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雨去世后,马敬功因为沉浸在了极度的悲伤之中,顿时间人苍老了许多,他的脑海中也总是会想起当年的事情。有昭义年间母亲带着他在杜家居住时的那种万分谨慎和孝心的事情,有昭义八年外祖母张舒扬杀大哥和小妹的事情,有自己当年险些被宫女所杀的事情,每当想起这些,他会时常做噩梦。而噩梦醒来后,昌晋宫常空荡荡的,这反而加深了他的不安与恐惧,也渐渐地对政务产生了厌倦,更不想一个人呆在宫中。从六月开始,他就搬到了田思婷的昆阳宫居住,而不再返回昌晋宫中居住。
绍成十年七月十日,马敬功和田思婷、孙凡迪一起去安心园居住,来缓解心情,同时正式下诏让太子兼中书令马建洵来监国。
马建洵监国,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实际坐朝理政,因此很勤奋也很小心。
七月底,宁阳府知府赵德广因病去世,杜怀正实授宁阳府知府,康遇之调任为昌宁州同知,东兴知县由县城石少雄出任。
马郁卿则留在华康庄园。杜思雨去世后,马郁卿曾返回海京府,在年底的时候又回了康家。
这时的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大哥和父母都希望她回海京府,然而她不想回去,就住在康家的华康庄园。
在华康庄园,马郁卿过的很自在,无忧无虑,而且还有康遇林的儿子陪她解闷,虽然不及宫中富丽堂皇,却是乐得逍遥。
对此,马建洵曾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也只能由她去了。不过下令可以让妹妹在生产后去宁林别墅住一段时间调养。
十月,海清县知县汪伯兴因老病去世,马建洵思索后,决定调杜怀义出任海清县知县,虽然是一个知县,但是闽东前线的知县是州府级别,而且权力很大,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所以杜怀义出任知县,实际上是提升了。
杜怀义出任海清知县后,重点就是在汪伯兴的基础上修缮和加固城防,并增修了各种营寨,同时加大对军民的训练,因为海清县地处前线,如果发生了战事,这里将是首当其冲的。
十二月初,康遇之和马郁卿的儿子出生了,康绚明为孙子起名为康延鸿。
绍成十一年初,马建洵与中书省、宫苑府商议后,决定从海宁通和其余大商号中精选人员百余人并筹款十万两现银让人到建江府、宁绍府、会安府一带秘密开设贸易据点,以方便将来与最富庶的江南的联系。此举请示了马敬功,得到了马敬功的赞同。而人选方面是个犯难的问题,最后敲定由沈寿容的儿子沈岳衡,是沈岳山的弟弟。
绍成十一年三月份,沈岳衡等人在筹集好了人员和现钱后,就出发抵达了闽州府,然后北上到宁绍府安营扎寨开始自己也是为晋国做密谈密商的旅程,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五月份,武朝河北和戍守登莱边关的守将孔图瑞等人发动兵变,率所部数千人投降了肃靺部,其余叛乱的人员都被武朝镇压。而有一部分既不愿意投降也不愿意再效命武朝的官军五百余人在瞿化成等人率领下乘船一路南下抵达了浙东海域,却几乎被当做匪盗处理。
沈岳衡得知有这些人南下后,想尽办法结识了他们,并在年底安排这些人来到了海山洲。
马建洵请示马敬功后将这五百人编入海清县的驻军,驻守海清县,并以瞿化成为正五品都司。
瞿化成在武朝只是七品五官,如今刚到晋国的范围,就被任命为五品官,可见晋国对其的重用。
从瞿化成口中还得知,肃靺部如今的实力已经非常强悍了,占据了整个东北方向,武朝只能在榆山关一带凭借天险和坚固的城池来与肃靺大军相持,然而这只能为守,不能为攻。另外肃靺部已经在去年正式称帝,并建国号为燕,改元,已经公然、彻底地与武朝决裂,与之对抗到底。双方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完全是你死我活的程度。
除此之外,武朝内部西北和西南一带也接连爆发了各种农民起事,攻州破府是屡见不鲜,而且省府之地也曾一年数次或者几年一次就会遭到攻打,局面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因为内外矛盾愈演愈烈,兵事越来越多,武朝加大了各种捐税的增收,实际上就是继续加大对百姓的掠夺,每年光应对东部战事和农民起事所需的经费就已经高达上千万两了。
