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蓝紫（三）
因此那次他才趁着黑灯瞎火去偷老钱婆子家的鸡，老神仙说了，鸡血味辛、性平、咸、无毒，入心、肝二经；鸡冠血：味甘、性温、无毒，入肝、肺、肾三经。主治祛风、活血、通络，还能治筋骨折伤，反正就是能补身子，对妹妹来说，鸡血比鸡肉更好。
不过他只偷了鸡血，没偷鸡肉，放了血就放他们鸡窝了。
全然不知在他拙劣的手艺下这只鸡没活过一盏茶时间，还有老钱婆子看到鸡无助地躺在鸡窝时的哭天抢地。
再后来，这事莫名其妙地传成了惊悚事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事闹大发了。妹妹也知道了这件事，三四天都没有跟他说话，不再喝他煮的鸡汤。
他跪在爷奶的牌位前向妹妹保证，绝对不会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妹妹才勉强给了他一个笑脸。
前天他带着伤回来，妹妹吓坏了，哭着给他擦药，把那包胡大叔送的猪下水和猪骨头扔到了地上。
他呲着嘴把荷叶包着的东西捡起来，笑着跟妹妹说哥哥没事，哥哥一点都不疼，晚上睡觉的时候妹妹抱着他的胳膊抱了一晚上。
他才知道妹妹是害怕失去他，只是她不说。
“哥哥，这是什么？”妹妹叶紫看着茶几上的布袋。
其实叶蓝也不知道，只隐约有个猜测，倒出来一看，果真是银钱。
“哇，好多钱。哥哥你哪来的？”叶紫睁大眼睛看着反射着银光的碎银子，这一个得有一两了吧。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叶蓝决定不瞒着妹妹了：“刚才来的是县城衙门的捕快，他们说，这是他们为我向那些人要的药钱。”
“就是那些打你的人吗？”
叶蓝翻身下床，在床底找出一个木盒子，里面零零散散地躺着几十个铜板：“嗯，我说过，那天有个人救了我，看来他还找了衙门的人教训他们。”
叶紫这会儿终于敢摸银子了：“这得多少银子啊，哥哥要不你拿着银子买副药吧，你光涂了药膏，我不放心。”
叶蓝点点她的额头：“你啊，小小年纪操老太婆的心，放心吧，哥哥好着呢，老神仙给的药膏很好用。”挨揍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护着自己的，“来，帮哥哥数铜板，哥哥还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叶紫麻溜地将碎银子和铜板分作两堆，“数钱我最拿手了。”
两人一边欢快地数钱一边用麻绳将铜板串起来。
另外一边的气氛就没这么好了。
“高白小朋友，”陈晓棉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鸡毛掸子，“听说你见义勇为了。”
高白看着她咽了口唾沫：“锄强扶弱，人人有责。”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
陈晓棉轻轻敲了敲桌子，发出啪啪啪的声音：“那郝捕快们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他们来吃馄饨，可是说你请客的。”
“这不，叫，叫上官差比较能唬人嘛。”再退一步。
他想扒拉他的好兄弟。
余光瞥到高明站在另一头，安稳地抓着一把瓜子在看戏。
他还是不是我好兄弟了？
“请客七天？”陈晓棉可不管少年的心有多脆弱，直接开问。
不好，老板娘敲桌子的声音开始变大了。
“说。”
高白视死如归的点点头。
陈晓棉啪的一声把鸡毛掸子拍在了桌上，深吸一口气朝着焱喊：“焱姐，快算算钱。”
焱看了看单方面剑拔弩张的两人，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算盘：“咱家的馄饨个大量足，捕快们都吃的大碗，肉馅十六个一碗八文钱，六个人七天就是三百三十六文。”
高白掰了掰手指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钱，好家伙，荷包得大缩水：“不是，老板娘，我是自家铺子的人啊，价钱能和外面的人一样吗？”
陈晓棉立马喷了他一脸：“我呸，有你这样坑自家人的吗？咱家是酒楼吗让你嚯嚯，你除暴安良铺子就得为你买单吗？那你以后哪天救了流民是不是还要为他提供住宿？救了病患还得为他掏药钱？高白啊高白，你要搞明白，你有那个钱吗？焱姐，算他三百文，每月从他的工钱里扣。”然后扔下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地上楼了。
焱收起算盘回了房间，殷不识在一边看了半晌也回房了，大堂里只剩下他们俩兄弟。
高白没想到老板娘会这么生气，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好事，“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高明默默地把鸡毛掸子放回了原处：“老板娘不是那么抠门的人，她不反对你惩恶扬善，她也看不惯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实力就欺负那些弱小的人。”
高白眼眶有些发红：“可是她刚才吼我了。”
高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确是做错了，帮助弱小这不是错，可是你自作主张答应郝捕快他们之前，有跟老板娘说一声吗？这是老板娘的家业，你不能因为老板娘好说话就做她的主。”他拍拍高白的肩膀：“明天跟老板娘道个歉，她会原谅你的，毕竟你做了好事。”
大堂里只剩下了一盏灯，坐着一个人，他耳边回想着陈晓棉吼他的话。‘那你以后哪天救了流民是不是还要为他提供住宿？救了病患还得为他掏药钱？’
他倒是想，可是他没有钱。而且他不傻，农夫与蛇的故事是听过的。
突然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和哥哥逃荒来到这里，举目无亲，无意间走到铺子外面的的檐下躲雨。
“雨这么大，你们怎么不回家？”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女子撑着伞走到他们身边，看上去没比他们大多少。
后来他们才知道，大多了。
“我们没有家了，村子被土匪抢了，我们是逃出来的。”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们两眼，“跟我来。”
两人跟着她后头走进这家铺子，里面黑漆漆的只点着几根蜡烛，看起来不大富裕的样子，可是安稳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们想掉眼泪。
“吃吧。”女子从后厨端出来一盘包子，又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水。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包子就啃，一阵狼吞虎咽后，两人后知后觉地正襟危坐。
女子不以为然的笑笑：“以后你们是怎么个打算？”
高明无奈地摇摇头：“找个地方住，可是我们没有钱。”
高白比他的话多，就在边上补充：“找个不要钱的地方住，这个县城好大，总会有地方住的，大不了住破庙，又不是没住过。”
“如果是流民的话，官差是不会让你们逗留很久的，除非你们有人担保，或者是有个长期居住的地方。”
“我们可以加入丐帮啊，我刚才看到隔壁街有一个老头，他都吃的上包子，我们肯定也能赚到填肚子的钱。”
女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看着另一个沉默不语的孩子：“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高明抬起头看着她：“我想和弟弟找个地方做工，包吃住就行。”
“那你们要想清楚，以你们的年纪，只能到一些地方做小学徒，或者是什么打杂的，活多又累，东家还不一定就是好的，到时候受欺负了，可不会有人为你们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