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场:晚上,客厅
男主:钟奕铭
“那是最好了……当然可以……我会和钟先生说的……好……那明天见。”
走出女儿的卧室来到客厅,便听见雅兰那细柔而温婉的话语。
“女儿睡了。”我对妻子说。
雅兰将手机放于身侧,她将双腿摆到沙发上,膝盖略微弯曲,她选了个舒适的体位后将背靠的粉色卡通小女孩图案的抱枕从身后取出环于胸前。
“你猜刚才是谁来的电话?”
雅兰含笑着对刚落坐沙发另一头的我问。
“小花呗,我听见你叫人家名字了。”我说。
“你在房间里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已经很轻了。”雅兰说。
“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我说。
“小花明天老时间过来。”雅兰说。
“哦。”我应了一声。
“你不问其他的?”
雅兰斜眼瞟了一下我。
“还有什么?”我问。
“小花的男人明天也过去,她和她男人说她是画室的模特,穿衣服的那种。”
雅兰捂着嘴轻笑了两声。
“这好笑吗?”
我反感雅兰背后讥讽别人的短处。
“我笑她男人嘛,他还真信了小花的话,他老婆那身材穿衣服画画就是浪费。”
雅兰调笑道,她的嗓音柔美,但我却感觉到有些刺耳。
雅兰盘腿挪动到我身旁,她用双臂勾住我的脖颈细声地说道:
“明天你去商场尽量挑选那些贵的,让她男人知道我们画室对小花大方的很。”
“哦。”我应道。
雅兰哑然失笑道:
“钟奕铭,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块木头呢!”
“小点声,然然刚哄睡着。”我提醒道。
“我猜小花定是背着她男人偷偷在厕所里打的电话。”
雅兰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哦?”我诧异道。
“她男人一个劲催促她快点,快点。”
雅兰又一次捂住嘴轻笑道。
“别人的家务事你那么感兴趣?”
我带着些许不悦地说。
“小花又不是其他人啰,奕铭,我都能想象到她男人那副猴急的样子。”
雅兰轻慢地说道,她将脸贴在我的面庞,“嗤嗤”的笑声荡在耳际,我的胸口一阵发紧。
“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我说着拉开盘在颈间妻子的手臂。
“你——”
雅兰带着些埋怨地看着我。
一声悠扬的歌曲前奏打断了雅兰的话。
雅兰回转身在沙发的前段拿到手机,她按通接话键。
“喂——”
雅兰将抱枕垫于后背,侧身倚在奶白色真皮沙发的扶手上面。
“不行!……你都第几次了?……上回你也这么说!……不能叫奕铭一直帮你代课吧!……郑云波,你是和我签过合同的老师,不是客座!……”
听筒那端传出郑云波略带沙哑恳切的话语。
“兰姐,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下不为例!”
我接过雅兰的手机,对着话筒道:
“小波,下周的课我替你上……不用放心上,没事。”
结束时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子说着一连串感激的话,我放下手机交还给雅兰。
“上下午连轴转,考研的和中考的混在一起,奕铭,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雅兰说的虽是抱怨话,但我听出了她对我的体恤。
“就再帮他一回。”我说。
“我现在都不敢排他的课!同学们喜欢小波幽默的讲课风格,奕铭,你是既有才学也有经验,但讲的孩子们昏昏欲睡,你不理解现在小朋友的心理,这周好几个同学陆陆续续地跑来问郑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他下周就来了,你现在让我怎么同孩子们讲?”
“小波不是遇到难事嘛。”我说。
“年纪轻轻的那么痴情,不就是谈了一个恋爱吗?小琳还有她的家人嘛,他一个劲的凑什么热闹?又是贴钱又是贴时间的。”
云波和晓琳是我去年教的学生,他们本科均是不入流的大学,就业遇到不大不小的挫折后便想考研上985的大学,两人的收入不高都拿来做了学费,在画室的学习格外珍惜和努力,画画时相互督促鼓励和指导,一来二去,爱情的种子在两个年轻人的心中渐渐萌了芽。
天赋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是蒙受上天眷顾的那个人,我不过平平凡凡的一个画师而已,终究画不出那石破天惊,受众人敬仰的作品。
云波和晓琳或许就是天赋不够,两人最终都没有考上理想的学府,我劝他们可以一边在画室做全职教师获取一定的收入,一边旁听我的课来年重考。
看着这对年轻的俊男靓女同进同出铭兰画室,他们彼此眼中那抹掩藏不住的恩爱与甜蜜,令我这个已婚人士不免也勾起了当年的回忆,我有曾拥有过那份纯真而青涩的悸动。
我对个人的身体健康很看重,只要是画室的正式工作人员都会安排其一年一次的三甲医院体检,雅兰不愿意在此多花钱所以选的是最为基本的一些项目。
就是这极为普通的一次体检却改变了两位年轻人对未来的美好展望与原先的生活轨迹,李晓林做B超时发现其肺部左叶下有一团阴影,云波看到报告有些担心,晓琳还劝慰说可能由于先前肺炎遗留下的痕迹,但结果却并非如此——
晓琳确诊为原发肝癌,已浸润到了肺部,医生叹息一声小姑娘来的太晚了,手术的意义不大,只能针对性的使用化疗药物。晓琳的父母得知此事连夜赶到女儿身旁,尽心尽力地服侍了一段时间,当金钱和耐力都达到他们的极限时父母萌生了退意,晓琳还有个未成年的弟弟,她父母临走将晓琳托付给小波照顾,父母的原话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万一到了那天,你来个电话通知我们一声。两老走后就再未出现在晓琳的视野里,亲人偶尔的电话沟通却仿佛中间阻隔着千山万水,晓琳那次放下电话抬眼向我微笑,我看到她眼眸中的空洞与绝望。
当云波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晓琳病床边时,她那憔悴的脸庞出现了一丝动容,昏暗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光,云波是她的希望之灯,她生命的光束因他而点亮。
“你说我们该做的都做了,钱捐了,大夫我也找了最好的……”
雅兰依旧在叙述着她自以为是的那些话。
“若是我病倒了,你也说这样的话?”我突然问道。
“呸呸呸!瞎说八道!”
雅兰对着一旁的空气说,她转向我,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
“奕铭,你忘了之前你得抑郁症的两年我是怎么陪你度过的?每晚我都不敢睡,深怕你会一时想不开,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找了根麻绳将我们俩的双手捆绑在一起。”
雅兰说着说着一行眼泪从她的面颊流淌下来。
“不哭了,是我说错了。”
我慌忙走到妻子面前,用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奕铭,你是如何看我的?”
雅兰抬眼泪眼婆娑地望向我。
我在雅兰的身旁坐下,我将她的上半身拥入自己怀中。
“你是一个好老板,好妻子,好妈妈。”我动情地说。
雅兰倚在我的肩头,她的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然然还小,铭兰画室也刚才有些起色。”
“我们有然然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一切难关都会过去的。”我安慰妻子道。
“奕铭,你还爱我吗?”雅兰仰头看着我。
“傻瓜!我不爱你为何娶你?”我笑着反问道。
“我不许你爱上别人!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你,更爱你。”
雅兰略带哽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