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谁是赢家
书名:悲乎刀 作者:纺瞳 本章字数:5849字 发布时间:2022-04-25

注已押下,很悬的一个注,下注之后,依然难定生死。

尸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铁万雄冷漠无言地看着。

这是他的杰作。

凡是让姐流过泪受过伤的人,都已禽兽不如,都已没任何资格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这种人,只有死。

他不懂什么才叫真正的良心与道义。

有生以来,他心灵总是被自卑关在一个空寂的囹圄,一直呼吸在良心与道义的阴影里。

他情不由主地排斥良心与道义,只需要姐用畸形的爱陪他沉沦于深不见底的仇恨。

他不仅爱上了姐,也爱上了杀人。

杀每个胆敢藐视他的人。

他已将坑挖好,将尸体扔进去,草草得就像随便埋葬一条死狗。

一条正在快速腐烂、散发恶臭的死狗。

他不愿脏了自己的手,但做这件事绝非为自己,而是为消除姐目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为姐,他什么也心甘情愿,甚至抛弃整个世界。

没有姐,世界与他毫不相干,有了姐,整个世界都似只属于他。

泥土一铲一铲地盖下去,很快尸体就已彻底掩埋,死亡的气息终于一点一点从姐的身边散尽。

但他回首一瞬看到的,还是姐目中那种恐惧。

比他想象中更沉重更深邃的恐惧。

姐毕竟是一个多情柔弱的女人。

世间女人,对死亡总比男人更显敏感。

他理解。

他走向姐,再次抱住姐,没有亲热的吻,只有安安静静的拥抱。

姐依偎在他突然变得结实成熟的怀里。

他们相互传递温度,抵御世界的凄冷。

他深知,她一定又忍不住低泣,泪流满面。

他无言,无举动,就那么持久地抱住姐。

这一刻,他内心既感到罪恶,也感到圣洁。

XXX

风吹起,尘雾散。

一片半黄半绿的叶子,悄然从铁万雄眼前飘过,落到地上,被他走去时一脚踩烂。

他重新走入这广漠寂寥的现实世界。

没有知己,没有姐,没有诗意,没有风情。

该有的什么也没有,不该有的一件不少。

他已司空见惯,懒得在乎。

他已不再回避。

他自卑的同时也自满,傲视无物,眼高于顶。

他自命不凡,注定要孤独自闭。

天下虽大,难求同道。

但孤芳自赏的结果,只会是顾影自怜。

现在他的心被姐打动,有了坚不可摧的牵挂,终于明白,回避太久,往往生不如死。

XXX

雄风镖局的总局因局主奉行简朴而并不广大堂皇,却上下一体,结构紧密。

这里的镖丁纪律严明,行事谨慎,绝不会在艰苦训练的时候钻空子偷懒。

他们都是最平凡的好汉。

一片阳光,照亮门口的竖匾,几个雕漆大字入木三分熠熠生辉。

——雄风大镖局江南总局。

这几个字永不会因旧漆剥落而失去光彩。

铁万雄面对这几个咫尺天涯的字冷笑。

以前他总刻意避免去看这几个字,因为他深觉自己与这集体格格不入,做再多努力与妥协也根本不能相融。

他们容不下他,他也不屑为伍。

但今天情势转变,他已可以无所顾忌地十分平静地凝注这几个字很久。

他手中紧握一副牌,一副自信绝对有把握通吃的牌,到最后,他才是真正应该大笑的赢家。

赌局开启,且已接近尾声,他再走出这扇大门时必定是这几个字新的主人。

XXX

门内死寂,练武场上空荡荡,那些本该在此训练的镖丁呢?

昨天他打死了阿忠,当着总局所有人的面。

他已是他们心目中的杀人凶手。

他们一定恨极了他,虽然阿忠平时与他们也格格不入,但毕竟是冯川生前最信任的人。

冯川倒下,在总局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无不震悚狂怒。

他们的怒火随着阿忠集中到他身上,他已无疑成了镖局的敌人。

他不在乎。

因为很快他就要做他们的主人,他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人再有好日子过。

他在这个世界里本能地憎恶别人的忠诚,没有人配得到他的忠诚,也没有人对他忠诚。

背后响起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他不回头。

却有一群人疾步从他身旁奔过。

在这群人眼里,他形同空气。

他内心有些不适。

但他还是满不在乎,讥嘲地冷笑着,刚要走上石阶,一个最无足轻重的镖师突然转身,对他惶恐不安地小声道:“铁镖头,现在总局里只有你能独当一面,快去看看萧局主吧。”

前所未有的尊重,就像利刃,轻易穿透了他素来的孤高自傲。

这人非但没有半点仇恨他的意思,竟还这么捧他。

他故作惊讶:“萧局主出了什么事?”

