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税局顺利接回了五部新越野车和三部桑塔纳轿车,副局长和纪检组长每人一辆,两部桑塔纳车充实到煤源大所。
这样一来,局里的旧汽车基本满足了每个股室都拥有一辆的问题。
顺理成章,退下来好一点的车首先充实到下乡办事的第一线,稽查局和其余几个收入任务不大的税务所优先。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即使是这么多车都要充实到位,管理权还应该在局里统一管理。
下属各个单位只有使用权。
既然要使用就必须要由有资质的人来使用才行,也就是必须是有驾驶证的人员才能使用,这样,就可以避免下放车辆的风险和局领导去担不必要的责任。
当把党组会的决定公布与众的时候大家都议论纷纷。
有的同志是股室负责人,是股所长,由于没有驾驶证就无权使用汽车。
从大家的心里都明白把车用在工作上是冠冕堂皇的招牌,更多的其实还是方便个人实惠个人。
有哪一个不是翘首以盼着能早一天拿到一个属于自己的车钥匙?
这样一个规定一出就把好多人拒之门外,特别是县局里的许多中层干部。
任必长的几个心腹股所长找到他诉苦。
任必长到王爱国办公室特意反映下面的呼声,提出这个规定是不是有点严苛。
这样一来未必有百分之八十的股室所的负责人不能用车。
局里的司机又不够,总不能把退下来的车都封存不用吧。
王爱国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不愿因为照顾下属的情绪就擅自把车轻易放出去,一旦事故频发就有推辞不掉的责任。
任凭任必长如何解劝,他就是不肯放话。
用他的话说就是宁让车子放在院子里日晒雨淋,也不能把车放给没有驾驶证的人员。
冯清水等人都已经有了私家车,当然有驾驶证,分配给稽查股的车钥匙名正言顺给到了他的手里。
何志贵就不一样了。
在所里的那会儿手里有权,企业送给所里一部半新小轿车,为了开车上路方便,就在企业的资助下几千元钱考了个驾照。
说是考驾照倒不如说是买驾照,只要出到足够的钱,驾校可以走后门请人来替学员参加路考取得驾驶证。
何志贵虽然没有去路考,由于经常开别人的车,开车倒不是个问题。
后来被调回县局办公室。
办公室是管车管司机的单位。
从分配车辆给机关服务到办理车辆事务,再到领发加油单都是他的日常事务,渐渐地就有了懒惰思想,有事大多让专职司机拉着,少费心。
对驾驶证的换发也就不太在意,没想到单位出了这条规定后他回家找到尘封已久的驾照才发现已经过期。
这样一来本该属于自己能私用的车也要失之交背了,心中不免懊悔。
他拿着那过期的证件左视右看突然眼前一亮,现在做假证件的那么多,小区街门边就有几个做假证的电话号。
当他把假证交到县局的时候,局长们和查看其他人的证件一样大概浏览一下就行。
证明你有证就行,谁管是真假!
何况在所里那会儿何志贵就已经有了驾驶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何志贵领到了最好的一部车,这部车是县政府奖励给前任赵局长的那部丰田越野车。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要先由何志贵来挑了。
平时上班的时候仍然由几个专职司机随便拉一个为他服务。
碰上下班节假日,既然有了汗血宝马,车是公家的不用白不用,油是他管的随意用,别提有多惬意。
真是春风得意多恣情,不知前路有泥坑。
自己用车不说,就连其弟也和他一同共用。
遇一个礼拜天,正好他把车开回家门口,其弟有事开去办事。
没想到中午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和一个对面而来的卡车刮蹭了一下。
由于车速过快,连人带车翻下四五米深的沟里。
何志贵正在家中午休,做着黄粱美梦。
突然被弟媳着慌着忙地跑进来惊醒。一听说是弟弟开车出事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大脑就像炸开一样,嗡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
赶紧向医院奔去。
直到晚上时分其弟才被从抢救室退出来。
虽幸免于难保住了小命,但失血过多身体极其衰弱。
医生说还需继续观察,不容亲属接近。
那一夜注定是他的一个不眠夜。
这次的事故不是小事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一会儿就会在小县城传扬开来。
他一方面牵挂着他弟弟的伤情,一方面还要思虑着如何向局里交代。
毕竟车子经翻了几番后已面目全非,在现场交警和保险公司都跑前串后拍了照片。
交警通过现场确认认为事故责任全在他弟弟的身上。
酒后驾车车速过快,挤占行车路线,没有一个信息对他有利。
保险公司的理赔人员拿到了交警队的勘验报告后第一时间找到医院交给何志贵看,并说他弟弟违反交通规则,不在保险公司理赔范围,不予理赔。
幸好办事人员经常到地税局找何志贵办事,再加上地税局又有十几辆车都在保险公司投保,最后经过双方讨价还价决定按照违章双方责任的方式向保险公司上级部门汇报,以求能给予适当的补偿。
第二天一早其弟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何志贵按时到单位上班。
他在办公室如坐针毡,一直敞开着门等到姗姗来迟的王爱国来上班。
他尾随着王爱国走进王爱国的办公室,还没有等王爱国坐稳就一五一十主动地把事故的原委告诉了王爱国。
那么大的车祸,他不敢隐瞒借车于其弟的事。
他知道要是他自己开车把车弄坏和借给别人弄坏性质是不一样的。
但他自己又毫发未伤,再加上交警队已经做了勘验,并在昨天下午给他打电话加以了核实,想揽都揽不过来,这个谎肯定是不能撒。
王爱国一听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指着何志贵的鼻子:“何志贵,我看你是有点放不下了,局里分给你们用车是为日常工作,你竟然星期天还把车开回家中,而且自己开都觉得不够,还要借给亲属开,这下好了,栽沟里了。汽车损坏是小事,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自觉理亏的何志贵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听着王爱国的训斥。
这时候,隔着一道门的任必长听见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在昨天晚上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事情下落如何,就插上话问:“开车的是你弟弟?没事吧?”