虽然战事发生在武朝,而且主要集中在北方和西南、西北,与晋国很远,但是战事间接影响到了东南,也自然会对晋国造成影响。
在马建洵的主持下,中书省制定了谨慎观望、密切注意和伺机而动的方略,同时严守战备,更加注意确保南洋后方之地。
对于这个方略,马敬功同意,但是在最后要公布的时候,张祎澜建议马建洵增加四个字,即相机进取,得到了马建洵的赞赏。
绍成十一年底,参知政事兼吏部正判林福昌因病去世,吏部正判由副判潘福恩出任,参知政事由海京府府尹杜瑗康出任。
杜瑗康也成为第一位以实职府尹出任参知政事的人。而众人也知道杜瑗康不久就将卸任海京府府尹,新的职位多半是枢密院。
然而就在潘福恩出任参知政事兼吏部正判两个月后的绍成十二年正月底,其父潘世英因病去世。
马建洵在请示马敬功后,决定潘福恩夺情起复。
绍成十二年三月初,马建洵以海京府府尹杜瑗康出任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海京府府尹由柳仲宏接任,宁安府同知周玉山接任宁安府知府。
周玉山也是当年恩科成员,与张维行是同乡,都是闽东出生的人。
绍成十二年五月二十日,马建洵得知杜长文已经来日无多,赶紧上报马敬功。马敬功得知后于次日返回了怀远宫,二十二日去杜家探望舅父杜长文。
杜长文见马敬功亲来探望,倍感欣慰。
马敬功在昭义年间最危险的那两年的时候和母亲就住在了杜家,而那段时间里,杜义祺安排杜长文和几个儿子率兵轮流守候在杜思雨的房门外,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停歇,以保护他们母子。对于这份恩情,马敬功是牢记于心的。如今看到舅父也即将离去,内心的痛苦只有自己明白。
二十三日,马敬功下诏封杜长文为太尉、宁远军节度使、中书令。
这是马敬功能够为舅舅做的最后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而这两个官职都是历任晋公的兼职,或者是死人的位置。其父杜义祺也是死后才得到的追封,如今这还是第一次给在世的人受封,而杜长文也成为第一个在生前荣获太尉、宁远军节度使的异姓人,获得了无上的光荣。
二十五日,杜长文因病去世,终年八十五岁。
马敬功下诏追封为太师、雍宁王,谥号文忠,并下令国葬,百官挂孝。
同时对杜瑗康、杜瑗度等也下令夺情起复,不用因守孝而辞官。
绍成十三年二月初,东部通远州发生了兵变叛乱,匪首李匡杰纠集乱兵造反,知州董其昌被杀,震惊了整个海山洲,这还是多少年来在通远州第一次发生了叛乱,而知州战死更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马建洵立即下令调兵镇压,同时更重要的是任命新的知州。关于新的知州人选,没人敢出任,因为谁都知道通远州是海山洲的边荒之地,虽然经历了几百年发展,但整个州人口也不过五十万,而且集中分布在纵谷平原之地,山地开发较少也很难开发。而且在狭窄的纵谷平原中,又都是被当地大族所掌握,海山洲的勋贵大族和大富商也很少插手,或者是不屑一顾。所以没人会对这个位置感兴趣。
面对着无人可去的情况,杜瑗康毛遂自荐,被马建洵阻拦。马建洵知道杜长文刚去世不到一年,而且他也年过六旬了,还位居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不宜去冒这个险。
此时,杜瑗康思索后说:“既然监国不许臣去,那臣举荐康遇之前往,由他出任知州来平定叛乱。”
范思奇:“他,他还太年轻,没经历过战事啊。”
杜瑗康:“然而眼下朝中文武将官经历过战事的人不是身在高位不宜轻动或者就是畏敌如虎,而州府一级的官员中,康遇之虽然年轻,但也在当年高家口之战中经历过些,只能如此了。”
马建洵:“谢枢相,你当年是平高家口之战的副帅,你怎么看呢。”
谢元度:“老臣同意杜大人的意见。何况朝廷也需要一些年轻人来历练。所以应该派他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吧。不过依臣当年对这些保甲武装的了解,这些人倒是可以,他们熟悉下面的情况,往往可以因地制宜,有事半功倍之效果。”
