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天
书名:逐光而行 作者:裸马 本章字数:7762字 发布时间:2022-04-29

第29天

今天是冬梅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倒计时第29天,冬梅又再一次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样自我了断?冬梅内心的声音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这个选择。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一直陪伴着她一起长大的。在冬梅的记忆里,她的每次挣扎过后,选择继续走下去,都是因为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就是那个拯救她的人将要出现了。虽然这几十年来,每次碰到的时候,她都以为就是那个她要等的人,然而每次都像是一出滑稽戏,她所付出的所有真心,最后都沦为一场笑话。即使屡战屡败,冬梅依然相信爱情,相信那个能拯救她的人还没有出现,只要他出现了,她所面临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但这一刻,她的信念倒塌了,她知道那个能拯救她的人不会出现了,是上帝忘了给她制造。她抱怨上帝的不公,抱怨自己命如尘埃,是一个不值得被拯救的人,但是她不知道,能拯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在她刚认识杨明的时候,就是因为杨明的一句话,过去的都已过去,现在你遇见了我,你的生活也就将不再一样了。当时冬梅在屏幕上看到杨明打出来的这句,她是热泪盈眶,上帝是公平的,终于被我等到这个人了。这么多年,冬梅一直在重复着一个错误,那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找到那个对的人,那个能全心全意的爱自己的人,但她又不相信会有真心爱自己的人,她的生活因此陷入轮回。她总是抱怨生活对她的不公,然而她不知道其实是她自己本身的怀疑,怀疑是真的,也不相信会真的发生阻止了事情的发生,才会不断的掉入同一个坑。冬梅是不懂自己,也不了解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优点,也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她是缺爱,那是因为她自己都不爱自己,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致使她无法相信会有人真心喜欢自己,会全心全意的爱自己。就因为她不相信陈国强是真心爱她的,所以才会动摇,才会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林子这个陷阱。她不知道爱是如何表现,她把毫不保留的给与和完全的占有等同于爱了:我可以为你毫不保留,你就应该全部是我的,我们的亲密应该是毫无缝隙的。

 

冬梅渴望被人救赎,但每一次都是事与愿违。当冬梅终于知道了没有人可以救赎自己时,她选择了自我救赎,她的自我救赎就是放弃这趟人生旅行,回去原点。冬梅就像是活在她自己为自己营造的世界,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自说自话外,已经没有了别的声音。冬梅的执拗和怀疑一切,让她无法适应这个世界,她觉得是这个世界生病了,病得如此之重,以至于容不下独自清醒的她,所以她选择了退出这个世界。

 

冬梅十六年前也曾有过一次决定了为自己的生命做倒计时,那年是她二姐因为车祸而突然离世。二姐是冬梅心目中唯一的亲人,在她沮丧和困顿的时候,她二姐虽然帮不上她什么忙,但她只要一想到即使这个世界的人都离弃了她,还会有一个人依然在原地等她,那就是她二姐时,她就会感到心安了。冬梅的二姐是冬梅心理上的依靠,只要二姐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冬梅也就不会无路可走了。二姐的突然离世,对冬梅来说,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

 

二姐自从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她即要上班,还要料理家务,侍候公婆,虽然很忙,但对冬梅的关爱一直都没有减。刚结婚的那段时间的,二姐隔三岔五的就会叫冬梅去她家吃饭,并帮冬梅打点生活上的杂事。二姐夫是个老实人,虽然不是很会赚钱,但是一个特别顾家的男人,下了班就会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基本上不用冬梅二姐下厨,又特听她二姐的话,所以对冬梅也很好,每次冬梅去的时候,他都会给冬梅买冬梅爱吃的水果,然后做冬梅爱吃的菜,那时冬梅也爱往二姐家跑。只是后来二姐生了孩子,她公婆过来带孩子后,冬梅就少去了,她觉得总是这么在二姐家蹭吃蹭喝,怕她婆婆会有微言,最后难做的也只有二姐。所以她借口忙,就去少了,但冬梅对二姐精神上的依恋却一直是根深蒂固的。冬梅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姐才是真心爱她,才是真心想要她好的,现在连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都走了,她还可以对这个世界抱什么期望呢?二姐对于冬梅来说既是姐又是母亲,她虽然只大冬梅十岁,但是她是用她弱小的身躯担负起了还在襁褓中冬梅的养育之责,用她十岁的怀抱温暖和呵护着冬梅,用她单薄的肩膀为冬梅遮风挡雨。

