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金听着他们在那里胡乱猜测着，而且越说越离谱儿，心里觉得很好笑。
虽然他跟老吴也不熟悉，但从大家的议论中来看，至少老吴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即使到了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团队里，仍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做哪一块儿的。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做好保密。
计算机启动后，他一心两用。表面上他在计算机上继续做着银行贷款资料，私下里他却在偷偷地研究着眼前的那本文件，想尽快把老吴的研究成果消化掉，以便提出最后的投资目标公司。
“哎，黑豆儿哥，我们在这儿瞎议论，没听到你说话嘛。”小赵似乎注意到他一直没吭声，于是问了起来。
“咳，我还在为银行贷款的材料发愁呢，哪有功夫去想别的。”张无金故意堆出满脸的愁云，叹气道。“材料做不好，经理又要训我了。”
虽然就这样把同事们的注意敷衍过去了，但是他知道，要想尽快看完老吴留下的所有资料，在眼下这种氛围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按时完成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公司里主要做准备银行贷款的材料，研究新能源投资对象的事儿，就只能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来干了，而最安全的地点应该就是自己的公寓了。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像这样秘密地去干这件事儿，与中情局或者克格勃所为，还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如果真当了间谍，肯定会有人对他施展“美人计”的；可是现在干的这个XnY项目，可就没有那个艳福了！他想。
就这样，他每天下班时，都会带回家三四本文件，晚上在家里加班。
这样连续干了三天，他把那些文件都看完了，里面的内容也都搞明白了。再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和研究，他又从老吴留下的五个候选投资公司里，排除了三个，最后剩下了两个。
这两家公司都是上市不久的新能源电动车公司，都是同一年成立的，也是几年后先后上市的。其中的纳博汽车公司主打大众化电动车，而另一个顺邦汽车，则面向高端电动车市场。
这两家公司都还在初始创业阶段，他们的样车都参加了汽车展，工厂据说也已竣工，到年底和明年上旬，就会分别投产。这两家公司除了股价不同外，其它各个方面都非常接近，难分伯仲。
张无金本人，稍稍倾向于纳博，可是纳博的股票价格比顺邦的股价稍高。即使高出的股票单价不算太高，但是考虑到股票的数量，以及丰水这“罗锅上坡 —— 前（钱）紧”的状况，要得到公司董事会的批准，还是要提供足够的证据的。
他把这个研究结果向陈友银做了汇报。陈经理指示他，继续深挖这两个公司的详细情况，如有必要，可以去他们公司去实际考察一下。
经理这句话，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凡是在网上能够查到的信息，从两个公司的各种发布会，汽车展的参展视频，到公司的年度财报，以及各种媒体的评论报道，他都查遍了。
但是公司的实际情况如何，是不是真的如媒体报道的那样，他其实心里并不清楚，他此时正处于“武大郎骑大马 ——上下两难”的境地。这时经理的一句话，让他顿时茅塞顿开。
他决定按照经理的建议，亲自到这两家公司去看看。
纳博汽车就在丰水所在的同一个城市，他先跟陈友银请示后，便一个人悄悄地跑去调查了。
他先来到纳博汽车的总部，见是一座三层的全玻璃楼房，外面看起来显得特别摩登，很有一种未来世界的感觉。进出的人都很年轻，有一种朝气蓬勃的精神气。
随后他又跑到纳博在附近的另一个城市的工厂，看到的都是身穿统一工作服的年轻人。他冒充电动车零部件供应商，跟工厂大门口的保安随便聊了一会儿，得知工厂的安装、调试都已经接近尾声，年底投产应该没有问题。
他把收集到的信息，以及自己的感想，都随手写在文件里，并在文件夹的封面的左上角，写了两个很小的字母：NB，以代表是有关纳博的文件。
然后他又乘高铁北上，来到顺邦汽车在某省省会的总部。
他第一眼看到顺邦的总部大楼时，还真的吃了一惊。这是一幢高达二十多层的四方形玻璃大楼，高耸入云。看起来不像是一家高科技电动车公司的总部，倒像是一家银行大楼。
现在公司正在起步，总共的员工人数也就几百人，在总部工作的可能还不到百人，竟然盖了一幢能容纳上千人的总部，这让他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是贫穷限制了想象，还是胆小限制了行动，或者两者都有吧。这怎么看都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海边儿盖房子 —— 浪到家了！”
他在顺邦总部大楼外面转了转，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他能看到里面有人，估计整幢大楼里可能也没有多少人吧。