范思奇、张维行、潘福恩都认为让康遇之去冒险,何况毕竟他还是驸马,但是此时职位合适的官员中也只有康遇之了,马建洵也只能冒险了。
二月十五日,马建洵以监国名义下令昌宁州同知康遇之出任通远州知州兼驻军同知,正五品衔,不必来海京府,直接取道海陵县南下。
康遇之二十日得到消息后,安顿好事宜后,立即前往上任。
二十一日路过家中,与父亲、妻儿和弟弟略做告别,没有住一晚上就匆匆上路了。同时从家中庄园的壮丁中抽取了五十人作为自己的亲随,并将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梅学智也带走,与自己一起建功立业。
康遇之临走的时候和妻子及父亲弟弟说,让他们准备好将来去通远州开发,那里以后会很有前途。
马郁卿知道通远州这个地方,如今让康遇之独自前往,手上没有兵,完全就是空头将军,然而这不是他能改变的,只能是祈求自己的丈夫了。同时给宁阳府知府杜怀正写信,希望他能够提供支援,杜怀正二话不说,从府库调出粮米和若干兵器派人随后去送往通远州。
康遇之二十七日来到了通远州的境内。
进入了通远州境内的怀卡县,怀卡知县赵文星倒是竭力抵抗,但实力有限,根本难以成事。康遇之发现这里完全快成了一片狼藉,街头的商铺几乎全部被洗劫,而田地也几乎荒芜,田地上的土财主家中也多被抢劫,至于官军呢,更是毫无战斗力,与匪盗无二。然而据百姓说怀卡还算是好的,通南县更为严重。
二十九日,康遇之来到了通远州官署,官署也被洗劫,连人都没几个,局面超乎他的想象,官署中只有两个前任的幕僚孙彦稠和与自己同姓的康南泰来迎接。
康遇之询问了他们事情的情况,得知这与前任知州董其昌的过分掠夺有直接的关系,董其昌是海陵县南部人,在通远州素来有产业,就任通远州知州后,以各种名义变着法的掠夺,而且克扣军饷。造成此次变乱与他多年来的穷奢极欲和贪腐有密切的关系。
董其昌得知具体情况后,让二人从府库里好不容易挖出现银五万两,三天内招募了一千人,然后于三月五日夜前往了董其昌家中,将其抄家。并下令将其全家满门诛杀,抄的现银二十六万两,铜钱十五万贯,还有各种名贵珍宝等,也价值约二十万。
三月六日,康遇之在州衙署出榜安民,称已经奉命将董其昌抄家,到月底的三十日之前,如果乱兵有悔过自新者,一律不予追究,而如果拒不悔改者,则从严治罪。
同时这大半个月内,康遇之也从民间招募精壮来加强训练。
这大半个月内,乱兵悔过自新反正的也有约一千五百人。康遇之主抓训练,同时派人打探消息,并以孙彦稠、康南泰处理日常政务,并恢复生产。
四月一日,期限已到,康遇之以孙彦稠留守州衙署和镇守怀卡县,自己和康南泰亲自带兵两千人前往通南县戡乱,目标直指乱军匪首李匡杰。
四月七日,康遇之亲率主力来到了通南县境内,孙彦稠建议分兵出击,被康遇之拒绝,康遇之决定亲率主力进攻通南县李匡杰的南乡社。
九日,康遇之率军走过了南向社北面最后一道天险南岭口,康遇之大喜,说:“贼寇不守此路,必将被生擒。”
孙彦稠:“为何?”
康遇之:“南向社我以前听说过,最近又打探了消息,得知了那里的情况,虽然那里号称险固,但是有致命的缺点,就是缺水。而南岭口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天险之地,其东西两侧接连大山,北面是平原,叛军不守此路,无谋。”
十日夜,康遇之、孙彦稠率两千精兵抵达了南向社,没有立即进攻,而是下令放火烧山,只在北面通向南岭口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口子。
李匡杰原以为官军至少要在十五日才能抵达,但是如今官军提前了五天来到,而且放火烧山,所部数千人不得不突围,而东西南三部都无法突围,只能是向北了,但他们也知道南岭口方向是凶多吉少,却也只能一试了。
在南向社经南岭口的必经之地,康遇之埋下了伏兵,待叛军经过之时,果断下令以弓弩封死出口,同时亲自下马带兵与贼寇厮杀。因为地形狭窄,在这里步战是最有效果的,厮杀持续了约半个多时辰,在康遇之身先士卒的引导和激励下,两千官军以死伤百余人的代价最后大破五千叛军,俘虏数百人,大获全胜。
十一日中午,康遇之、孙彦稠来到了南向社内部,这里已经被快烧焦了,但是在这里他们还发现了有一个秘密的藏宝洞,经清点有现银十余万两,还有布匹粮食等。
