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密布，狂风越来越大，桅杆上的船帆在高空中迎风舒展，迎着逆风前行。
没过一会儿，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
姬焱站在船板上凝望着下面波涛汹涌的水流，任由风雨的击打，负手而立，低眉沉思。
他衣袂翩跹，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左右飘荡，在身后嬉戏。
这时，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他微微偏头，斜视着瞟了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前方。
“下雨了！”姬焱率先张口。
身后那人脚步有些踌躇，来人身披战甲，手扶佩刀。
“姬大人！”那人大声唤道。
“哦？有事吗？”姬焱的语气有些轻飘。
“有事。”来人吐出了这两字竟又停顿了下来，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就是……就是……”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江荣在黑云寨的吗？”姬焱转头望去，与文虎直接面对着面。
文虎一怔，惊于这人将他的心思摸得透彻。
“这段时间，她都在我的府里。”
姬焱轻飘飘的一句话对文虎造成的影响却不小。
府里？江小姐为什么会待在姬府？
文虎想到了最近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姬府选亲一事，莫非……？
这不可能！
文虎瞳孔皱缩，为自己的猜想所惧。
“该不会你现在的未婚妻就是江荣吧？”
姬焱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这文虎的脾气真的委实暴躁，眼看着他就要重操旧举，姬焱抬手一推，直接将那即将出鞘的大刀推了回去。
“行了，是她自愿的，我可没强迫她，当初是因为……”，姬焱摆了摆手，发现这事他根本解释不了。
“算了，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嘛！等你见到了她，自己去问。”
这文虎性格就是一根筋，他说一百句都赶不上江荣说一句的。
雨水越来越大，雨珠击打在船板上，将人的声音都掩盖住。
“进去不？你不进去那我进去了！”姬焱看了文虎一眼，转身进了船舱。
“姓姬的，我告诉你，你别想打江小姐的主意。江家虽然没了，但她还有我们这些旧部在，你若是伤害了她，我们拼死也要向你讨回公道。”
后面有威胁声传来。
对这威胁之言姬焱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声说道：“行，我等着！”
他们这艘船名叫艨艟，是一种以速度著称的轻型战舰，以牛皮蒙背，利于冲风破浪。
这大风大雨的天气，这种战舰最是适合了。
推及黑云寨的时间线，就在姬焱率一百将士赶往黑云寨时，寤歌为寻钱大娘，下矿救人。
黑云寨离黎城的距离并不算近，走水路亦要一日的行程。
艨艟速快，但受风雨所挡，他们赶到黑云寨附近水域时天色已晚。
艨艟船身过大，容易暴露。
姬焱下令，令一百将士留于船上等候信号，他则与文虎二人独乘一叶扁舟，朝黑云寨水域而去。
雨水很大，两人皆着蓑衣笠帽。
为免暴露，文虎脱甲随行。
文虎手持着两把船桨，在船头扑哧扑哧地用力划行。
姬焱蹲坐在船身，背对着文虎，他的手不时与水流接触。
看起来倒是颇为闲情逸致的。
但实际上呢？
“喂，我说这位姬大人，看你弱不禁风的样，我就不让你划桨了。但你不至于连舀水都不会吧？”
没错，因为雨水过大，他们不得不有一人将雨水从船舱中舀出。
姬焱回头而望，他脸上满是雨水，此时手上正拿着个瓢。
“撑你的桨吧你！”说话的时候有雨水直接飘进了他的嘴里，他赶紧将嘴巴闭上。
说实在的，这样子狼狈的姬焱，生平仅见。
不对，应该说和上次刨坟之举有得一拼。
再好的脾气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也忍不住暴躁起来。
“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这要是别人，在你在营中向我拔刀的时候，你这条命可能就没了！”
“那你还要用我，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文虎说着又悄悄嘀咕了一句，“脑子有病！”
姬焱：“……”
“莽夫！”姬焱也轻声嘀咕了一嘴。
其实两人都听到对方的言论了，但由于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都不由得忍了忍。
别说，这文虎人虽是莽撞了些，但这水性确实挺好，划船的技术亦不错。
风雨飘摇，水波肆意，小舟随着波浪上下摆动，每每有凶险都被他巧妙地将危机度了过去。
“喂，我说姓姬的，就算是时间紧迫，你也不至于选个这么恶劣的天气去打头阵吧！”文虎将脸上的雨水一抹，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也来了吗？”
“我那是军令有下，不得违背！”文虎这话说的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也不知道是谁在几个时辰之前，公然违抗军令，亦要将姬焱击杀的。
这人说着妄语，姬焱也没准备将实话告知。
“金甲卫卫长已率先潜入黑云寨，以防万一，我是去接应他的。”
这话也算不上假话。
“邹野？接应那小子？”本还在和姬焱斗嘴的文虎一听到那个名字，脾气瞬间就变得暴躁起来。
“他奶奶的，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老子不杀了他就不错了，接应个屁！”说这话的功夫，文虎直接将手中的木桨嘭地一声扔在了船上，他脸上满是愤怒。
波浪巨大，他这一停，小船瞬间被江水撞得摆了个尾，船上的两人差点就被颠翻了下去。
姬焱立马上前来将船桨接过，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才将船的方位摆正。
“莽夫！”姬焱脸色很不好看，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文虎怒目横视。
他本就在气愤他这趟差事的目的，旁边的人竟又开始骂他，他还有好脾气就怪了。
“我说你就是个莽夫！”这次姬焱说得大声，或者说是怒吼出来的。
“你再说一遍？”文虎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姬焱若是再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他是真会将拳头招呼在姬焱的身上。
以姬焱之智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并没打算就此闭嘴。
“你说你不是个莽夫是啥？你此番目的是为了救出江荣，邹野去黑云寨打探亦是为了将那土匪窝端掉，我们去接应他不就可以得到江荣的消息了吗？”
这番言论说得文虎一愣一愣的，他认真想了下，还真是这个理。
“可真要接应那臭小子？我这心里膈应的慌！”他这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不错，这人还算是有救。
“忍字头上一把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不能再等等吗？你说，是你出气重要，还是救你家将军的妹子重要？”
姬焱可谓是苦口婆心了，这人若是还这么拧巴，他也没办法了。
古语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日遇见这文虎，他算是完完全全领会这句话的真谛了。
“行，我文虎今天就听你这一回。”
说着他躬下腰将姬焱手中的木桨抢过，“病恹恹的，让你划桨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去后面舀水去。”
手上莫名一空，姬焱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行至片刻，终于看到了专属于黑云寨的瞭望台，有微微荧光闪耀。
姬焱站起身，将防水灯笼从船舱里拿了出来，透过大雨朝远处眺望。
叮、嘭、咚、哐、喀……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打斗声传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