看到这里，他心里已基本上打定了主意。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还要去顺邦的工厂去看看，想想自己千辛万苦地跑到这里了，既然已经来了，那还是去看一看吧。
顺邦的电动车工厂在郊外的工业园区，是一大片扁平的白色厂房。他来到一处入口处，探头向里面看了两眼，只见工厂院内静悄悄的，崭新的厂房外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从大门口的值班室里，出来一位保安。那人看样子有五十岁了，正缓缓朝他走来。
张无金连忙走上前去，十分热情地向那个保安介绍道：“大叔，您好。我是一家电动车零部件的供应商，知道顺邦汽车已经建了厂房，准备生产电动车了，想向顺邦推销一下我们的产品。”
那个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名白领职员，于是回道：“你找错地方了，你应该找采购部，这儿是工厂，采购部在总部那边儿。”说着，他用手指了一下张无金刚刚来的方向。
“哦 ——是这样啊。”张无金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听说工厂马上就要开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供货。”
“没那么快。”保安很肯定地说。“厂房是盖起来了，里面的机器还没装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公司不是说，明年上旬要投产吗？”张无金不动声色地问道。
“够呛。”保安很自信地说。“装完机器就得明年了，装完了你还得调试呢，明年底能投产就不错了。”
“哎，大叔，”张无金想起了他在网上看到的、顺邦汽车参加车展的视频，于是又问道：“我看到过顺邦参加车展的视频，那个车还是蛮漂亮的，是在这里装的吧？”
“对，没错儿！”保安一听说自己公司的车不错，脸上满是自豪的神色。“就是在这厂子里装的。装完了还拉出去，在这后面的那条马路上拍了视频。”
这个保安看起来可能是一个人太寂寞了，能有一个人跟他聊天，显得很是兴奋。
“大叔，您是说那辆展车是被拖出来的，不是开出来的？”张无金好奇地问道。
保安四下里看了看，然后低声很神秘地说：“那车根本就不能开，只是个模型。”
张无金一听，又吃了一惊。他急忙追问道：“车展上那辆展车确实没有开动，可是车展上播放的视频里，那车可是在行走中啊？”
“那个视频……”保安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可能是意识到要说漏嘴了。
“大叔，那个视频怎么了？”张无金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
“那个视频……”保安还是只说了半句。“那个视频啊，就是在那条马路上拍的，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张无金知道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于是谢过他之后，一个人找到了那条马路。
这是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马路的一侧就是那个工业园区，另一侧则是绿油油的农田。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工业园区的开发才刚刚开始，进驻的公司还不多。这一带来往的车辆本来就很少，园区背后的这条马路， 就更是空空如也，一辆车也没有。
张无金掏出手机，找到了顺邦发布的那段第一款车试车的视频。他看着视频中的背景，对比着眼前的马路和背景中的农田，确信这段视频果然是在这里拍的。
他把那段视频看了几遍，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车里前排的两个人，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一般广告里的人物，都是喜气洋洋，朝气蓬勃的样子，这个视频里的人虽然也都面带笑容，可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一丝焦虑，甚至是恐惧。
他想起了门口的那个保安刚才说的“你去看看就明白了”，可是，看什么呢？
他站在马路中央，左瞧瞧，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再回去好好问问保安大叔？ 估计他不会说的。那该怎么办呢？
他沿着马路一边漫无边际地向前走着，一边苦苦思索着。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好像是越走越快了。
咦？怎么会是这样？
他脚步没停，又走了十几米，猛然间恍然大悟：这条马路不是水平的，而是一个斜坡呀！
如此说来，那段视频，是在那辆模型车自己滑下斜坡时拍摄的，这也就能解释那个保安所说的一切了！
他高兴得一屁股坐到了马路上，然后顺势躺了下来。
他平平地躺在那里，伸开双臂，望着天空，激动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