在剿灭了李匡杰之后,康遇之在通南县又坐镇了一个多月,调查了许多事情,得知知县严吉德与董其昌是姻亲,而且是通南县最大的地主,此次叛乱时,他躲了出去,所以逃过一劫,但是如今被康遇之发现,经过调查这也是一大要犯。
康遇之不经请示直接查抄严家,搜缴出现银十余万,还有姬妾上百人以及田契上百张,田地约有三万多亩。
康遇之派人将严吉德押送海京府,同时上奏希望以孙彦稠署理通南知县,并希望免去通南州三年赋税。此外召集通南县严家的佃户到场,当中焚烧了严家的田契,从此他们就是自由的农民了,得到了百姓的一致拥戴。
除此,康遇之在四月到九月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以搜剿追查董其昌、严吉德余党的名义对怀卡、通南两县的大地主也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扫荡。四个月里,钱、董、严三家通南县最大的地主被遭到了彻底毁灭性的打击,而其余相对势力差一些的地主也被康遇之以拖欠皇粮和清丈的名义而整的元气大伤。这半年时间里,通南州在康遇之的强力清剿之下,共倒腾出了田地达三十多万亩。
对于这三十多万亩,他已经有了安排。通过妻子上奏马建洵,请王室将其中十五万收入囊中,作为王庄直有田地,而对其他的则只说是任由民间自由耕种。
而实际上他也做好了安排,他给杜家在此留下三万亩,给张家、田家留下三万亩,给自家留下两万亩,给举荐自己的谢元度留下一万亩,还给崔家留下一万亩。
领队此次随同自己协同平乱有功的孙彦稠、康南泰留下各三千亩。实际上真正剩下的已经不到两万亩了。
此外他还对这里的林场木材生意也做了规划,计划交海宁通和其他商号去做,也是间接给范、李、柳家揽生意,对其示好。并将从董家、严家查抄到的不少珍玩都派人直接经妻子送交给了宫苑府,另外送给了张维行、李如山、苏儒文、李睿远等显要。
对于康家康遇之的这份孝心,人们都知道什么意思,且鉴于康遇之驸马的身份,也都收下了,只有以清流自诩刚直不阿的李睿远婉言谢绝了。
中书省在四月底将严吉德审决,马建洵请示马敬功后决定处斩。
十月,马建洵得到了妹妹转来的康遇之的奏文,马建洵对此表示欣赏。
康遇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很机密的,但是朝中御史台的官员早就听到了风声,说他是借平乱而就地敛财,但是马建洵已经收到了好处,而且张、田、崔、杜和范思奇的范家都得到了康遇之派人秘密表示的善意,故而在朝会上,从马建洵到范思奇,再到谢元度、杜瑗康等大臣是一个劲儿地为康遇之说话,所以御史言官对康遇之的弹劾根本毫无作用。
以至于御史台的侍御史赵汉烈曾私下说:“以前人们都小看了康遇之了,没想到这小子不仅能文能武,而且还会做人啊。”
十一月,马建洵请示父亲马敬功同意后,正式下令以通远州知州兼驻军同知康遇之加正五品上骑都尉衔,孙彦稠接任通南知县。
如果说遇到了杜家是康家崛起的一个标志,那么能得到马郁卿的青睐则是意味着康家得到了王室的重视,如今平叛的成功则意味着康家尤其是康遇之得到了马敬功、马建洵父子二人以及勋贵大族的真正信任,真正将他视为了自家人看待。
鉴于通远州原有的基层尤其是乡村管理已经混乱,康遇之从六月就开始恢复在乡村的保甲体系建设。
康遇之因为其家就是保正家庭出身,自家也是康庄的大户人家,对此是驾轻就熟,而且提出了一定的改进,并上报中书省。
康遇之将原来的十户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都保的办法改为了每十户组成一保,十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保之编制以十家为基准,最低也不得少于五家。凡家有两丁以上的,出一人为保丁。农闲时集合保丁,进行军训;夜间轮差巡查,维持治安。
另外康遇之根据自家在东兴县的经验将各个村落都建立起了一个政族联防制度,来防范、缉捕窃盗、贼匪。同时规定平时要轮班值更,巡逻守夜,无事之日,挨户抽丁,每夜十丁,两丁共支一更,一锣一梆,穿街绕巷,无少间歇。
如果村民在值更时发现盗贼,就会鸣锣报警,全体村民齐往捉拿,并让各村落把这一点作为硬性规定写入家法族规之中,要求在每年的农闲时期,要派更夫轮流巡视,农忙时期虽无值更,但也要订立互相照应、联防联保的具体办法。