这人笨拙地伸手擦去额上的一片汗,毕恭毕敬地回道:“今天柴镖师发现萧局主一夜未归,深怕他因冯镖头之死悲伤过度而出现意外,便叫众人四处寻找,结果……”

铁万雄很烦他结结巴巴,欲言又止,沉声催问:“怎么样?”

这人竟突然哆嗦起来,刚擦过的额头又汗水直冒:“我们找到他晨跑时经常绕进休息的松林小亭,看见他已中了别人一刀,伤及肩部,半个身子都染红了,无法支持地倒在亭内气喘吁吁。”

原来刚才那群人是将受伤的萧如雷扶了进去。

他冷冷凝思,挥手让这人离开。

这人的一番话已助长了他的满腹傲气。

他大步而行,全身轻飘。

他的机会果然来了。

南宫血的预测果然很准,孟无情果然已到附近,冯川之死果然激发了萧孟二人的冲突。

此计的绝妙处这才显现,他不得不佩服南宫血的诡诈。

他最佩服的,永远只是自己。

镖局现在一团乱,那些人终于明白他的缺一不可。

但他们明白得太迟了。

XXX

萧如雷肩头的伤深及骨骼,血流不止。

众人七手八脚忙乱了一阵,终于为他包扎结束。

柴镖师转身将众人叫了出去,好让他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很快,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卧室竟这么大,这么空,这么简陋。

他躺在床上,目注高高的房梁。

伤已敷了药,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痛难忍,此时此景,独守空房的他难免感慨万千。

他突然无比渴望拥有一个体贴入微美丽动人的妻子,以及一两个调皮捣蛋却又很有孝心的儿女。

他在突如其来的孤独感中险些老泪纵横。

现在他总算醒悟,妻子儿女有时简直比事业更重要。

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是可以找到一个顺心如意事业有成的好男人。

男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或许也是能占有一个好女人,组成一个完整和睦的温馨家庭,为这个家庭而奋斗,才是事业的真谛。

当自己已白发苍苍时,还有儿孙满堂的盛况,老病在床时,还有妻子陪伴身旁,如数家珍地一件件回想往昔的美好。

可惜他得不到这些。

他现在已显老态,无论再倔强也抵抗不了岁月,老得连自己苦撑下来的这番事业,也似开始摇摇欲坠。

为什么他会比自己一直想象的要老太多?要弱太多?

为什么他的余生注定要越来越孤独?

他这次义无反顾地和孟无情打了一个赌,用他们的友情做赌注,用他们的性命做诱饵。

他只愿这诱饵能尽快如孟无情预测的钓到那条鱼,却又矛盾重重,甚至心生恐惧。

毕竟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一直是“那条鱼”。

他不忍面对那种你死我活的真相。

XXX

外面传来一个人稳练的脚步声,一直到门前才停止,静默半晌,那个人终于抬手敲响了门。

萧如雷头一炸,心一震,手指不由自主地发颤,骤起的情绪牵动刀伤,又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那条鱼已上钩了?

他迟疑着,眼睛一下子浑浊极了,内心也一下子乱极了。

不知不觉中,已有一股冷汗无声无息地滑过脸颊。

门外人停手,很长一段静默,但他敏锐而压抑地感到其还不打算离开。

他知道那个人老毛病犯了,优柔寡断的老毛病。

对那个人而言,门内是捉摸不透的另一种现实,极可能直接改命。

厚实冷硬的门板,将他们隔在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本是近在咫尺一推即开的阻碍,此时已变得山峰般巨大而沉重。

他们一起静默,胸口非常压抑,好像塞满了猜忌,好像自身已被对方的血泪淹没。

他们一起茫然,一起煎熬。

他甚至忍不住想大吼,叫他赶紧推门进来,却始终哑然失声。

他只有等。

从未这么辛苦地等过一个人。

XXX

那个人终于再度叩响了门,一下一下,节奏沉缓。

萧如雷也不再沉默纠结,干涩的嗓子嘶声道:“是谁?”

那个人顿了顿,难掩迫切地应道:“我。”

局中只有铁万雄才这么不尊重,与他说什么话都直截了当。

他原本早已习惯了铁万雄的冷傲,但此刻却非常难过,就像吃下一颗臭鸡蛋。

“听说你受伤了,还很严重,我想进来看看,可以么?”