 

在一个女孩的生命中,有两件代表着从一个小女孩成为大姑娘的重大事件,原本都是由母亲来教女儿的,而冬梅都是她二姐教会了她的。冬梅的第一次例假是她二姐教会她怎么打理的。冬梅是在12岁那一年来的初潮,那天是中午,冬梅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觉得下 体像是有什么东西流出,她吓了一跳,便悄悄起身去厕所了。那时候她们家没有厕所,只是在房子一个角落用布隔出一小块地方,放了一个木马桶就当厕所了。去了厕所冬梅发现底 裤上有血,她很害怕,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偷偷的换了条底 裤 ,把那条脏了的底 裤塞到了马桶边上,想一会儿她爸不在的时候,再拿出来洗。但她回来坐下,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时,又感觉下 体又一下子有东西涌了出来,她又嗖得站了起来,放下了碗就往厕所跑,她父亲见到了,就开骂了,你就是懒人屎尿多,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生,要上就一次性上个够不行呀?跑来跑去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次冬梅坐在马桶上就起不来了,她看到刚刚换的底 裤上又都是血,连外边的裤子上也都是了,而且还感觉血还一直在流,貌似止不住了,她很害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不敢叫,怕她父亲知道了,又骂她。后来,二姐见她久久没有回来,就过来找她,她才一脸恐慌的看着二姐,姐,我生病了,身体一直在出血,我刚换了条底 裤,现在又有了,怎么办呢?二姐看着一脸惊恐的冬梅笑了,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家梅梅终于长大了。长大了?是呀,成为真正的大姑娘了。冬梅还是一脸的不解看着二姐。二姐说,你等等。然后转身走了,没一会儿,二姐拿回了一个类似布带带的东西和干净的底 裤和外裤,然后耐心的教冬梅怎么穿这个月经带,又怎么往月经带里放厕纸,然后温柔的对冬梅说,你来月经了,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一个月一次?冬梅一听便一脸的惊恐。是的,这是每个女人都必须要来的,有了这个,才能说明你是真正的女人。哦。冬梅看着微笑着的二姐,那颗提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踏实了。那时冬梅眼里的二姐,就像是一个巨人,是无所不能的巨人,她对二姐是即爱又崇拜。

 

还有冬梅的第一件胸衣也是二姐给她买的,并教她怎么穿的。那时冬梅虽然个子不高,但她的胸部发育的特别早,刚上初一的时候,她的胸部就已经很丰满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有这么两团肉很不方便,还成为了同学们的取笑对象。特别是上体育课跑步时,她总感觉自己胸前的两团肉会抖动的很厉害,而同学们的目光就都会投放在她胸前,然后就偷笑着窃窃私语。后来,每次跑步她都不敢跑太快,而且还会把双手怀抱在胸前,怕同学们看到了又取笑她。也就因为这样,每次跑步考试,她总是不及格,经常被体育老师点名批评。那时候,她不想别人对自己的胸部指指点点,她就会有意识的含胸,不敢直起身体走路。一到夏天,她就更痛苦了,以至于都害怕出门,后来二姐发现后,便给她买了胸衣,她才又渐渐的自信了起来,又敢挺直腰杆走路了。再后来,她是为自己有着傲人的胸而自豪着。

 

 

冬梅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父亲是从农村出来的,又是三代单传,母亲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把传宗接代看作自己的使命。冬梅在家排位老四,上面两个姐,一个哥。在她父亲的眼里只有她哥,女儿都是赔钱货。冬梅的到来是一个意外,她母亲生她二姐时是难产,在月子里也没有好好养,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她父亲是很想再要一个儿子,他自己是独子,从小就渴望自己有一个兄弟。不过她父亲还算是心疼她母亲,也就没有再逼她母亲再生。但让她父母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二姐十岁的那一年,她母亲却又意外怀孕了,这又重新给她父亲带来了新的希望。她父亲在获知她母亲又怀孕以后,便对她母亲是百般的好,她父亲知道她母亲身体弱,又加上是高龄产妇,怕她母亲怀孕期间出什么事,影响到肚里的胎儿,家里的家务活基本上都不让她母亲沾手了,全交待给了她的两个姐姐。这十个月,对于两个姐姐来说,干家务活是很累,不过看到父亲变得和蔼可亲了,母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家里的氛围变得温馨、和谐,她们干得也就心甘情愿。