规定农户家中都必备一面锣鼓,一旦遭遇盗贼就鸣锣示警,而村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听到锣声就要赶紧出动,手持器械堵截擒拿。如果出现哪个村民贪生怕死,畏惧不出,那么则要受到处罚,一般都是交纳罚金充为公用。
而在一些较大的村落中,要求族长制定一些奖励措施,比如捉拿一个盗贼奖励多少银两,打伤一个赏银若干,击毙一个赏银若干。同样如果村民在缉拿盗贼的过程中受伤或是被打死,族长也要给予抚恤或赔偿。若是在联防的过程中,也经常会出现误伤或误杀好人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官府就会介入调查并追究。另外特别强调一户犯法、邻里连坐。规定了一家为盗,十家公举,若有隐瞒,连坐治之。乡民遇见盗贼、逃人要立即报告保长。若有一家隐匿,其相邻人家不及时报告,都要治罪。这种一体化的乡里治安防卫体系有利于发现、制止、扼杀乡里任何一点微小的不轨行为。
康遇之规定的十分细密,也十分严苛,中书省接到奏报后,认为太过于苛刻,但是左相范思奇、枢密使谢元度、副使杜瑗康是极力支持,而且在实施过程中虽然也有一些矫枉过正,但总体上来说,康遇之的办法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到年底的时候,通远州各地的治安已经完全恢复,农民已经能正常安稳生产,地主、富农和乡绅的利益也得到了保障,因此太子兼中书令马建洵对康遇之的办法很是赞赏,并下令在晋国进行推广,于绍成十四年开始在海山洲及南洋属地与闽东境内全部推行。
绍成十四年,武朝东南富庶之地发生了罕见的大雪,即便是广南、双海行省也连降大雪,粮食大幅度减产,而且在闽州府、晋安府一带发生了瘟疫。而晋国的海清县、长乐县与武朝相邻,也受到了影响。
晋国这一年海山洲倒是没有旱灾,但是北部有一些水灾,粮食收成也受到了影响,宁安府是粮食大丰收。南洋属地方面东宁行省也遭遇了水灾还有地震,其余各地尚可以维持。
各地的灾害都还好应对,官府有应急储备,而且强令富商大族捐献,所以南洋属地方面自己可以应对。宁阳府方面,由宁安府和海京府接济,也能够应对。关键是海清和长乐两县,尤其是海清县。
海清县因为与武朝平时关系十分紧密,为了促进商贸往来,人员流动方面管理的非常松懈,因此海清县成了重灾区。
面对这样的局面,对杜怀义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在危局的时候,杜怀义开仓放粮,同时派兵封锁了边界,严禁武朝和晋国的任何人进出。除此之外下令派水师和军队也封锁了海清县与连海县和长乐县的交通,避免有外来人员进出。
同时对已经感染重症很难治愈的患者,杜怀义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尸体全部焚烧。
按照传统的风俗,人去世之后是入土为安。但是海清县地域有限无法安葬大量尸体,且会引发感染。而且如果用棺材,必将会使得木料价格上涨会引发投机居奇,海清县没有这样的财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杜怀义最后毫不犹豫下令焚烧尸体,但是也遭到了县令李睿安(李睿远的堂弟)和许多人的不满,并上报了中书省。中书省包括杜瑗康对儿子的如此举动也是有所不满,但是杜怀义坚持焚烧尸体。
从二月开始到五月,海清县境内因瘟疫而死的人已经达上万人,即使是他最疼爱的义女杜湘园和儿子杜群轩也感染了瘟疫。然而杜怀义顾不了许多,也不管别人是否支持,他坚持自己做的。
三月开始,杜怀义就下令大量焚烧尸体。
因瘟疫而死的上万人,而灾民更是非常多。粮食虽然储备够,但是也架不住有二十余万的灾民,没办法,只能是抢了。
杜怀义下令水师拦截经过海清县附近海域的运粮船,无论任何人家的都可以拦。同时截留在海清县的王庄历年租粮存储共十万石。
除此截留王庄租粮这倒是还好说,有父亲的关系,加上自家与王室的关系,马敬功、马建洵是不会怪罪的。但是截留往来船只,则损害了晋国几乎专靠贸易为生的许多大族的利益,特别是范家、柳家两家。
