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东范这人很懂得享受。夏日来临之后,一般都要午睡一个多时辰,方始慢慢起床。
今日也不列外。起床之后,命人泡了茶,坐在书房之中慢慢品茗。
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唱个不停。朱东范听得烦躁,叫来一名小厮,命他无论如何,也得将它们找出来,有一只,灭一只。
吩咐已毕,他准备去逗小儿子玩玩,刚走出书房,便见管家朱贵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道:“庄主,外面来了一帮行色匆匆之人,均身携兵刃,还有人受了伤。他们自称是朝天堡的人,说是有急事,一定要亲自面见您!”
“哦?……去看看!”朱东范调转方向,大步向外走去,朱贵忙小跑着跟在身后。
十来名手执兵刃,汗流浃背之人,显得有些慌乱得站在庄门口,不时以戒惧的目光回首望向来路,牵着的马儿亦是浑身汗流如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被两名同伴搀扶着,面色惨白如纸,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
在他们身后,是一名头发散乱的中年美妇,一手持着刀,一手紧紧抓住身旁一名翠绿衫子的少女之手。那少女容色极美,樱唇紧闭,几绺汗湿的秀发贴在面颊之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白皙的面颊和挺秀的瑶鼻滴滴滑落者,惊恐的大眼之中还带着一丝稚气,握剑之手亦在微微颤抖着。
见主人出来,一名青袍汉子越众而出,食、中二指叉在胸前,急声道:“四海漂泊客,风雨夜归人。”
“阁下是?——”
朱东范心下一震,已知朝天堡有难,面色微变。
“在下朝天堡乾坤堂堂主殷天锦。您就是朱庄主吧?朱庄主,朝天堡出事啦!方堡主命我等保护夫人和少爷小姐回青城山,因被敌人追了上来,特来向您老求救!”殷天锦一口气说完。
朱东范正惊疑不定间,忽闻“驾”“驾”的呼喝之声及群马奔腾之声,忙循声望去,但见二里开外的大道之上,一群人马裹着烟尘,气势如虹地迳驰而来,转眼之间,便没入了樱桃林间的道路。
“快请进来!”朱东范面色骤变,挥手示意殷天锦一行人。
众人进了庄。朱东范正欲喝令家丁关上大门,却见殷天锦已带领着六名兄弟返身冲出,边跑边回首叫道:“朱庄主!快关上大门!烦请照顾好他们,咱们去迎敌啦!”
方夫人持了双刀追出,厉声道:“等等我!去跟他们拼啦!”
殷天锦见方夫人跟了出来,急声道:“夫人快回去!保护少爷和小姐要紧!”
话音甫落,邱陵已率领着众人冲至数十步开外,纷纷下马,将马栓在道旁的树干之上,手执兵刃,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殷天锦大喝一声,迎向最前头的邱陵。邱陵长刀一振,隐隐有风雷之声,忽的一刀迎面劈下。
转瞬之间,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众唐门弟子怕误伤了自己人,不敢发射暗器,均纷纷涌身加入战团。
邱陵大声呼喝,双手执刀横劈竖斩,招招沉猛,刀刀快狠,将殷天锦迫得连连后退。方夫人见他抵挡不住,忙挺双刀相助,二人双战邱陵,竟也攻少守多,险象环生。
阮心刚与蒋凌修和宣凌域战在了一起。阮心刚外号“夺命袖”,袖中藏斧,令人防不胜防。但见他大袖飞舞,不时自袖内暴射出晶亮的小斧暗袭,战不几个回合,宣凌域一个疏神,左臂被划了一记,鲜血迸溅。二人虽双战阮心刚,却也显得甚为吃力。
沙氏兄弟均使一对虎头钩,招法又狠又疾,勾、搂、锁、挂,钩影纵横,紧紧逼住诸勇、尤雄和喻氏兄弟。一名唐门弟子乘隙攻击,喻尚文的腰上挂了彩。
殷天锦一行正吃紧间,忽见朱东范手持银枪,率领了十来名护院武师加入战团,一边敌住蜂拥而至的敌人,一边大喝道:“快撤!撤回庄内!”
于是众人一边御敌,一边往庄门方向撤退。
苦追好几百里,擒敌良机便在眼前,邱陵一行如何肯舍,忙衔尾乘胜追击。
堪堪靠近庄门,墙头之上忽然一阵乱箭射落。一名唐门女弟子拨挡不及,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邱陵见状,顾不得再行追击,一边挥舞长刀拨箭,一边断喝:“撤!撤回林中!”
就这么缓得一缓,朱东范和殷天锦已护得众人撤回庄内,迅速关上了山庄大门。
众唐门弟子一边后撤,一边以弓箭和暗器还击,墙头之上传来了痛哼之声,当有弓箭手挂彩。
不一会儿,邱陵、阮心刚等已护着众人退回林中,脱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
那名肩头中箭的女弟子已然血染衣袍,在两名女同伴的搀扶之下,背靠着一棵樱桃树,用手死死得按住伤处,紧咬牙关娇哼着。那两名同伴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查看伤情。
昨日曾向茶水摊那老头打听过殷天锦一行行踪的那紫衣女郎见状,走上前去,扔掉手中的短刀,轻声道:“丽姐,我来给你拔箭罢!”
丽姐感激得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扶着她的两名女同伴左右一挡,试图挡开一众男人的视线。
“哧啦——”
紫衣女郎一把撕破丽姐肩头处的衣服,露出一段插着羽箭的白嫩肩臂来。
男人们均自觉得转过了头。唯有沙老二假装低着头,却微抬眼皮,悄悄得偷看着。
“你们都抓紧丽姐的手!”紫衣女郎吩咐那两名姐妹,之后目注丽姐,柔声道:“丽姐,拔箭时会有点痛,千万忍住,别乱动!……忍忍就没事啦。”
丽姐点点头,紧咬牙关闭了双眸。
紫衣女郎以小刀轻轻割开一点中箭处的肌肤,左手食、中二指紧紧按住箭杆旁,右手抓住箭杆,贝齿轻咬,用力一拔。
“啊!——”
尖声痛叫声中,鲜血飞溅。紫衣女郎已然拔出羽箭,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箭矢,“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沙老二虽然凶悍,倒挺怜香惜玉,直看得眦牙咧嘴,一副心疼不已之态。
紫衣女郎自怀中摸出一个青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的粉末于掌心,小心得敷在丽姐那汩汩冒血的伤口处,然后自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手绢,叠了两叠,压在伤口之上,再用棉布条绕着腋下缠了几圈,裹好伤口。
丽姐疼得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紫萱妹妹,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