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海胖脸上带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似乎对一触即发的情势毫不在意。
于清山按捺住怒火,冷冰冰地说:“田明海,我需要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田明海没好气地说,“我告诉你,纪英豪白死了。你们要找林默言的麻烦,只能另找场合另找理由。”
“就因为那个大夏律令?”于清山惊讶地说。作为一府捕头,他的反应一向很快。
田明海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一个汉子从柜台里取出一册布告。
田明海将布告砸向于清山,冷笑着说:“大捕头,看看吧!”
于清山伸手接过,找到至正三年的布告。
林默言没有说错,果然有这一条布告。
看着上面殷红的玉玺和大夏兵部的印鉴。于清山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条奇葩的圣旨。
“田兄,这是为何?”于清山好奇地追问。
田明海看看四周,命令道:“都给我退出五十步,我与捕头有要事商议。”
驿卒迅速撤离大堂,捕快却一动不动。
田明海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清山,似乎在说:“就你这点胆子,还想刺探消息?”
于清山脸上挂不住,怒吼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转眼间,驿站大堂只有田明海和于清山四目相对。
一壶老酒,几碟凉菜,两人开始轻声交谈。
“于老弟,有没有听过邱少安?”
“耳熟。”
“那邱断刀呢?”
“十三夜骑,大寇邱断刀?”于清山“嗖”的一声站起来,震惊道。
邱断刀本名邱少安,他是大夏凉州的一名驿卒。
当年有贵人落足驿站,其随从狗仗人势,夜半闯入客房试图凌辱妇女,被邱少安阻止。
随从怀恨在心,在贵人身边进献谗言,最后邱少安被罗织罪名,以交结匪类被判斩刑。为了免除后患,邱少安被诛灭九族。
上到白发老翁,下到不足月的婴儿,邱少安九族共138人全部在他面前处死,就连刽子手的刑刀都被折断。
据说,当时邱少安就指天发誓,他要杀尽天下姓姬之人。
邱少安性情豪爽,交游广阔,他在行刑前最后一刻被人救走。
一年后,邱少安手持一把断刀杀尽当年的仇人。然后,他独闯帝都,连场血战,将贵人活生生打死。
最后,邱少安改名邱断刀。他组织十三夜骑,啸聚四方,割据凉州。
从此以后,大夏便有了那条律令。
听到邱断刀的前尘往事,于清山打了个寒噤。
杀尽天下姓姬之人,这是何等忤逆的话。要知道,大夏皇室就姓姬。
这等狠人,谁敢招惹?
“田兄,你是不是把林默言看得太高?他怎么可能与邱断刀相提并论?”于清山不屑地说,“他不过是个酸书生,一个预备士族而已。”
“他当然没这个能耐。”田明海肯定道,“只不过我不敢赌而已。于大捕头,难道你敢赌吗?”
于清山苦笑道:“我也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芥蒂尽去。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两人都没有说出来。
纪英豪本是一个烂人,再加上和他们无亲无故,他们怎么可能为一个死人搭上前程?
清晨,林默言刚刚睡醒,房间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昨晚的事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他强抑住心中的不适,开始洗漱。他明白,今天还有一场仗要打。
吃过早饭,他取出诗书,开始大声诵读起来。书声朗朗,传遍驿站。
几个驿卒眼神交汇,都露出赞许之色。这个书生,真的与众不同。
临近晌午,林默言被驿卒押送至大堂。
大堂中,田明海和于清山居中而立,驿卒和捕快分列两旁。一些商旅围在四周,不时窃窃私语。
“就是他杀了人,真看不出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听说是个狠人。”
“听说死的是个捕快,那个有名的纪英豪。”
“据说纪英豪是被捅死的。”
……
人命关天,死的又是捕快,于情于理于清山都要做个预审,方才好向上面交代。
林默言站在大堂的中间,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慢慢结疤,让他俊秀的面容多了一些狰狞。
“林默言,你杀了纪英豪,可是事实?”于清山询问道。
“我以为他是盗匪,杀之无罪。”
“纪英豪身为捕快,孔武有力,你怎么可能杀死他?你修炼过武学?”
“我没有修炼过。兔子尚可蹬死老鹰,我不过是拼命而已。”
“你是书生,为什么会携带铁笔?”
“这是寻常之物,我只是用来练字。”
“据忤作孟九查验,纪英豪当时已经失去反抗之力,你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私怨?”
“我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杀他?你也说他孔武有力,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时只是本能反应而已。”
听到林默言不卑不亢的话,于清山也有些无语。他不是县太爷,没有定罪的权力。
他看着田明海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捕头,当然由你作主。”田明海摇头道。
于清山当即宣布:“林默言,你杀害纪英豪,供认不讳。由于此案性质特殊,我会专门派人送你回龙山府,等待县太爷的裁决。你还有没有话说?”
“没有。”
当林默言被送回客房时,他看到一双恶狠狠的眼睛。那双眼睛流露出强烈的杀意,让林默言不寒而栗。
大堂中,矮捕快来到于清山身边,大声道:“于头,我要护送林默言回龙山府,顺便将纪大哥送回家。”
于清山直勾勾地看着矮捕快,仿佛明白他打什么主意。
于清山声色俱厉地警告:“徐三,我知道你与纪英豪兄弟情深。但是你记住,如果你对林默言乱来,我就剥了你的皮。”
徐三低头无言,半晌之后,愤恨地说:“那纪大哥就白死了?我给林默言一点教训不为过吧?”
于清山没有多说什么,挥手让徐三下去。
“你这个手下不省心,恐怕会给你招来麻烦。”田明海淡淡地说。
于清山笑道:“有你的兵丁护送林默言,他还能怎么办?”
田明海没有多言多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时近中午,林默言来到大堂。
“田掌柜,给我准备一些清水和干粮,我路上用得着。”
“你倒是很小心。”田明海赞许道,“你可以同驿卒一起吃饭,绝对安全。”
林默言淡然一笑:“我只相信自己。”
官道上,林默言坐在马车中,四个驿卒在边上护卫。
此时,林默言的心神沉浸在太阴空间。他发现黑皇依然没有睁眼,但是却变大了一点。
他取出一块卤肉,将其送入太阴空间。黑皇闻得肉香,呜咽上前开始撕咬起来。
林默言撩开门帘,看向身后,双眼闪过一丝寒意。
两个糙汉推着平板车跟在马车后面。平板车上有一副薄棺,纪英豪正躺在其中。
作为护卫,徐三和孟九骑着高头大马,正在有意无意地闲聊。
“九哥,林默言为什么不戴枷锁,他毕竟杀了人?就凭他是书生?”徐三怒道。
“不然呢?”孟九懒散地说。
徐三双眼凶芒毕露,纪英豪对他有活命之恩,又将他带入衙门。此等恩情比海深,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林默言,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