 

就这样她父亲在热切期盼了十个月后,又被残酷的现实打回了原形。等在产房门口的父亲,在听到护士出来报母女平安时,她父亲的脸就挂不住了,扔下还在手术室的母亲,自己喝酒买醉去了。整个月子她父亲对她和母亲都是不理不睬的,要么不回家,要么喝醉了回家。这个月子母亲差不多是以泪洗面,月子里的冬梅,可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吧,也就显得特别的焦躁,总是哭闹不停。而哭闹不休的冬梅更招她父亲的嫌弃,经常边打冬梅的屁股边说,再哭,再哭,再哭就把你扔了。每当这个时候,她母亲是不敢阻止她父亲,只会坐在旁边默默流泪,觉得即对不起冬梅父亲,也对不起冬梅。这时,只有冬梅二姐会偷偷的候在旁边,等她父亲放下冬梅,她就赶紧抱走冬梅。

 

冬梅的母亲在生完冬梅以后,一直很自责,当时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怀孕,医生建议她结扎,他父亲想马上就又有一个儿子,便答应签了字。在孕期后期,她母亲患了孕期高血压,医生怕自然分娩孕妇会有危险,建议剖腹产,顺便结扎,她母亲就这样不仅生了个女儿,还没有了生育能力。她母亲觉得自己不仅辜负了丈夫的期望,还没能尽到一个女人应该尽的责任,作为一个妻子,她不仅没有健康的身体,而且没有为丈夫多生几个儿子,现在想再帮他生也不可能了;作为母亲,又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母亲就这样,变得更加的郁郁寡欢,经常的一个人坐在窗前,精神恍惚的望着窗外就是大半天。那一刻,她忘了冬梅,忘了这个家,忘了这个世界。有时,会呆呆的看着在哭闹中的冬梅,脸上就会闪现出一丝阴郁,然后眉头就会越邹越紧,最后就会抓住冬梅不断的摇晃,很多时候冬梅会被她母亲摇得更加的声嘶力竭。每当冬梅二姐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会一个箭步的上前,拉着她母亲的手,妈,妈,你别着急,我来,我来,说着就从她母亲的手里夺过冬梅就往外走。而她母亲这时才像是如梦初醒似的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流泪满面。

 

在冬梅八个月的时候,她母亲给她父亲留了一张纸条:我没用,身体又不好,也不能再给你生儿子,我带冬梅一起走,你就能再娶一个能给你生儿子的女人了。然后便带着冬梅一起离开了家。可能是冬梅的哭声让她母亲有了不忍心,抑或是最后的母性使然,她母亲把她留在了桥墩上,自己跳了河。从此,她父亲就更不待见冬梅了,认为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到来,不仅让他失去了儿子,还让他失去了妻子,经常说她是扫把星,说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每次一喝醉,就拿她出气。

 

冬梅就这样在战战兢兢中长大,还好每次受罚后都有她二姐来安慰她,她二姐为了保护她,就尽量的把她带在身边,虽然二姐不能给她挡掉什么,但起码能给到冬梅些许安慰,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还有个关心自己的人。也可以这么说,冬梅是由她二姐带大的,她大姐和大哥也跟她父亲一样,认为是她害死了母亲。她母亲离开了以后,冬梅的二姐抱着八个月大的冬梅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冬梅哭,她也哭,又怕被父亲听到,总是偷偷的抱着冬梅去院子后边没人的地方,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又一边帮冬梅擦眼泪。刚开始,冬梅还不会吃米饭,她二姐特意在煮饭时弄出米汤或是煲粥喂她,晚上把她带着身边睡。她二姐知道她父亲不愿意看到冬梅,每次听到冬梅的哭声,就会大发雷霆,有时还会打冬梅。所以每次冬梅哭的时候,她二姐就会抱着冬梅边安慰边说,冬梅乖,不哭,如果再哭,就会惹怒父亲了。渐渐的冬梅像是能听懂似的,一听到父亲两个字,她的哭声就会嘎然而止。再后来,冬梅不再哭闹了,等她会走路以后,整天就只跟在她二姐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就像是她二姐的小尾巴似的。她不吵不闹,尽量躲着她父亲。冬梅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父亲骂自己或打自己是应该的,从小就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看着父亲的脸色生活着,有时她真的渴望自己能变成一个隐形人,那么父亲就看不到自己了,她也就能避免一些皮肉之苦了。

