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午,暮阳邑大街上溜溜达达走来一人。
看个头,不足五尺,看年纪,三十五六岁,头上带着软巾,身上穿着青灰布袍,袍子好几年没洗,要是洗干净,能看出原本的灰白色和胸前的碎石标识。下面是一条黑布裤子,裤子提的挺高,腰间系跳麻绳。
袍袖和裤袖全挽着,左手手腕上有一条石子手串,石子颜色不一,红的、黄的、青色,白的都有。
一双罗圈腿走路摇摆着,背后背根木棍,木棍一头搭在肩上,另一头挑着一个小包裹;腰间也有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的什么看不见。
走在街上,逢人就问郡守府怎么走,有的人嫌他脏,不愿意告诉他,好心人有之,告诉他具体位置。
摇摇摆摆来到郡守府大门,守卫捏着鼻子来到跟前:“去去去,别处要饭去!”
那人脸一沉:“咯咯咯咯……你说谁要饭?你才要饭的!你家要饭的穿这么好?”
旁边人心说哪来的鸡呀,说话就说话,还打上鸣了。
“那你过来干什么?说不出来,给你打出去!”一个守卫戏谑道。
“咯咯……咯咯……”
“别咯了,好好说话!”
“咯……我就这毛病,管的着吗?”说着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封书信:“给何辛何郡守的!”
守卫结过信,上写两个字:拜帖。
“谁给的?”
“你就说方鼎山大寨主汤栗送上拜帖!”
守卫听完眼睛蹬的多大,心说方鼎山的贼嚣张成什么样子?竟敢探府下书。
“行,行行行……你叫什么?在山上干什么的?”
那人一拍胸脯:“咯咯……昨天刚来,还没职务,记我名就行。小子站稳听好了,我乃岳地双环山下双环水寨三寨主党嘹择,也是冥屹大人新命亲封的水劫镰主!”
他报完名,眼前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问道:“没听说过?”
“没有。”守卫异口同声。
“咯……咯……真泄气,进府报去。”
其中一个问道:“再说一遍叫什么?”
“党嘹择。”
“党……嘹择……党嘹……泽……记住了,党了贼;叫点什么不好,非得叫当贼,哥几个看好喽,别轻易放人进府。”
守卫拿好拜帖,进府报信,何郡守读完以后气的差点骂娘,心说老三家的孩子不懂事尚且能忍,八叔直系弟子不明是非尚且能受,可忍来忍去,受来受去,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现如今旁系弟子也敢登门造次,真拿我北辞郡不当回事。
“家将何在?”
在府的家将听到招呼,整盔备甲佩刀悬剑来到厅前。
二小姐听到消息马上来到待客厅,问明事情,同样生气,她赶快出去找即彦师和周舸。
比较幸运的,沈桓正好回来。
郡守大人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下令请来人入厅。
府内准备好,守卫出去送信,一去一等一回,半个多时辰,再到大门前,周围弥漫一股馊味。
掐着鼻子说道:“大人有请。”
府内搭了一个请字,党嘹择听的挺美,前面两个兵丁带路,他晃着罗圈腿在后面跟随。
进府眼睛不太老实,看看里面的树,看看里面的房子,看看里面的陈设,越看越觉得都好,总想带回点什么;尤其是看见府内丫鬟,更做此想。
丫鬟仆从看见这位忍不住笑,都在想这人是谁?跟郡守大人什么关系。有的消息比较灵通,说他是方鼎山来的,下人听完目光闪避。
跨过外院,来的里院,党嘹择摇着脑袋晃着屁股说道:“真大呀,怪不得都想当大官。”
带路的守卫没理他,默默带路。
入里院没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到面前,这人府上都熟,郡守府管家何冲。
何管家来的近前:“怎么回事?”
前面人停下,说道:“管家爷,方鼎山派来拜府的。”
“嗬,胆子够大;先别管别的,就这样见老爷?非脏块地。带下去洗洗。”
党嘹择一听不干了:“什么话?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身上有味闻不着?你不嫌丢人,我们郡守府还嫌丢人呢,架走架走。”
他说完,几个仆人过来拉,党嘹择哪能听他们摆布,几下揍趴下一个。
一个小家奴挺聪明,端来一盆凉水,到近处高喊一声:“都躲开!”
“呼啦”一下, 附近人躲开,只留下党嘹择一人。可能跟罗圈腿有关系,闪避不及,整盆凉水全泼身上。
抹擦几把脸上的水,又两盆凉水泼来。
“咯咯……咯咯……”他急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
何管家看着,布袍上的青灰色好多地方变成灰白色,衣服和裤子上留着泥汤,地上不少脏水。
“再来两盆!”
当时他正拧衣服上的水,听到“再来”俩字,差点跳起来。还没怎么着,两个下人一左一后端盆而至。
五盆凉水过后,看着干净不少。原来袍子不是纯灰白色,胸前还有一个圆形的碎石标。
党嘹择跳着脚:“你叫什么?你敢留名吗?你敢吗?”
何冲眉毛拧着:“名?刷牙了吗?刷完牙在告诉你。”
旁边一个不晓事的家奴问道:“何爷?给他刷吗?”
“嫌钱多就给我。”
家奴听完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太阳照了会湿的衣服,何管家叫人扫干净水渍,看时间查不多了,命人带去郡守府议事厅。
早就等急的何暮雨在厅前站着,原本纳闷为什么见不到人,见到人后差点乐出来。
这人身上和衣服上不少泥圈渍,怎么看怎么像掉过河里。
琢磨府里没有水池或者水塘,想不出掉的哪。
前走几步询问仔细,才知进来后何管家给他洗了个冷水澡。
捏着鼻子,用手扇扇附近臭气,转身退回郡守府议事大厅。
“爹,党嘹择带到。”
周舸提鼻子闻闻,心说二小姐出趟大厅门,身上怎么多股味?
沈桓眉头微锁,迅速调整好坐姿,一言不发。
即彦师看看外面,又看看六伯,然后看看沈桓,也调整好坐姿,也是一言不发。
家将们站在何郡守身后,时刻等待命令。
何辛听说人到了,手掌重拍桌案:“带人进厅!”
一个将军走到厅门口传话:“带人!”
负责引路的守卫就像押解犯人似的把人带进议事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