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
“铭兰画室”取了陈雅兰和奕铭名字中的两个字。
陈雅兰和钟奕铭初中三年同桌一年，高中又被分在同一个班，他们都喜欢红色，他们喜欢唱同一首歌，他们都喜欢绘画，画春天，画富有生命的东西，画他们身边的人和事。
他俩是彼此的初恋，陈雅兰把钟奕铭当成最好的朋友，直到高三毕业的那年，钟奕铭有天送陈雅兰回家，在楼下的那棵大杨树底下他向陈雅兰表白，他说从第一次看见陈雅兰走进教室便开始关注她，钟奕铭说她太优秀，性格外向，人长得漂亮，成绩还总是年级前三，对比之下自己实属太过普通，性格内向，成绩中上水平，除了会画几张人物素描外毫无一丝光彩。
陈雅兰成为钟奕铭的同桌，他既是惊喜又是担心，惊喜的是可以近距离和陈雅兰日夕相处，担心的是陈雅兰可能发现他的秘密——他有一本笔记薄，上面都是陈雅兰的影像，有正面的，有侧面的，趴在课桌上思考问题，与同学激论时据理力争得面红耳赤，参加学校运动时在操场大喊着“加油”……
知道陈雅兰喜欢的音乐他下载成自己的手机铃声，知道陈雅兰喜欢的电影，抽出原本就压缩很挤的时间看完了整部电影和网上所有的评论，在微信里和陈雅兰聊电影里的角色和导演视角，聊电影中使用的光影和色调。听陈雅兰说起高二要参加画室集训，钟奕铭找了各种理由请求父母换成和陈雅兰同一个画室学习，钟奕铭从书包里取出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交于陈雅兰手上，封面一个小男孩趴着仰望蓝色的天空，左下角有个用墨黑钢笔写的淡淡字迹：兰。
接过笔记本的那一刻陈雅兰涨红了脸，至今陈雅兰还记得脸上那火烧的感觉。
陈雅兰问钟奕铭为什么之前不和她说，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反倒开了口？是不是因为担心高三一结束大家就各奔东西了？钟奕铭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也不是，知道自己和陈雅兰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紧赶慢赶一刻不敢怠慢地一路小跑着向她赶上来，月考考到了年级七十八位，钟奕铭说他会继续努力的，他要考上和陈雅兰相同的目标大学：中央美院。
陈雅兰笑话他是痴人说梦，没想陈雅兰当时的一句戏言后来竟会成为那件事情的一个起因，早知如此，她该鼓励而不是调侃钟奕铭，其实钟奕铭不知道的是，高中年级里的女生在背后都把他当成了仰慕的男神，他的外表一点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般木讷呆板，他的身材修长挺拔，眼神中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忧郁，为人低调的可爱，无论谁让他给画一幅什么画，他总是二话不说态度极为认真的完成那副作品。陈雅兰那会儿可是女生们羡慕的对象。
回忆到这里，陈雅兰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她和奕铭结婚第五个年头了。
望着桌面上摆放着他们一家三口喜笑颜开的合照，陈雅兰不经露出幸福的微笑。
“老板娘，我先走了。”
打扫阿姨站在陈雅兰的办公室外将门开出一指缝，她用指节轻敲了下透明的玻璃门。
“啊。”
陈雅兰回过神望了眼门外的女人，招手示意对方推门进来。
女人进入室内，走到陈雅兰的办公桌前。
“你是新来的？”
陈雅兰认出她不是原先的阿玲。
“嗯。”女人点点头。
“阿玲是我老乡，她媳妇生了孩子，儿子让她回去帮忙带孙子，我正好这个时间点有空，她就把这个活转给我了。老板娘，对不起，我应该事先和您说一声的。”
女人略显局促地对陈雅兰说道。
“你——”
陈雅兰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对方急切地打断了。
“我有经验的，我从年初就开始做钟点工了。”
女人的嗓音甜美，若不是她身上那套廉价的地摊货，陈雅兰会误以为是丈夫的某个学生。
“你的年纪好像也不大嘛？”陈雅兰问。
女人衣着朴素，依稀能瞧出其玲珑有致的身材，老实本分的面容上一双凤眼透着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若让她换一套靓丽时尚的服装或许能成为他们画室的模特，这个念头只在陈雅兰的脑海晃了一下便被否定了。因为对方说出了她的年纪，超过了画室对模特的年龄要求。
为了吸引更多的考研学生，画室请到的人体模特大多是二十多岁身材比例相对较好的年轻男女，当然与大学那些毫无美感的中年妇女和老头老太来说他们开出的工资也要高出不少。
“我都三十七岁了。”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叫什么？”陈雅兰问。
“老板娘你就叫我‘小花’好了”？”女人说。
“小花？”陈雅兰重复道。
“花”这个姓氏陈雅兰只在电视剧里听过。
“我娘家村上一半的人都姓花。”
女人看出了陈雅兰的惊诧，她解释道。
陈雅兰为自己的无知尴尬地笑笑。
“你在这里是和家人住一起吗？”陈雅兰问。
“和一个老乡合租一间小房子，老家赚不到钱，我老公去年年初在上工时出了事故，手被搞残废了，老板赔了他几十万块，钱都拿来买了镇上的房子以及简单的装修，小孩过几年就要念小学了，不弄套房子镇上的小学上不了。”
女人说的内容令人心酸，但从她的话语中却完全听不出对生活艰辛的任何埋怨。
“你老公和你一起出来的吗？”陈雅兰问。
“他现在干不了体力活，我让他在老家带孩子，我出来贴补家用。”女人说。
“你有几个孩子？”陈雅兰问。
女人略微停顿一下，她朝陈雅兰浅浅地一笑道：
“就一个男孩，今年虚五岁。”
“你结婚不早——”
“叮铃铃……叮铃铃……”
陈雅兰的话被桌上的微信视频电话给打断了。
陈雅兰取过手机，看见视频那头女儿的笑脸盈盈。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
小女孩对着屏幕伸长了脖子，带着些许神秘的意味说道。
“什么惊喜？”
陈雅兰对着屏幕柔声地问。
“我不让然然说，她这个漏嘴巴！”
钟奕铭在屏幕外带着宠溺的口吻责备女儿。
陈雅兰让女儿拿电话给她爸爸。
“我关电脑了，等我一刻钟就到家。”
陈雅兰对着手机屏幕上的钟奕铭说道。
“路上小心。”
丈夫的口头禅又来了。
陈雅兰侧身将手机塞进了提包里。
“老板娘，你和老板的感情真好。”小花感叹一句。
陈雅兰朝小花含蓄地笑了一下，背上提包锁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小花，我们一道走，你帮我拉大门。”陈雅兰对小花说。
“好。”小花轻快地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