另外对在海清县和闽州府经营生意的各大族人家进行强行摊派,包括对张家也摊派了白银三万两和粮食一万石。至于其余各家也都收到了数额不等的摊派,但是大多都遭到了拒绝。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兵去抢,到七月时候从各家抢来了粮食共十万石,银钱三十万两贯。
这些粮食安排人妥善发放,银钱则购买药材。
虽然是事出紧急,也是情非得已,但是毕竟损害了在前线的大族利益,所以到七月,参奏杜怀义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飞向了中书省和王府、太子府。马敬功也被惊动了,于七月底返回怀远宫。
参奏的自然有不少是空穴来风的,但是也有真凭实据的。
因为反对的人数太多,还包括了右相张维行在内的大批高官。更重要的是张家也受到了损失,张海涛也向姐夫马敬功和姐姐告状。四大家族之中除了自己家以外,没有几个人支持自己。
张祎澜是深知马敬功、马建洵心思的,也知道二人至少在现在不可能处理杜家,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所以不表态。而张瀚民因为和杜怀义有过一同出使武朝的经历,亲眼见证了灾民,所以在朝上坚持替杜怀义说话。他时任刑部五品衔,是少有的另类,但是毕竟人微言轻。
大族不支持,但是康家、沈家、孙家和部分中小家族却支持。宁阳府知府杜怀正是他大哥,在宁阳府为弟弟募捐款项十万贯,康绚明和杜怀义在当年平高家口之战中也见过,加上与杜家的姻亲关系,也在康庄和邻近庄园附近为杜怀义募捐了粮食一万石,还有各种药材数千斤。通远州知州康遇之在刚刚经过战乱的通远州也为其募捐了粮食药材,送往海清县。
沈寿容、孙传承两家也为杜怀义募捐,两家加起来为杜怀义募集了药材,派人送往了海清县。
而海清县境内的中小地主和普通小民小户则对杜怀义身为大族却敢于不官官相护而感到佩服,渐渐地也从对杜怀义焚烧尸体的不满中走了出来,转而协助杜怀义。
到九月时候,经过杜怀义的强力举措,海清县的局势得到了控制,但是长乐县和连海县的局势仍然严峻。而两地毗邻海清县,两地的局势如果无法稳定,海清县也难以稳定。而且两地除了灾情瘟疫外,还发生了小股叛乱。
十月底,在马建洵的建议下,马敬功直接下诏,免去长乐县、连海县两地年老体衰且万事求稳的知县高安年和李海鲲,以杜怀义加知府衔,统一节制三地,并许可其直接任命知县,便宜行事。
杜怀义接到诏命后,以部署瞿化成接任长乐县知县,以自己的亲军将领姚文良出任连海县知县。
瞿化成、姚文良出任两地知县后,根据这大半年跟随杜怀义治理的经验,在长乐、连海县也以强有力的举措来稳定局势,到十二月底的是时候,海清县基本恢复了常态,长乐、连海县两地也得以安定。
马敬功的突然出手支持,让许多大族和达官显贵都没有了声音。
马敬功在年底的最后议事上还说:“一切都要以稳定为先,眼光不要总盯在眼前那些利益上,百姓被逼反了,市面上乱了,赋税从哪儿来,财从哪儿发啊,不要做杀鸡取卵的事情。杀鸡取卵,到时候是鸡飞蛋打,要什么没什么。”
因为在此事上张瀚民是少数的几个站出来说实话和支持杜怀义强力举措的人,马建洵根据马敬功的意思在十二月下令张瀚民出任海京府通判。对大力支援闽东的康、沈、孙三家也给予了褒奖。
到绍成十五年的夏天,闽东三县的局势已经基本上得以恢复,但是一年多的瘟疫灾情,让三县都损失不小。灾前,三地总人口在八十万左右,如今灾后三地总人口因瘟疫而病死和饥荒饿死及逃亡的减少了约二十万。
绍成十五年的秋天,马敬功正式下诏瞿化成、姚文良实授长乐、连海县两地的知县。并免去三地两年的赋税。
绍成十六年,晋国大部分地方尤其是主要产量区宁安府和永晋行省是风调雨顺,得以暂时部分抵消了这几年的不利影响。
因为这几年的灾害影响,武朝内部是乱民四起,晋国虽然总体上太平,但是通远州战事、闽东灾害、宁阳府受灾都让晋国也是虽然平静但并不算太安宁,不过赖没有大的战事影响,还是过得去的。
绍成十七年初,康遇之和马郁卿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为康延徽。
到绍成十七年底,晋国海山洲的户部、宫苑府和内库三大库尚存有黄金二十七万两,白银三百五十二万两,南洋方面府库则增加到了黄金二十三万两,白银三百一十三万两,各地粮食储备近五百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