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只被激怒的小牛一样跟在有些手足无措的桃姨身后。我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了,桃姨不擅长说谎,她在说妈妈要到很远的地方旅行的时候眼泪流个不停,最后抱着我嚎啕大哭。我早就明白这个事实了,我要做的不是像这个年龄该有的一样一脸懵懂的问桃姨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或者直接哇哇大哭。母亲曾经说过,我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在被迫和小风分离了之后,我心中那些搞不懂的东西就像炉火里面逐渐燃烧着的薪柴一样。走进这鸽从没有见过的华丽住所,一旁的桃姨也是如履薄冰,生怕碰到什么。而我则只顾着闷着头往前走,什么也不管。
“两位不用紧张,小少爷的院子就在对面。”
前面穿着一眼看上去就很贵的衣服的姐姐对穿着不适合的新衣服的我和桃姨笑脸相迎,我宁愿现在就回到那个小院子里。小风没有和我一起来,明明我们是兄妹......
血缘关系什么的,难道比家人更重要吗?大家在一起围着火炉的时候,压根没有任何的间隙。非要在这种时候拿本不必要的东西出来分个清楚,把本就破碎的一家人拆开。
我心中带着一股怒火——这甚至让我忘记了悲伤,摆着被母亲称作是扑克牌的脸跟在桃姨的身后。
她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比起原先的院子大上好几倍的庭院,周围也没有高高的围墙,可以自由自在地看着天空,树和花草也多了许多,自己的房间比之前的两个房子都大。可是我不开心,桃姨则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就连晚饭也没吃多少。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间,桃姨正坐在主屋里。我刚想过去提醒她要熄灯了,一个身穿黑色衣裤,带着圆眼镜的中年大叔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桃姨脱帽鞠躬后,说。
“很抱歉,我来迟了。最近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毕竟主人遭遇了那种意外。”
桃姨好像被雷劈到了一样,站起来手舞足蹈了一阵,才缓过劲来。
“大管家大人,您太言重了,对我们这些人压根不用这么在意……”
大叔安抚住桃姨,然后坐到了她的对面。
“以后请不要再说这个,我把您当作是小少爷的母亲,在那种环境里照顾小少爷六年,这是您应得的回报。”
说着,他发现了我,径直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几个白色的小方块。
“小少爷,请随便拿一个吧。”
我看看小盒子又看看跟在大叔身后的桃姨,最后再看看大叔,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才小心翼翼地从中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好的。
大叔愣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说着什么必成大器之类的难懂的话。桃姨赶忙过来领着我,让我对大叔行礼。
“请千万不要这么做,让小少爷对我行礼就太乱常理了。”
大叔在我弯腰的前一瞬一把抓住了我,随后把我抱到了之前他坐的地方,自己则是双手拿着帽子站在我面前,就像我犯错误站在母亲面前一样。
“大叔又没有犯错误,为什么要站着啊,难不成送给我这个小方块之后就要被罚站吗?那我不要了。”
说着我就把放到口袋里的小方块拿了出来,递给了大叔。
“哈哈,小少爷拿着就好了。这是我对您的礼节,不是您所想的那样,乖乖坐在椅子上就好。”
桃姨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椅子旁边,既然大叔说是礼节,那一定不是什么坏的事情了。
“这里以后就是小少爷您的家了,想吃什么和下人随便说,过两天我会再来的。”
大叔从盒子里又拿出一个小方块,剥开外面银色的部分,露出了黑色的东西,然后把它喂给了我。
“这叫巧克力,是这么吃的。天色不早了,小少爷快去睡吧,我和你桃姨还有话要说。”
“ 大叔,能听我说一句吗?”
我抬起头看着正带着和蔼微笑准备目送我的大叔,桃姨是一副要晕过去的表情,指着我没说出来话。
“小少爷请讲。”
大叔愣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单膝跪了下去,和我的目光持平了。
“能把小风也带过来吗?”
听到我这个要求,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又说了。
“那能把我和桃姨送回去吗?”
“泉儿,不能让大管家大人伤脑筋。”
桃姨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对着大叔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快去睡觉,只要你乖乖的,会再见到小风的。”
骗人。
我很想把这句话狠狠喊出来,然后不顾一切的跑出去。
但是不可以,要为桃姨分忧......
于是我看看一旁向我点头的桃姨,学着大叔刚才的样子对她鞠了个躬,退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听。
“对于你们之前的经历,我表示很遗憾。希望您能理解,毕竟在下只是代替主人管理着整个伯爵府,而且各位少爷各自的家事又是很敏感的,只要不是太出格就不能去行动。这么大一个家族,里里外外的东西太多了,加上三少爷一直在外任职,很少回到本家来。对于小姐的事情我很懊悔,您现在怎么惩处我都不为过。”
“大人,您这话就太严重了。我和姐姐从来没有恨过谁,我还记得姐姐当时嫁给三少爷的笑容。我只是一介婢女,没资格要求什么,只希望这里能供上姐姐的灵位。至于我,不用什么特别的待遇,等泉儿安顿好了我就去找户人家。泉儿不是一般人,我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我说过的,您现在就是小少爷的母亲,安安心心地陪在小少爷身边就可以了。小少爷刚刚失去母亲,正是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您做好这一件事就能帮我最大的忙了。现在正是多事之时,我就不久留了,小少爷的能力培养过段时间再说。你们尽量待在这里,三少爷的继位不是那么顺利,这块最好不要生事端。”
“那不如我们搬回去吧,原先的地方也挺好的,夫人的女儿也在。”
听着桃姨慌张的声音,大叔轻轻地笑了。
“您不必太紧张,一切都在我和三少爷的掌控之中。您只需要在这里享享清福,陪着小少爷就可以了。至于她的事情,我们会有一个妥善的处理,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适应这里的生活。”
之后大叔又和桃姨聊了一会绣织的事情才告辞,我趁着桃姨送他出去的机会回到了房间里。大大的房间有暖暖的炉子,还有几个陌生的姐姐。可是母亲不在,小风不在,桃姨也不在。虽然有些心慌,新的日子还是开始了。
第三天的晚上大叔再次来到之前,我和桃姨都过着畏手畏脚的生活,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在各自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偶尔的见面也是在早、中、晚饭的时候,自从搬到了这里,桃姨变得忧心忡忡、顾虑重重,连投球都不陪我玩了。
桃姨每天一有时间都会无精打采地坐在会客厅里等着大叔的出现,周围的姐姐们也不敢接近桃姨,就算是我,她们也敬而远之。不知道留在原处的小风怎么样了,今天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冻着......
“夫人,实在是有要事在身,请您原谅。”
大叔和之前一样脱帽行礼。我藏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大叔的眼睛全是血丝、面容也憔悴了不少,还带着一股讨厌的味道。
“大管家您太客气了,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叫我了。这段时间我在这里待着是全身都不舒服。我想好了,看着泉儿有着落了我就去找个人家。不给府里人说闲话的苗头,泉儿没有我这个累赘拖着也便利。您看这样行不行?”
“如果您想的话,这件事我给您安排,保证您的后半生无忧无虑。我对您这样的女子感到钦佩。小少爷以后会由我全程照料,这个您大可放心。”
大叔强行把桃姨按在了椅子上,受了他的一礼。这么说,桃姨也要走了,之后换成这个大叔料理我。桃姨要出嫁,我对她来说就是个累赘,这一点我是明白的。所以,要和这个大叔好好相处。
我把视线重新转向大叔,中间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