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八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在郎有情妾有意、你侬我侬之时,忽然小院大门被猛地推开,意气风发、气吞万里如虎的陈公公带着两个太监,昂首阔步地走进院子。只能说陈洪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但凡要是能再晚个几炷香的功夫,说不准还能来个捉奸在床,直接摁住高府台的屁股。月色朦胧、人影恍惚,芸娘满脑子装的都是那套马的汉子,想入非非之时却被突如其来的黑几道影搅乱了心中那一池春水,只瞧见一身绯红色的官服,便忙着低头行礼,下意识地喊了声“吕公公”。芸娘看似无心的一句“吕公公”,其实暗示了很多东西,理论上来说,一个青楼的头牌是不应该喊错恩客的名字的,芸娘这一句口误,其实是在告诉各位,平日里有且仅有吕芳一人能够进出这间小院,而且估计吕公公来的次数还不少,所以夜半三更看不清生人面孔的时候,芸娘才会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句“吕公公”。
“掌嘴,这是吕公公嘛”,陈洪身后那个太监气急败坏地呵斥道,也不怪底下人急眼,这芸娘一张嘴就直戳陈公公肺管子,非要当着矬人说矮话,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要是把陈公公给惹翻儿了,今晚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芸娘闻言定睛一看,方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位陌生人,顿时下了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是还在青楼里,叫错了恩客的名讳,怕是少不得要吃一顿皮鞭蜡烛了。陈洪眼中寒光一闪,漫不经心地扭过头说了声“无礼”,转回过头时已是嘴角含春、满面带笑,亲切地解释道,“呵呵呵,吕公公是我干爹,我是吕公公的干儿子,杨金水杨公公称我为师兄”。陈洪也是真没办法,毕竟和芸娘确实不熟,一张嘴就只能各种套磁儿,扯什么吕公公是我干爹,我又是吕公公的干儿子,杨公公还喊我师兄,听陈公公这几句废话,还真有点两岸一家亲的意思了,似乎这话翻过来调过去多说几遍,芸娘就真能信了似的。
不过陈公公的一番废话确实也化解了刚才喊错名字的尴尬,芸娘顺势朝陈洪蹲了个万福,回了句“见过陈公公”。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陈洪夤夜登门拜访,一张嘴就开始攀关系,扯什么吕公公长、杨公公短的,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盘算。高翰文心中焦急,想去芸娘身边帮衬一把,结果腿还没跨过门槛,便被那跟班的太监吼了一句,“站了,没叫你,谁让你出来的,回屋去!”高翰文闻言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生闷气,陈洪则是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面前的芸娘,随即大度地说道,“蠢材,老祖宗怎么吩咐来着,你的记性让狗叼走了”,那跟班的太监听到“老祖宗”这三个字,立刻醒悟了过来,急忙换了副笑脸,陪着笑开始帮陈公公捧哏,“是,奴才的记性让狗给叼了,老祖宗有话问芸娘,不干你的事,你先回房待着去。”
芸娘和高翰文自从进了京就被软禁在这个小院中,期间一直都是吕芳在单线联系,想要从她口中套点有用的消息出来,绝非易事,何况陈公公白天才给人家前男友用过刑,刚被道长警告过,这会儿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对芸娘下狠手了。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陈洪这才迫不得已地打着老干爹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想着能不能靠着自己这点儿嘴皮子功夫,再成功忽悠一波失足妇女,毕竟以后肯定是要“坐看云起时”的,能提前让芸娘随便剧透几句,绝对算是稳赚不赔,今晚这一趟也算没白来。高翰文此时也下了头,一腔热血从胯下重新涌入大脑,脸色多了一丝潮红,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前倨后恭的太监,又款款地望向了芸娘这边,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该说的尽管说吧”,便扭头朝房间走去。
该说的尽管说,那不该说的自然就一个字也不能说了呗,陈洪冷冷地盯着高翰文的背影看了又看,心中默默问候了几遍老高家的一众先人,这才勉强换了副笑脸轻声说道,“我们进去说吧”,说罢也不理会低头不语的芸娘,自顾自地向另一间屋子缓缓走去。今晚陈公公如果不是为了套芸娘的话,必须要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就凭高翰文刚才插的那一嘴,至少也得要了他的半条命。高翰文这就叫祸从口出,明明是人在屋檐下,却非要莫名其妙地画蛇添足、横生枝节,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就好像少了他这一句提醒,芸娘就真能让陈公公给忽悠了一样,也不知道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是打心眼里压根儿就瞧不起失足妇女。
