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水倾雪阁,湿润的秋色,艳丽红枫叶沾湿了海水落在桥廊上。
朝霞斑驳的影子浮游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最是璀璨美丽。
昨夜的风吹开了窗,窗棂与竹帘的碰撞声响了一夜,却惊扰不了满室纵情时的旖旎风光。
幔帐后是酣嬉淋漓后的平静,彼此相拥,美好而温暖。
一只鸟儿飞进窗内,脆鸣声仿佛就在耳边,叨扰了他们。
白沐雪先起了床,窝在床脚面色些许苍白,只觉得浑身难受,腹下微微发疼。
入秋后倾雪阁更加冷了,因着周围全是水,总有一股寒凉穿透整个楼阁,只怕到了冬日更似冰窖了。
她披了一件带绒毛的大氅,起身去关小厅边的窗,鸟儿被惊扰,匆匆从窗缝逃离。
等她再回到床边,狸吾已经坐着等她了。
“你醒这么早?”他一把将她拉到腿上,从身后圈着她坐着。
白沐雪被他这一扯更加不适,不由闭目皱眉,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你怎么了?”他发现了不对劲,慌忙抚她脸转过来仔细看看。
她低着头沉静了片刻,睁眼就看到狸吾担忧的神情。
白沐雪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许多不满含着娇羞,对他抱怨:“下回你能不能轻一些,从昨夜疼到了现在。”
知她所指何意,狸吾脸上虽有些尴尬,但仍是关切细问:“我已经很小心了,你哪里疼?”
“肚子疼。”
狸吾听罢,伸手替她将绒毛大氅拢了拢,又摸摸她没有血气的脸,柔声说道:“是不是昨夜没关窗子着凉了?要我替你找个大夫么?”
“小看我是吧,我自己能看,用不着找大夫。”
较真的样子令他发笑,但笑过两声又黯然下去,摸她松散的长发,忧心着:“既然你不舒服,我今日就在这陪你吧,不去那边了。”
“别,你陪我我可就没法休息了,总爱动手动脚,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她的嘴角挂上了笑,抱怨两句连不适感都驱散了不少。
狸吾捏着她的手背,轻斥着:“我还不怜香惜玉啊,你皱个眉我都不敢动,哭两声我就作罢了,你这小没良心还这样冤枉我!”
她笑着勾他的脖子,乖巧依在他胸前,她喜欢听这怦怦乱跳的心。
“你总这样,怀了小娃娃怎么办?”
听了这话,狸吾眼神一滞,旋即又笑道:“那我总这样你也没怀呀,这事儿哪这么容易的。”
她突然直起身子,一脸严肃地与他对望,小心翼翼问:“会不会真被那香囊影响了,以后都不能怀娃娃怎么办?”
“不能就代表没缘分,没缘分就不必强求,况且你这小身板也不适合。”他浑不在意,好像已然默认她不可能会怀孕。
白沐雪觉得奇怪,侧过脸仔细揣想,最终也是归根于他不喜欢孩子吧。
日头高了,霞光涌动,照亮了倾雪阁。
狸吾仍有些担心她,但还是被三言两语哄了出去,白沐雪为他披了件黑色大氅。
墨白相照,出双入对。一人去往主楼,一人去往梅居。
﹉
九层楼阁,俯瞰浮萍众生,全无惬意安然之心,时间过得越久,白斯寒和红叶就多一分危险。
狸吾派出去的人马只得了一个消息,便是白斯寒曾出现在荒漠,可兜兜转转寻了两月有余,依然没有踪迹。
树孤公喜设机关暗道,只怕浮于表面的现象完全给不了任何线索。
狸吾站在廊外,吹着秋天冷瑟的风,忽然念起一人。
“我们与其像大海捞针一样去找白斯寒,不去改路去找鬼舜,你看如何?”