这句话听来充满关心,而语气还是冷硬的,非但一点关心也没有,甚至像是在发号施令。

萧如雷耸然动容,静默半晌才勉强稳定心神,涩声道:“门未闩,你可以进来。”

门开门掩,铁万雄如幽灵般轻飘飘的走进来。

他站在床前,看着床上面色惨白萎靡不振的的萧如雷,仍是漠无表情。

“听说你受伤了,还很严重。”

他重复地说着,却明显只是想确认,仿佛萧如雷的伤是他所致,仿佛萧如雷对他而言是战场上的敌人。

其实他内心深处何尝不始终视萧如雷为敌人?

萧如雷与他对视,眼神很奇怪,虚弱地自嘲道:“我真难以置信到了这种时候,我还会被人砍一刀。”

铁万雄的目光已不由自主移向他的肩膀。

紧紧缠了十几层的白布已被血染红。

“被谁砍的?”

铁万雄呼吸莫名的急促起来,眼睛也像那些白布一样开始泛红。

兴奋的红。

萧如雷别开目光,又凝注房梁,长叹一声:“我听了阿忠的陈述,当时半信半疑,你可知为什么?”

铁万雄道:“为什么?”

萧如雷沮丧苦涩的笑了:“说出来你也许要吓一跳,昨天阿忠说的那个凶手,我已深知到底是谁。”

铁万雄没有惊异,冷声道:“是谁?”

萧如雷道:“你很少去江湖上走动,对这个人自然不怎么了解,可这个人对我的意义却大有不同。”

铁万雄道:“你了解这个人?”

萧如雷道:“非但了解,而且很有交情。”

铁万雄隐隐动容:“你本就认识他?”

萧如雷冷笑:“我与他已是多年至交。”

铁万雄目光灼灼,声音也开始咄咄逼人:“你交朋友真够杂的。”

萧如雷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其实也不算杂,我的朋友在世上屈指可数。”

铁万雄道:“他究竟是谁?”

从南宫血那里,他虽已知道这个人是谁,在萧如雷面前,却仍要掩藏得没有痕迹。

任何足以引起萧如雷猜疑的事,他都早有心机地去完美避免。

他坚信这次万无一失。

萧如雷看来的确对他毫无疑心,非常坦诚地回道:“桃花公子,孟无情。”

铁万雄继续将这出没多少看客关注的戏自认完美地做下去:“孟无情?”

萧如雷道:“我今天才见识到,他果然人如其名,比谁都无情。”

铁万雄不觉暗中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冷霜也逐渐消融:“你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萧如雷怒道:“冯川若不是他杀死的,那件东西若不是他拿去的,今天我质问他时,他就不会一再避而不谈,当我把话直说时,他也不会气急败坏,突然与我动手。”

铁万雄明显在尽量克制愈加兴奋的情绪:“他受伤了么?”

萧如雷冷笑:“他虽近年来混得名声响亮,人们口口相传他的刀法已臻化境,今天一动上手,却也不过如此。他砍了我肩头一刀,自己也不幸中了一掌,现在必定快要奄奄一息了。”

铁万雄惊道:“你的风雷掌,出击就是千钧之力,雷霆之势无可阻挡,中者不管武功再强内力再高也回天乏术。”

萧如雷叹道:“我的掌力当然自信,可惜我被他砍了这一刀,迫使我出不得第二掌,否则就叫这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立毙当场。”

铁万雄道:“反正他已中掌,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情势发展,果然都在南宫血的预料中,南宫血的智谋,此刻铁万雄不能不由衷佩服。

孟无情和他的命运已注定,孟无情早死晚死,必死无疑,他早赢晚赢,非赢不可。

他内心简直快要乐开花。

但他表面上仍不动声色,试探道:“刚才柴镖师前去救你,怎么没将孟无情抓回?他中了你一掌,还有什么力气逃走?”

萧如雷沉默半晌,苦笑道:“他虽逃不远,但毕竟已命垂一线,当时我念及与他多年情义,姑且放他一马,不加深究。”

铁万雄冷笑:“你既已将他视作伪君子,又何必顾念旧情?别忘了,冯镖头才是跟随你走南闯北流血流汗的朋友,为你的事业,冯镖头总是冲在最前,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现在还付出了生命。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冯镖头么?难道你还在怀疑?”