 

从冬梅懂事开始,就喜欢在外边闲逛,不喜欢在家呆着,每次都是她二姐来找她回家吃饭,如果二姐说父亲不在家,她就会觉得那天是她最幸运、最幸福的日子,可以安心的吃一餐饱饭了。到了她15岁那年,她二姐要出嫁了,她觉得是自己的世界末日要来了,她即害怕又不舍二姐的离开。三年前她大姐结婚,她认为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因此少了一个厌恶自己的人,她是在心里偷偷的乐着。而现在二姐也要出嫁了,她却怎么也乐不起来,她更多的是担心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安度?

 

冬梅二姐也很不放心冬梅,想带冬梅一起过去。但是,冬梅二姐夫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没有冬梅的容身之地。冬梅知道二姐结婚是对二姐好,她也希望二姐能幸福,二姐幸福了,她也就幸福了。如果想要让二姐放心,起码要让二姐知道她真的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她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想早点自食其力。便告诉她父亲自己不想上高中了,要找点事做。他父亲本来就认为女孩读书无用,也就顺水推舟随了她的意。这么多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个家,离开这片土地,她知道她的愿望能否实现,取决于她是不是有钱。对于15岁的冬梅,是很难找工作的,她二姐托人帮她接了糊纸盒的活,赚钱不多又辛苦,而冬梅并没有嫌弃,她为了自己能早日离开这个家,她很拼命,没日没夜的在糊。在糊纸盒糊了大概两年左右,她积累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她开始做起倒卖香烟的生意。

 

 

刚开始,都是冬梅二姐给冬梅送货和拿货的,后来二姐怀孕了,冬梅就开始自己去给厂里送货和拿货了。那时候,小小个子的冬梅,骑着一辆小三轮车,拉着装了高高一车纸盒,远远看去,像是一辆自动行走着的三轮车,冬梅被高高垒起的如山纸盒淹没了。不过,冬梅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三轮车骑得还是挺拿手的,只是路人看了后,就会不免心起怜悯,本来应该还在家享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却已经被生活的大山给压顶了。

 

在冬梅16岁那一年认识了耀阳,那次耀阳是陪她哥过来给她母亲拿货的,耀阳比冬梅大三岁,高中毕业正待业在家。她看到冬梅用瘦瘦弱弱的身体拉货,心里不免生出了同情,便主动上去跟冬梅搭讪,她们也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比起冬梅,耀阳幸福多了,虽然耀阳也跟冬梅一样,是父母的老来女,但是却有着千差万别的待遇。耀阳上面有三个哥哥,她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另一番景象,她不仅仅受父母的宠爱,也受几个哥哥的宠爱,所以她理解不了冬梅这么小就要出来赚钱。但是,理解不了并不耽误她们的友谊发展,耀阳经常邀请冬梅去她家玩,刚开始冬梅还是很拘谨的,每次到她家,她都会有点手足无措。耀阳家的互动方式跟她们家有太大的差距了,原来女儿是这样跟母亲撒娇的;父亲对女儿也可以这么慈爱的;哥哥是可以这样被妹妹欺负。在耀阳家,冬梅第一次感受到家还可以这样的温暖,打打闹闹也可以变得这样的温馨,兄妹之间的抬杆是这样的充满乐趣。后来她没事有事就往耀阳家跑,因为有了在耀阳家的感受,再回到自己的家,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冷。以前只是觉得自己的家有点冷清,现在才知道那是淡漠,像是有股阴风,不时的从门缝、窗棂间渗透进来。

 

耀阳家不算很富裕,但也算是不愁吃穿。耀阳妈妈为了给耀阳大哥顶替自己的工作,提前病退了下来,可她在家又闲不住,便就接了糊纸盒的活在家做,即能照顾家,又能补贴点家用。耀阳二哥是自己做点小生意,冬梅倒卖香烟就是请教了耀阳的二哥。耀阳二哥也挺怜惜冬梅的,想想她才这么点年纪就要开始赚钱养自己,更觉得她可怜和了不起,便很用心的教她,还给她共享了一些资源,冬梅也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生意生涯。冬梅的生意做得也是战战兢兢的,她不能让父亲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倒卖香烟的事,那叫投机倒把,是违法的,这对于她父亲来说是有辱家门的事,冬梅一直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做着。

