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之海所散出的光芒让伽什望而却步,但他并不为此忧虑什么,对于这个西国王庭最受宠的王庭之子而言,放在储物戒中可以使用的器又何止先前展出的那几具。
更何况,这样迅猛的风暴一经展开,游荡在周围的西国人一定会被吸引,要知道,现在要杀罗一等人的,是整个西国。
伽什原本就是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才会接近罗一等人,他很想知道,能够在迪亚波罗手中逃脱,或是被那毫不起眼的修柯达斯所在意的东国人,自己从他们身上到底能够挖出多少实力。
所以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罗一接下来的表现,尽管,他认为胜利必将属于自己。
但是晴瑶和小黑的存在还是让他有所忌惮,于是乎,他开始思索该如何自己有哪些器是可以对抗他们的。
而罗一感受着琴的温柔,见伽什脸上满是得意与算计,但却没有任何的行动迹象,便开始回想着琴的话语,默念,“属于我的世界……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琴轻声说,“是潜藏在你心底,最重要,同样也是最具有意义的景象……”
他翻阅着那如同长河一般仿若没有终章的回忆,所记载的每一笔,对自己而言都是意义非凡。
“我……不知道,在我记忆里,有很多重要的存在,老爷子……素姨……珏……小虎……剑宗……晴瑶……文矣……很多很多的人……还有你们,这些无论是不是在我的身边……都是无比珍贵的存在……”
“在这些回忆里,你又是什么样子呢?”
“我?”罗一有些忘了此刻的危机,不自觉地一笑,“一定是很幸福啊。”
琴静默了一瞬,放在罗一肩上的手渐渐加重了力气,“现在把这些全都忘记。”
罗一一惊,不解问,“为什么要忘?”
琴不答,继续说,“不止是你的回忆,就是你自己的存在,也要忘记。”
罗一更不明白了。
琴继续说,“摒弃所有的一切,只感受那个属于你的世界。”
“这样的话,不就只剩下空白?”
“那么在那片空白之中,你看到了什么呢?”
“我……”
琴的话让罗一陷入迷乱,既要抛弃一切,却又要看见,可是她到底是要自己看见什么呢?
他闭上双目,依照琴的话语,他试着将所有回忆遗忘,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能够看见的,只有摸不到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他不断的寻找,但任凭思绪如何翻涌,就是没有方向。
如果连自己都遗忘了,那这片黑暗里,还会剩下什么呢?
他在心里这样的问着自己,觉得有些可怕,尝试过后他才确定,这并非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情。
太多的纠葛,太多的牵绊,那名为回忆的书本已然无法压制,所有的记忆齐齐涌入脑海中。
他却突然发现,原来有很多记忆,自己其实早已忘却。
他开始翻阅那些记忆,大多都是自己独自一人独处的时光,有些记忆在现在看来其实很滑稽,更多的却是不与人说的苦楚。
剑宗城内,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呢?
发呆过后开始练剑。
吃饱喝足之后开始练剑。
一觉醒来无人陪伴,依旧是练剑。
原来活到至今,自己与剑竟在不知不觉中相伴了许多的时光。
日复一日的练剑,每天的时光大同小异,而那个小小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大人模样。
他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就算是有烦恼也不过是在为一些小事纠结,他很羡慕他的这个模样。
隐隐间,也有些嫉妒。
但是,他又很想去责骂他,为何要将时间全都浪费在剑上,应该要和家人多多说些心里话,哪怕是莫兰的糕点,就算是难吃也要多吃上几盘啊。
想到这里,流淌的记忆忽然止住,被风卷碎,一一远走。
他想挽回那些记忆,却又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睁开眼之后,那回忆中的少年就再也抓不住了。
可是那个远比自己看上去要幸福许多的少年,又是为了什么才要这样拼命练剑呢?
黑暗,又是在黑暗中。
这一路走来,他不知已经看过多少这样的黑暗了。
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看过这么多次,连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了,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可渐渐的,他却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他试着去看自己却无法看到,但他却发现,这心跳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心跳声音,而且不止是一个人的心跳声音,而是许许多多的人的心跳声响在自己的脑海中回荡。
这是他在黑暗中的唯一出路,于是他四处寻觅,却见到那站在黑暗中的晴瑶,轻柔的蓝色光芒凝聚在她抵在小黑胸前的手上。
而在更远的地方,那株开的正绚烂的圣花之下,是那被绿色咒痕覆满全身,神色苦痛倒在地面上的司徒文矣与北冥珑二人。
当看到他们,罗一已然明了答案是什么了。
是自己一直执着不肯罢手,所以才会对那个少年羡慕不已,可与自己相比,尽管失去了那很重要的存在,但自己这一路,这所有的点点滴滴,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远远及不上的。
自从剑宗之后,回想这一路,处处艰险,自己那颗经由危机与磨难两座大锤不断敲打的心,也依旧脆弱。
可在这颗心脏中,却已经与许多人都有了或浅或深的牵绊。
这条路,不就是自己就是带着这么一颗脆弱的心脏,一步步走出来的吗?
风依旧再吹,那随着记忆而消失的少年,在黑暗中缓缓现身,“现在,你接受真正的长大了吗?”
“现在已经不是接受的时候了……”
罗一望着他,“而是该和你告别的时候了。”
那少年盯着他,忽然挂起灿如阳光一般温暖笑容,“那就好……”
……
伽什算计着器的使用,该如何应对晴瑶与小黑的计策已经想出了十几种。
可就在他自鸣得意之时,一阵魂力波动突然从罗一身上爆发,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风暴瞬间停了。
“这种感觉……”
风暴偃旗息鼓地悄然散去,大地被风剥夺的一切,随着风的止息,定格在了半空。
伽什不可置信的盯着罗一眼中的厉光,“是心境!可为什么会是这种样子?”
罗一却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本晴瑶为他护身的水屏也在他的起身直接破碎。
晴瑶盯着他,有些恍惚,“小一,你?”
罗一淡淡一笑,“放心吧,很快就会过去的。”
晴瑶相信他,不再言语什么,继续为小黑灌输水气。
“母亲……多谢。”
罗一没有回头,而琴淡然一笑,并不言语什么。
而伽什却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心境慌了心神,按理来说,心境是属于境魂师的心中世界,一旦境魂师施展心境,天地必然会有所变化。
但此刻,除了那磅礴的魂力充斥在周围,景象却是没有半分的变化。
见到罗一起步朝自己走来,伽什冷笑,“心境又怎么样?只要你是人类,就一定会被魂锁束缚……”
他说着,想要从储物戒中取出魂锁,但此刻指上却是空空如也。
见他低头看着手指,罗一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那原本戴在伽什手指上的戒指,“你在找这个吗?”
伽什大惊,“什么时候?”
罗一放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了。”
虽然对那储物戒中所藏下的器不舍,但伽什心里很清楚,没有了那些器,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敌手,但自己的器也不全然是放在那储物戒中,他对自己能够安然逃离有着足够的信心。
他举起咒灵巫刃,做出要刺出的动作,以此来掩盖另一只去抓挂在耳垂下的宝珠,用力捏碎,整个身影瞬间消失。
他本以为逃离了,脖颈却忽然一紧,还不等看清楚罗一的动作,便被他掐着脖子,重重的按在了地面上。
而除了最开始走出的那几步之后,罗一没有挪开过一步,一直停留在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