萧如雷道:“他杀死冯川,我自然不敢尽信,不过……”

铁万雄问:“不过什么?”

萧如雷哀叹:“杀人偿命,他杀了冯川,自己也中了我一掌,算是两相了清,保他一个全尸罢了。”

铁万雄没好气地冷哼:“你终究是太老。”

萧如雷对他这句突如其来甚至显得莫名其妙的话,似心中早有所料,竟默默认同,无力地苦笑道:“现实确是如此。我已有了一时的辉煌,人到迟暮,总无可避免很多残酷的现实。在老了的时候,第一件要学会的事,恐怕就是认命。”

铁万雄双手捏拳,冷冷道:“你真的认命?”

萧如雷目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凄凉与恐惧的微光,缓缓道:“人生本是一场梦,迟早会梦醒,又何必纠缠?”

铁万雄表情发痴地僵立着,仿佛也置身梦中,一时浑浑噩噩。

人生本是一场梦,迟早会梦醒。

难道他努力了那么多,计划了那么久,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梦?

又何必纠缠?

他突然一股热血冲上胸膛,偏要纠缠的倔强重现眉间,咄咄逼人地盯着萧如雷。

他看见萧如雷不少白发夹杂在正自褪色的黑发间,额头眼角绽出几条很深的皱纹,就像蜘蛛无声爬过艰辛的记忆。

最终除了雪白强韧的蛛丝织就的岁月之网,什么也留不住。

何况他已看出萧如雷的那片网残破不堪,不用风吹,也随时可能落向无人问津的尘埃。

而萧如雷的眼神最让他震悚。

他震悚,不是因萧如雷的眼神可怕,只是因萧如雷的眼神是倦怠的,甚至空无一物,不论这双眼睛望着什么地方,即使是人头攒动的集市、堆满货品的柜台,也会瞬间显得非常空,非常压抑,非常萧索,非常寂寞。

萧如雷已死气沉沉。

过了不知多久,铁万雄突兀地咬牙道:“你忘了吗?”

萧如雷还是那么沮丧无力,说一个字就像上一次刑,但他只要活着就从不拒绝铁万雄:“忘了什么?”

铁万雄道:“冯川的死已有了代价,那件丢失的东西,想必尚未回到你手里。”

萧如雷仍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毫无血色的唇微弱翕张:“我的确忘了。”

铁万雄紧追不舍地问:“你不想把那件东西夺回来?”

萧如雷叹息:“晚了。”

铁万雄瞪眼:“晚了?”

萧如雷凄然:“此时就算找到孟无情,只怕也成了一具尸体。那件东西至关重要,绝不可能直接藏在孟无情身上,而尸体更不可能开口说话。”

铁万雄急道:“所以你放弃了?”

萧如雷冷笑:“除了放弃,我这幅样子还能做什么?”

铁万雄沉声道:“你太心慈手软,也太懦弱。”

萧如雷平和道:“一个人太老时,这些负面的毛病就全冒出来了。”

铁万雄目光冷锐,似已盯入他肉里,凛了一凛,近乎怨毒地说:“冯川的死,死得多可笑?多不值?他为那件东西而死,为你守信而死。可你,却如此息事宁人,岂非愚蠢之极?”

萧如雷终于变色,原本枯萎的眼神陡如厉电,激射到他脸上,叱道:“你竟敢这样对我!”

铁万雄漠无表情,语气又是一如往常的傲慢:“你已承认自己太老,所以也可退下位来,何必让整个雄风跟着你受罪?”

萧如雷呆滞地瞪着他,紧皱眉头,两腮抽搐,眼睛深处隐含一种矛盾重重的愤怒与悲哀。

良久,这个形同孤岛的老人才中气不足地嘶声道:“原来,真的……”

铁万雄打断了他,冷冷道:“现在一切从我开始,由我主宰,而你,只配用残生在床板上呆瓜般养伤。看你这伤势,虽伤及肩膀,可你再站起来时,必已雄风难振。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想你丢人现眼,老来羞愧,无地自容。”

萧如雷不怒,却心痛如绞,没出一滴冷汗,却浊泪满眶,铁万雄的影子在他泪光里扭曲远去。

铁万雄终究不知什么才是天高地厚。

铁万雄果真才是孟无情说的那条鱼。

萧如雷这辈子没有信错友情,可偏偏信错了亲情。

亲情的撕裂,远比友情的破碎更令人孤独。

血,毕竟是无法取代的。

最后能延续生命的,只有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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