽然各方势力对你们态度都不是特别友善，但是赫连贺，我师父一直很想亲自见见你。”
他认真的对半妖少年说道，看到对方双眼细眯，耳朵抖了抖，尾巴轻轻的拍地。
他倒是知道阿爹当初和永梦潭现任掌门关系不错，那段时间是金水门和永梦潭近千年来唯一一次关系回温的时候，随着刘长卿的上位，两个门派的关系瞬间降温，达到了历史性的冰点。
只是他并不熟悉这位掌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熟悉父亲的长辈。
“我……也期望见到掌门。”
看来永梦潭这边是完全想和棺材山合作，郭文天再怎么么藏的好，也拦不住高欢歌知道他们俩的身份——这是迟早的事情，赫连贺基本上和雷彻绑在了一起，知道雷彻是鸩子的人必然知道赫连贺是赫连青志的儿子，这次赤宫寿宴也是一样，皇帝们执意要让他们俩一起来，无非是完全佐证自己散布出去的消息。
【我们这边的鸩子才是正经的鸩子，我们这边的赫连贺才是正经的继承人，现在你们都看见了，他们完全服从于赤宫。】
无非是给自己的势力加点底子，永梦潭的打算也是一样的，一定要和赫连贺拉上关系，虽然不知道他们目前想要干什么……不对，我知道啊？
赫连贺自嘲一笑，自己的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怎么偏偏就把为难了永梦潭这么多年的一件事给忘了？
他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于是继续了高欢歌的话题。
“既然提到了门派，我想问问，金水门这边知道我的事情吗？”
赫连贺不愿多废话，开门见山的问到。
看着眼前少年人不加掩饰紧蹙的眉头，高欢歌笑了笑。
“金水门和赤宫敌对，不算作我们这边的，自然是不知道你的事情的，我猜他们甚至不知道你会出席这次的寿宴。”
哇，好大的惊喜。
雷彻默默地想，他已经在想象那个名场面，金水门的人看着活生生的赫连贺作为女皇派别被承认的一员，那表情该有多精彩。
赫连贺，他们命中注定的爹，自然是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只是赤宫那边对赫连贺的疯批性格并不了解，这就让雷彻有些苦恼，他已经做好了直接用红水绳把赫连贺全部治住的准备。
“非女皇门派知道我的身份吗？”
他问到，雷彻知道自己现在挺重要的，只是问问，女皇绝不允许不该流出的信息被任何人知道。
高欢歌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不过并不排除有人觉得情况异常，也有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的穿越者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应该小心一点。”
“我明白了。”
“这次寿宴来的人不少，不只是各个门派——他们都不是大角色，邻国的使臣，王公贵族，高官重臣都会在这次寿宴中出席……朝廷对你们评价其实挺复杂的。”
“怎么说。”
高欢歌细细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
“有的查了从房顶到脚底那么厚的典籍，说你有害，一定要干掉你，有的人觉得你可以被利用但是一定要剁掉手脚关起来仔细研究，有的人觉得应该把你派到边疆去对付敌国。”
雷彻的表情开始微妙了起来，高欢歌见状，岔开话题，安慰他道:
“咳咳，这都是极端情况，其实大多数人并不怎么关心关于你的处理情况，所以这玩意儿到底还是皇帝说了算，主要要命的是上述这些人都会出现在那天的寿宴上。”
雷彻已经预感到自己有极大可能就在聊天的当口被某个官员一刀插在腰子上为民除害了。
赫连贺抽抽嘴角:“我那天可以拉他避开这些人吗？”
高欢歌点头:“可以，我们也会帮忙，赤宫那边更不会允许他们动手，但是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雷彻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点信心的，但是就怕他那该死的运气给他安排个超越常识的穿越者，那雷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死不瞑目了。
他决定当天一定要来拉着赫连贺死死跟在皇帝身后，女皇为了他弟弟不被误伤都得保护他，嗯。
他们来的时候天色本来就不早，聊了一会儿天就迅速地黑了下来，眼见几个人都开始露出疲态，高欢歌招呼他们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大可明天再说。
反正明天也要去见掌门，总不能打着哈欠去面对人家。
他们就睡下了，高欢歌本来就累得不行，又自己灌了自己不少酒，一沾被子就睡下了，雷彻偏偏因为这两天躺了太久，脑子里想了太多，反而没办法好好集中注意力，就只能盖着被子躺着发呆。
他也喝了不少，但是酒并不对他产生多少作用，喝进去多少都没什么用，反倒是不服输的高欢歌喝了个昏天黑地。
他在黑夜中慢慢等待，却不是在等待天亮。
窗户发出轻轻的敲打声，然后开了一条小缝，赫连贺金色的眼睛发光，从小缝那边看去仿佛是巨大的月亮。
“嘿，醒着呢？上来，有话和你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