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葛俊成预定的饭店里吃的,阮惠婷不方便就没去,葛俊成似乎还在为过年的事情生气,也没说给她带饭什么的。幸好阮惠婷对于这桩婚事一直是目标明确的,从来没奢望过葛俊成能够对她温柔体贴,因此也不在意。反正从娘家回来也带了点东西,饿不死的。
吃饭的时候,葛君波想着下午在沙滩上的巧遇,有点魂不守舍的。葛父旁若无人地抽着烟,偶尔和盛建军说几句话。葛母则是打量着饭店包厢的装饰,见缝插针地询问服务员一些消费价格的问题。葛小姨捧着傻瓜照相机,跟葛俊成翻阅着一个下午的拍摄成果,兴奋地表示下次还要来。葛俊成也非常上路地答应,葛小姨下次再过来,他租一条船直接开去海上拍,拍个够,乐得葛小姨豪气万丈地喝了好几杯酒。
因为葛父抽烟,葛君波有点赌气地让服务员把包厢门开着。别看还在过年的时候,又是一个小饭店,生意居然还不错,走廊上一直人来人往的,让葛母很是感慨。不久就有人看到了葛父他们,忙过来敬了几杯酒。然后知道葛俊成结婚居然不摆酒,要去旅行结婚,一个个表示他这样做是不把朋友放在眼里,表示不能这么放过他,倒是闹了好一阵。一直等葛俊成答应了孩子办满月酒一定请他们,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于是晚上回家后,葛俊成很不高兴。显然这个旅行结婚让他失去了一次成为万众瞩目焦点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阮惠婷怀孕,他怎么可能不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呢?就凭他那么多朋友,就凭他爸妈那么多学生,就凭他在千岛县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积累的人际关系。
哪怕阮惠婷怀孕以后早一点告诉他,他也可以策划一场婚礼啊。怀孕三四个月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吧,到时候只要选一件宽松一点的婚纱,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现在……什么都不用想了,什么都不会有了。
他闷闷不乐地倒在了床上,葛母却把阮惠婷叫去了他们住的客房,仔细询问她春节期间超市的盈利情况,同时约定了第二天白天去超市看看,因为酒席定在晚上。
“酒席的事情让阿成去弄就可以了,反正也没什么客人,就是两家自己人碰个面,互相认识一下,也没有那么正式。还是这个超市啊,我总是放心不下。特别是去年,阿成跟我说外烟生意做不成了,我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虽然阮惠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接手超市的生意,所有进货渠道和销货渠道都是葛俊成一手掌握。她能做的事情跟秦嫣儿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收银外加核账,再就是盘点存货,给葛俊成进货提供参考。
而葛母额外加给她的工作是,让她想办法算出超市这几年除了外烟以外的利润情况。虽然葛母一再表示,能算几年算几年,不强求全部算出来。可是经过这么一段日子的打交道,阮惠婷已经知道了葛母的本事,她能在不动声色的对话中,让你乖乖接下她的活儿。
所以这一次,阮惠婷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外烟这一块我真不知道,葛俊成从来没让我接触过。听秦嫣儿说,这个生意不好光明正大地做,所以都是葛俊成一人管着,秦嫣儿也不是很清楚。”
阮惠婷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包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笑着说道,“要说这个秦嫣儿还是蛮负责任的,她虽然不管外烟生意,但是葛俊成有时候进货少了资金,也会直接从超市里拿。这些拿走的钱她都记下来了,我看了一下,好像是拿的多还的少,所以我觉得吧,超市的利润可能没有账面上反应的那么少。”
“钱是钱,利润是利润,钱拿走不等于利润减少,这个还是有区别的。”葛母微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在学校里不仅仅是教副课,还做过出纳呢。”
这话什么意思?出纳也算财务,葛母这是提醒她,她也是懂财务的,自己骗不了她是吗?那正好,你自个儿去查吧。你儿子这个帐,一般人还真查不了,就差你这个英明能干的母亲去给他善后了。
想着,阮惠婷一笑:“这样啊,那正好,明天去看超市,阿姨就当场给我指点一下吧。这些日子我查账都查得头晕,明明账上应该是有钱的,可是银行卡也好,现金也好,应收应付都加起来,就是凑不出这个数来,我都对自己没信心了。既然阿姨都懂,那就好好指点指点我,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这个话一说,葛母怎么会听不出意思来,当下笑容就有点勉强了,点点头说道:“那行,那就等明天看了再说吧。”
葛父和葛母是住在家里的,本来葛母要求葛君波也住在家里,可是葛君波哪里肯?虽然过年期间不如平时热闹,可总比在家里闷着强啊,所以她死活要跟着葛小姨住宾馆。葛俊成没办法,只好出去给她也开了一间房,然后就想到反正有两间房,自己索性也不要回去了,省得被爸妈逮到又要上课。因此借口陪着葛小姨玩,打算晚上和狐朋狗友玩通宵不回家了。
单独和公婆在一个屋檐下,阮惠婷虽然有点尴尬,但是好在有孕在身,加上葛俊成不在,因此找了个借口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阮惠婷醒来时,葛俊成不在身边,原来以为他又住在那个狗肉朋友家里了,走出卧室才发现,他睡在了沙发上。
听到声响的葛母出来笑眯眯地说道:“阿成早上才回来,我怕他吵醒你,就没让他回房间,在沙发上睡下了。你也不用去管他,一会儿烧点早饭咱们吃了就先过去超市里。”
早餐店一般都是随着单位休假结束才开门的,估计要等到初七以后。今天才初五,所以外面没有早餐卖,需要自己家里烧也正常。不正常的是葛母理所当然的态度,自己已经快八个月的身孕了她没看见吗?开口就让她烧饭,欠他们家的吗?