何志贵耷拉着脑袋轻声回了一声:“有几处骨折。”
“那是小事!人没有生命危险是不幸中之万幸!”王爱国接着看着任必长:“我就怕这个,当时候就不应该把车都放下去,才过几天就出了这事!”
“好在志贵是有驾驶证的,要不然这次的事一定更糟糕。”任必长说。
不听这个还好,一听说到驾驶证,何志贵的心里更加发毛。
他的驾驶证是伪造的。
一旦让领导知道真情,会引起什么后果心里也很担心和害怕。
正说着,没想到刘有才走进来,看了看所有人欲言又止。然后等了一下把头转向何志贵:“志贵,你怎么回事?星期天怎么就出了这事?”
何志贵心中想,星期天用公车办私事的人又不是我一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家不是都在用吗?
何况你和我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来。
岂不知刘有才这样问也是经过了短暂的犹豫后才这样说的,而且他认为也只有这样说最为合适。
看何志贵不说话就又说:“你弟弟开车出去,是不是你事先不知道?”
他这样一说,何志贵的心里更加反感。
王爱国训我是应该的,人家是一把手。
任必长是第一副局长进来好一会也没有一句是怼我的,你这一进来就像是兴师问罪似的,心中不免浮上一股怨恨来:“知道!钥匙在我手里怎么会不知道!”
何志贵这样说还有点赌气的味道。
刘有才顿时被噎在那里,不知该不该说心里的话,毕竟说出来对何志贵很不利,可不说又不行。
正在犹豫间,王爱国插上了话:“嘿嘿,何志贵,听上去你还蛮有理的,好骨气!敢作敢当啊。”
别看任必长平时在局里蛮横,要说驭人之术焙心之法还真的无人能及。
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说半句对当事人不利的话,特别是对着何志贵的面:“谁也不愿遇上这种事,还是慢慢再说吧。”显然是持中和的立场。
没想到刘有才憋不过还是说出了放在舌头上的话:“志贵,县纪检委刚才给我打来电话问这事是怎么回事。”
“纪检委?”王爱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接着说,“咱们好事做成了坏事。非工作日用公车,传到纪委那里还有好?”
“我回答纪委,星期一刚上班还不知道内情,弄清楚后向他们汇报。”刘有才又说。
“志贵要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弟弟开走了车,和他借出去的性质还不一样。”任必长说,言外之意是想提醒引导一下何志贵。
何志贵刚刚赌气说出了知情,现在又改口自觉有点不合适,只得低着头不做声。
刘有才也趁着任必长的话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谁知——”他的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出来,在场的人谁也听出来是冲着何志贵刚才那句话。
王爱国心中尽管不快,但碍于纪检委那边要涉及到追责问题,把何志贵支走后,三个人合计了一下,由刘有才个人出面和何志贵协调好意见统一口径。
何志贵要一口说定是在星期五下午下班后停在了家门口,星期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弟弟偷偷把车开了出去。
这样的解脱说辞何志贵当然是欣然接受,这样一来他的责任相对来说就会减轻许多。
王爱国接着把班子成员都召集到一起紧急商量车辆问题,责成办公室在最快的时间内充实完善全局车辆用车登记手续,派车记录,以备应付县纪检委的检查。
并且专门责成刘有才以县局纪检组的名义拟一份全局车辆管理制度和规定以减少县局的责任,特别是他自己一把手的责任。
纪检委的一个电话,让冯阳地税局上上下下整整忙了一天,这样,王爱国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纪检委才派人过来核实此事。
他们把一大堆的建档建制资料搬出来,让纪检委的人员检查。
这样,漫天乌云才渐渐散去。
一场虚惊让王爱国想起来都后怕。
为此,王爱国开了一次全体职工会议,让刘有才当场一一宣布了以后用车的各项制度,既为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也为避免领导为职工的违规行车后果而背锅。
冯清水等人不敢违反纪律,非工作期间都不敢私自用车。
可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就不一定来严格遵守。
县局的规章制度已经都出台,对个别人非工作日用车也不去多加限制。
反正谁出了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拖累到县局领导,只能是谁出问题就自己负责。
冯阳地方税务局的一场不大不小的车辆风波就这样慢慢地风平浪静下来。
事物都有两面性。
经过此事人们在私人用车上毕竟不同程度受到了约束,所有人都下意识引起了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