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住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他转身下山。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只是心境是终究不同了。
白袍如旧心非旧,愿以长生济苍生。
苍松如峦,虬根似海。
山海不见,昆仑便是山海。
白袍迅闪,翠绿避退。长途蹊径,亦如平路。
山树间,匍匐的野藤蔓开出幽紫的小花,如瀑如布,平摊在肥沃的土壤上。
下山的路上,偶然间庚辰瞥见一抹梧桐色。
那是一丛梧桐树。山是昆仑山,树却梧桐树。梧桐栽在了昆仑山,他却云巅迈步,从未低头看过山间梧桐色。
凤凰高傲,号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有胆子在昆仑种梧桐成园的,开天辟地数万年,也只有琼林一只凤凰了吧。
他使用出瞬移之术,转眼间便来到梧桐园。
梧桐高万丈,恐与青天齐。
满园梧桐,满园桃花。
他曾说:“这世间花卉,最喜桃花。”
于是她种了梧桐,栽了桃花,立了园圃,设了禁制。
一屋竹楼三四间,流水人家,古道西风,却是离人悲。
他是昆仑龙君,掌山脉,控江海。世间龙族,如入山,山则有脉;如入水,水则有灵。
他知她所知,但是他做不了抉择,也做不出抉择。龙族责任重大,要护八荒安宁,六合和谐。如若,如若有一日,他战死沙场,魂归混沌,又何必独留她一人遗孀于世呢,用感情枷锁困住她千千万万年,让她享受无尽的痛苦。
他听闻,帝俊以三足金乌的内丹为聘礼想要迎娶女帝。
他无言,自以陌路相对,昆仑封山百年。
他想,一百年华,沧海为变。她一定会选择他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盘古阳气所化的金乌圣人,妖庭东皇太一之兄,妖族万年难出的修行奇才。
然而,昆仑解封之日,龙凤开战,麒麟一族无端卷入。
他拿着前线的战报,说凤凰一族圣女斩杀数真龙。
水族修行,受天道雷罚之劫难,清心净欲,才能修成龙族,而这种龙族没有血脉加持,只能是亚龙,修不成真龙。只有正统龙族,才是真龙,才能修成应龙。
应龙,应天地,应万物,应大道。
数真龙惨死于凤凰圣女之手,如若没有一个交代,恐怕族中纷争不断。
他说:“妖帝之后当真是为夫解忧的贤内助啊。”
赤霄剑出鞘,他御剑而起,直入云霄,一声剑鸣昆仑憾。
她说:“你不信我,我无悔,但凤凰一族圣女不能被龙族枉杀。”
她那一日,令旗飘扬,四方百鸟之族,朝凰觐见,山灵水禽,咸听凰命。
庚辰御一剑至青龙将军的战场,看到凤凰一族正在围杀青龙,便一剑震荡出剑气,生生斩杀不计的凤凰将士。
她听闻战报,一语不闻,素手一挥,侍从退出大殿。
第二日,凰旨四方,琼林上神要嫁凤凰一族一名不见经传的勋贵家的小子。
那一日,不死火山张灯结彩,众多凤凰将不死火山布置的色彩斑斓。
那一日,四方隐逸的仙人,神族,巫妖两族,洪荒有名有姓的万族都派人送了贺礼。
不死火山,凤凰一族唱名,报礼,接礼,迎客的凤凰忙的手忙脚乱。
面容姣好的侍女一袭彩衣,在宾客面前炫舞,男侍捧着各色佳肴美馔,瓜果奇珍往各案桌的宾客面前送摆。
流云飞袖本是极美的,尤其凤凰一族尤擅乐舞,舞姿蹁跹,惊鸿八荒。
午时,新婚夫妇在众多宾客的见证和祝福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有侍女早已经碰着合杯酒等候在旁边,只等司仪礼一句“夫妻对拜后”便可饮酒礼成了。
司仪礼许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正准备大喊一声“夫妻对拜,礼成!”时,一剑至天间而来,直直插在司仪礼耳旁的屏风上。
一袭青衣的男子一身杀气腾腾,眼眸如冰,俏脸含霜。他旁边那位身着白衣的少年男子的脸色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钧巫,回。”青衣男子一语刚出,司仪礼耳旁的剑便有了灵性似的,从屏风里缓缓退出,只留下一个破了窟窿的屏风,还有屏风旁边惊慌到大口喘气的司仪礼。
那新郎红袍上金丝银线,绣着展翅高飞的凤凰。
或许是想在琼林面前表现,又或想在洪荒万族前炫耀一下自己,他对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说:“如诸位是来庆贺本君迎娶琼林的,留下礼物便可走了,不死火山不欢迎二位。如不是庆贺的,不死火山今有万族宾客,如若出了什么好歹,龙族恐怕也经不起万族的问罪吧?不死火山还有十五万将士呢,不知将军可否能杀出重围呀。”
那青衣男子一脸无奈,手中握着钧巫剑,朗声问道:“本将军今日与天南将军今日以凤凰一族十万将士的人头作贺礼,庆贺凤君称君,如何?”
那新婚的新郎刚准备迈出一步施展灵力,钧巫剑突然出现在新郎的鼻尖前,仅半寸,便可见血。
“她的夫君,你不配。凤凰一族十五万精兵,可够本将军手中枪饮血的?”淡漠冷血,入耳生寒。白衣男子的话,无情之中又透露出有情,有情是因为龙君对琼林有情,无情是无数将士血染黄沙,是对凤凰一族的无情。
“此事不劳将军费心,龙凤本就是死敌。不送好走。”话说完,琼林便入了婚房,还在门前设下了禁制。
“无妨。”白衣男子施展灵力又加深了门前的禁制。
前来做客的万族窃窃私语,就连新郎也惊愣住了。
按着禁制的灵力,他估计再修炼个数千年都解不了。
白衣男子或是还不放心,将一片龙鳞拔下,化作了一道结界牢牢罩住了这婚房。
事实未料,三族死伤惨重,麒麟一族邀请龙凤两族和谈的时候,麒麟一族才得以利用玄天宝鉴破开龙鳞结界。
龙鳞有灵,又有天南将军一生修为倾注于禁制和结界当中,所以即使是琼林帝君也不敢轻易打破结界,担心结界破碎,充盈的灵气震荡四散将周遭凤凰一族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伤害到族人性命。
千百年的结界,流光溢彩却又坚固非凡。结界挡住了外物,也封住了琼林的心。
不问政事,不言兵戈。庚辰与琼林之间也免去了龙凰之间的兵刃相见,也护住了仅剩的情分与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