阮惠婷心里想着要怎么怼回去,不料还没想好呢,葛母又说了一句:“听阿成说,你的小圆子酒酿烧得不错,我看冰箱里有酒酿,小圆子就用年糕切成丁代替好了,早上就烧这个吧。对了,还得多烧点,阿波他们也得过来吃,外面没有吃的。”
小圆子甜羹确实是阮惠婷的拿手菜,因此葛母的这句话让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随即她就明白了利弊得失,马上将自己好胜的苗头掐死在了萌芽时。
葛母得寸进尺的做派她不是没有领教过,大过年的一家人过来让身怀六甲的自己给他们烧早餐,这算是给新媳妇的下马威吗?阮惠婷冷笑了一声,柔声说道:“阿姨,我担着身子呢,不能吃酒酿的,你们想吃酒酿就自己烧好了。我家里有准备的面包饼干,一会儿随便吃一点就可以了。”说着,头也不回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
葛母看着她的身影被卫生间的门隔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才沉着脸进了厨房。等阮惠婷出来的时候,听见厨房里有煎蛋的声音,一会儿就看见葛母端着一碟子煎蛋,还有一盆桂花年糕,从厨房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这个桂花香吧?”彷佛刚才的交锋没有发生过一样,葛母依然是带着笑容,“家里自己做的,我给你们留了一瓶。阿成喜欢吃甜点,还特别喜欢在甜点里放桂花。你以后在家做甜点,可以放点桂花,挺香的。”
阮惠婷本来还想怼过去的,你儿子喜欢吃那就跟你儿子说去,跟我说啥?转念一想,今晚吃过一餐饭,明天这一堆人就走得干干净净的了,以后一年还能遇到几回都不知道,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把关系搞僵。因此点点头说道:“行,那就放着吧,我知道了。”
葛母笑了一下,却并不邀请阮惠婷一起吃,而是叫了葛父出来吃饭。然后将年糕拨出了一小碗放在旁边,也不知道是留给谁吃的。
收拾完一切,葛父表示要去昨晚答应的几个学生家里看看。葛母叮嘱了两句,就跟阮惠婷一起去了超市。秦嫣儿早就接到阮惠婷通知了,她又是跟葛母打过交道,知道葛母性格的人,怕自己拒绝会让葛俊成答应的春节红包飞了,所以也不敢怠慢,一早就等在了超市。
等葛母和阮惠婷进门,秦嫣儿就打开了灯。千媚超市其实不大,满打满算也不到三百平米。靠近大门那边是一溜儿的柜台,主要放一些化妆品和香烟。后面立着五六个货架,放的是零零总总的其他商品,用的吃的都有,看起来有点杂乱。
葛母先是看了货架上的商品,问了一下定价和销量,然后看了柜台里的商品,问了销售时间的长短,货物会不会积压,卖不完能不能退货或者换货,最后才要求阮惠婷将超市的报表拿给她看。估计是想到阮惠婷提到过的葛俊成喜欢拿营业款的事情,还特意问了超市每天营业款的存放问题。这个问题阮惠婷早就问过,所以秦嫣儿也坦然表示,如果葛俊成在,营业款就直接交给葛俊成;如果葛俊成不在,那么营业款都是她带回家的,并不存银行。
“小阮啊,你说营业款不存银行有什么不好?”葛母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瞒你说,我反而担心超市里的款项都存银行了,这税务局查起税来会不会麻烦?”
“税务查税跟银行存款有什么关系?”阮惠婷淡然回答,“阿姨你也看到了,不存银行的话,每个月的利润都很难推算,我只能根据秦嫣儿自己手工记的账去做报表。”
“秦嫣儿手工做账怎么了?”葛母含笑看了一眼秦嫣儿,“她是阿成小兄弟的妹妹,超市开张不久就在这里了。都五六年了吧,账面上没出过大错,我们还是很相信她的。”
这话让阮惠婷有点不舒服,财务做账从来就要求不能只依据一个来源,所以她才要求不仅要有手工明细账,还需要进货单盘点表和银行流水等互相印证才行。可是葛母这句话分明就是表示她在不相信秦嫣儿,在挑拨她和秦嫣儿之间的关系,什么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