 

一次在拿货的过程中,冬梅摔了一跤,把她哥哥的自行车给摔了,她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血淋淋的膝盖,赶紧去查看自行车,发现自行车头歪了,链条掉了,她想推着车走,可车怎么都动不了,她因为害怕坐在地上对着自行车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是趁她哥哥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时,偷偷骑了出来,如果让她父亲和哥哥知道她偷骑自行车,还做投机倒把的事,非打断她腿不行。她父亲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因为小时候家里成分不好,受了很多歧视。冬梅的爷爷在解放的时候,被政府定性为富农,她父亲也就成了富农的儿子,自然的也就不够红不够专了,限制了很多上位的机会。这么多年她父亲一直在努力洗白自己,他勤勤恳恳的工作,对领导和同事是曲意逢迎,对邻居是刻意讨好。所以在外人眼里,她父亲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而她父亲的所有坏脾气都发到了家里,发在了冬梅他们的身上。如果知道了冬梅去做倒卖香烟的生意,那就是往他脸上抹黑,就是在拆这么多年,他辛辛苦苦搭建的好人墙的墙脚,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正当冬梅哭得伤心之时,正好路过的林子,帮她查看了自行车,车子没事,我看你的膝盖倒是很大问题。冬梅听林子说车子没事,便破涕为笑,车子没事就好,车子没事就好,膝盖没关系,过几天自己就会好的,这点伤对于我来说是小意思。林子有点好奇的看着她,冬梅被他看得满脸通红,有点羞怯的低下了头,谢谢。林子扶起自行车,校正了车头,上好了链子,对着满脸泪痕的冬梅,可以了,你骑上试试。冬梅上车试骑了一下,高兴的对林子一边弓腰一边说谢谢。林子看着扶着车,并带着一脸痛楚笑容的冬梅,心不自觉的被刺痛了一下,我叫吴大林,你可以叫我林子,你呢?哦,我叫赵冬梅。我看你现在是骑不了车了,这样吧!我骑车送你回家!冬梅犹豫了,膝盖是很痛,但又怕被人看到自己和林子一起,看着一脸纠结的冬梅,林子说,你的膝盖现在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不然会越来越严重的。冬梅看看自己的膝盖,想起刚才试骑时的痛,略带无奈,那好吧,你就送我到我家那条路的路口就好了。林子没再说什么,抬脚跨上了自行车,一只脚踩着脚踏板,一脚撑着地说,上来吧!

 

冬梅很羡慕的看着林子,对于冬梅来说,每次上车和下车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她基本上是要找一堵墙或是一棵树依靠着,才能上车和下车的。冬梅哥哥的自行车是男式28寸凤凰,而冬梅的身高才一米五六,这辆车对冬梅来说是高了太多,她是无法坐在车上,还能两脚落地的。但是对于身高一米八三的林子来说,就是小车了。

 

冬梅坐在后座有点害怕,又不好意思碰到林子,所以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后座的铁杆,战战兢兢的,不时的发出惊叫声。林子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条路不平,会有点颠簸,你抱住我的腰会安全一点,真不行,你抓住我的衣服也行。冬梅真的很害怕自己会被颠下车,但是腰是不敢抱的,想了想,还是身体重要,便紧紧的拽住了林子的衣角。

 

一路上林子很兴奋,很多话,也骑得很快,冬梅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他的话,因为这一刻的冬梅有太多事要担心了,她怕被熟人看见她坐在一个陌生男人自行车的后座,这要是被她父亲知道了,她就体无完肤的。一路上,她都很警惕的巡视着每个经过的人,是不是有熟悉的面孔。至于林子在说什么,她是真的无法顾及,只是出于礼貌,便不时的应着。而这时的林子,是即激动又亢奋,他也觉得今天的自己都有点奇怪,有点不受控,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这么混乱,他可是靠嘴吃饭的人,能言善道是他标签,在他朋友的眼里,他是一个能把死人说活了,站起来再走几步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了,自己的舌头是如此的失控,絮絮叨叨的,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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