芸娘跟着陈洪进了屋,关了房门,两个人嘀嘀咕咕在里面说着悄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传来开关院门的声音,高翰文知道陈公公已带人走了,呆呆地坐在屋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片刻之后芸娘走了进来,扫了一眼面沉似水的高翰文,知道他心里烦闷,可明天一早芸娘就要走了,有些话今夜不得不说,有些事最好现在抓紧时间赶紧做了。把芸娘和高翰文分开自然是陈洪的意思,谁叫姓高的那厮刚才多嘴说什么“该说的尽管说吧”,结果芸娘是一句该说的也没说,可把陈洪给气的够呛,既然这对狗男女是如此的不识抬举,那也就别怪陈公公棒打鸳鸯了,双宿双飞仅限今晚,明儿一早就让芸娘搬出去住。
芸娘很自然地坐在了里屋的床上,款款地望着一言不发的高翰文,双眼似乎蒙上了一抹雾气,过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轻轻叹道,“我毕竟跟了杨公公四年,知道的事太多了”,有些话虽然难听,但该说的终归还是要说,芸娘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多事本就是身不由己,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又能谈什么感情呢。见高翰文依旧不说话,芸娘低着头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看不起我,可我跟着你,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没有谁安排我,要从你身上套出什么东西”。实话实说,芸娘跟着高翰文确实有些委屈,有那么一点儿倒贴去当舔狗的意思,高翰文虽然心里看不起秦淮名妓,但身体还是蛮诚实的,看不起归看不起,该起立的时候他也得起立。这对苦命的鸳鸯相识于一场仙人跳,高翰文生理上自然是渴望得到一副美丽的皮囊,但心理却总是藏了个解不开的疙瘩,芸娘毕竟是秦淮名妓出身,你要非说这妹子一丁点儿的目的性都没有,跟着酷爱音律的高帅哥,啥也不图就图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估计琼瑶阿姨都不敢这么写。
高翰文误以为芸娘图的就是,套出沈一石对他念的那几句账本,这真是冤枉人家妹子了,芸娘才不在乎那些破账本呢,妹子真正图的是明媒正娶、洗白上岸最终实现阶级跃迁,婚后陪着高帅哥成日里吟风弄月、鼓瑟吹箫,做苏南世家的太太,享受一辈子的富贵荣华。为了实现这个崇高的理想,哪怕舍了自己的身子与尊严,软语温存、伏低做小,只要能套住高翰文这个浪荡哥,再苦再累也值得,所以芸娘说的是大实话,她不是要从高翰文身上套出什么东西来,她分明是要把高翰文和自己牢牢地套在一起。高翰文此时心里仿佛憋着一股气不吐不快,斜着瞟了一眼床上的芸娘,收敛心神,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我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套,什么杨公公也好,吕公公也好,再加上今天晚上来的陈公公,他们把我高翰文也看得太高了”。一个院子里拢共就关着俩人,二十多天过去了,高翰文到了现在依旧没有搞清楚,到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只能说这智商,确实不适合当官。
说句诛心的话,无论是沈一石、杨金水、胡宗宪、海瑞、陈洪、吕芳,哪怕就是成天伺候你的芸娘,在心底里谁也没有半分高看你的意思,是高府台你自己把高翰文看的太高了。不过是听了几句沈老板的账本,高府台还真有些忘乎所以地飘起来了,真以为这么多达官贵人成天闲的没事儿干,一个个的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就是为了从你嘴里套几页账本出来,所以说这人呐,贵在有自知之明,高施主,你着相了。芸娘这些年在青楼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有根的没根的、有胡子的没胡子的、有钱的没钱的,什么男人都见过,偏偏是没见过似高翰文这般自恋到丧心病狂、天理难容的哥们,要不是看他长得帅气、家里又有钱,早就给这厮拉黑了。“你本就不高,这几个公公,还有朝廷,从来也就没有谁把你看得很高,让我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有多要紧,而是为了看住我。沈一石让我跟了杨公公四年,是为了保住他的家财,保住他的身家性命;现在这些公公让我跟着你,那是因为沈一石死了,杨公公也疯了,万一皇上再要追究江南织造局的事,他们必须留下我这个活口。”既然高翰文自己选择不要脸,那也就怪不得芸娘不给你留脸面了,打得就是你这张爱装哔的脸,怼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