他抱胸回身,腰背靠在精雕细刻的扶栏边,风从身后吹来,撩动黑发披散肩背。
洛小云在屋内朝他吹了一声口哨,没个正经回应他:“我看很好,你近日英姿焕发,想来是被夫人好生伺候过了吧~”
“啧,谁跟你说话了,闭上你的狗嘴!”
骂完,狸吾又将视线移至洛小云旁边的麒麟脸上,在等他的回复。
麒麟跟着白了洛小云一眼,才接着狸吾的话附和:“鬼舜曾经是蓝石峡谷的人,理应知晓,只要他没回去,我们或许能找到他。”
狸吾讥笑道:“鬼舜绝不可能回蓝石峡谷,且不说如今是个废物,就算他不曾受伤,以他的脑子,树妖根本不会再接纳。”
麒麟又问:“那以前他们为何又与鬼舜一道而行呢?”
“因为以前他是掌管万花瑶台的人,自然是有利可图。”
得以生存,来之不易,狸吾本可以当作不知情,可他依是不知死活,又与花绫临重蹈覆辙加害他们,真是枉费了铁鼠一片心意。
只怕花绫临一旦得手,鬼舜也命不久矣。
屋中沉默了一会,一带刀侍从叩门而来,闻见一声应许,侍从匆匆上前,递去一张字条。
‘要知蓝石峡谷,即刻前去荒漠边际枯藤死树下’。
狸吾看完心中惊异,忙问侍从:“谁送来的?”
侍从禀:“一直雁鸟叼到瑶台边界口,我取了纸,雁鸟便死了,不知它是何人所放。”
“你先下去吧。”狸吾支开侍从,半晌无语。
洛小云和麒麟默默相视,同样沉默不语,只等他来定夺。
不多时,狸吾似下了决定,唤来麒麟:“你和我一起去。”又转去看洛小云:“你和诸犍守好瑶台,警惕生人。”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你怎么老给麒麟开小灶,我也要去!”洛小云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但这二人似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只听麒麟神色紧张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顾不了那么多,再不救那小子只怕来不及了。”
说罢这二人就往屋外冲去,听身后洛小云不满地吆喝一声,狸吾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对他厉声交代:“你去红梅林,看看雪儿身体好点了没,若是不适让她回去休息,听见了没!”
“喂!喂……”
洛小云愤愤然踢了一脚鼓凳,小指不慎折到剧痛难忍,他低头哀嚎的工夫,屋中再无人影。
﹉
梅居敞着门,萧瑟的风卷进屋里,带走了不少刺鼻的苦草味道。
白沐雪收拾了一些瓶瓶罐罐,打算带给麒麟,让他分发给时常受伤的伙伴,以备不时之需。
洛小云来找她的时候,她才刚刚坐下休憩,小臂曲起撑在额角,绫罗敞袖滑下,露出线条柔美的臂腕。
一把折扇在凉秋里是多此一举,白沐雪嫌恶地瞥他一眼,烦极了他故作风流的姿态。
他自顾自坐到旁边,偏故意在她面前扇扇风,笑吟吟道:“一个人不闷嘛,我来陪你聊天。”
“不必,赶紧走吧你,少来烦我。”
白沐雪对他极为不客气,椅子还没坐热又起身去忙活,许是一下子起身太过急切,腹下猛地一抽,疼得她弯下了腰。
洛小云立刻敛下嬉笑,起身过去扶她,待她坐稳了,才敢跟着坐下。
“你怎么了?看你脸色很不好。”他淡淡问了一句。
白沐雪捂着腹,趴在桌上缓了许久,直到疼痛减少后才微微直起腰,看了看难得正经的洛小云,摇摇头:“不知道,近来时常如此。”
他收起的折扇,往桌上敲了两下:“喂,你不是小药师嘛,自己不能给自己搭个脉看看?”
此话让白沐雪恍然,一脸‘你说得对’的表情,把洛小云看得无奈,匆匆又催她快些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