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文面对傻贝子的弃车攻势,毫无防备,一时间方寸大乱。
他眉头紧皱,苦思良久,却仍是无计可施,遂草草应了几招,很快败下阵来。
周焕文沮丧无比,然终不失棋王风度,拱手施礼道:“京都棋王果然棋艺高超,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周德裕站在一旁,也深叹一口气,替父亲惋惜不已。
“这盘算不得数!是你误中了我精研的布局陷阱,才输了这盘,我们重新比过!”傻贝子浑然不在意,边说边摆起棋来。
周焕文却是冷冷一笑:“我周焕文在棋坛混迹多年,岂是输不起之人!输则输矣,焉有不作数的道理,如传扬出去,岂不令人耻笑!”
周焕文坚持不肯再弈,傻贝子只好作罢。
杨万源:“周棋王今日惜败,甚是可惜。但在我们扬州城,先生依旧是魁首,无人能敌啊。”
周焕文哈哈一笑:“杨兄过誉了!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日在瘦西湖小金山之上,有人曾言‘王浩然棋力比我更强一些’,我看我这棋王之名,早就该退位让贤了!”
听到这里,杨万源顿觉尴尬万分,不再多言。傻贝子听到“王浩然”三个字,眼睛一亮,但觉略有耳熟,却始终未曾忆起此人。
周焕文说罢就要离去,张毓英遂拿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周前辈今日惜败,甚是可惜!这是先前说好的彩金,输了也有一两,您收好!另外,今日之战我并未知会外人,在场者皆是仗义之人,定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您大可不必担心!”
周焕文面色严肃,也不伸手去接,只道:“张少爷把我周某人当成什么了!借用京都棋王的一句话,输就输了,能掉一两肉乎?我又怎会怕人知道,况且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弈屋’闭门一天,怕是早被棋坛中人盯上了,又怎么可能瞒得住。至于这银子,在下是败军之将,何以言彩,张少爷还是收回去吧!”
说罢,周焕文带着周德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傻贝子一挠头:“这弈棋本是欢乐之物,你们竟不懂享受,搞得如此严肃,实在无趣,令人难以理解!”
朱锦堂哈哈一笑:“京都棋王心思简单,怕是不理解这其中原委啊!周神医虽然医术高超,但却误入‘棋’道,常关门歇业,跑去弈棋,以致生意惨淡,难以维持家用。幸得他有棋王之名,愿意“送彩”请教者甚多,更有达官贵人请去论弈,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如果棋名受损,收入也会受到影响啊!敢问京都棋王,难道京城棋坛不是如此吗?”
傻贝子:“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从不弈彩棋,也赚不得什么钱,有口饭吃就行了!”
话到此处,傻贝子突然大惊,用手一拍脑门,“哎呀”大叫一声,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相顾无言,忙问其故,傻贝子边哭边道:“我从京城徒步到此,以乞讨为生,偶尔也摆几个江湖残局,时而迷路,辗转走了近一年时间,才到达扬州,竟忘却一事!那日在京城钱记当铺,我迫于严寒,将老神仙赠给我的天书给当了出去,本欲攒够了钱赎回,扬州一行,竟将其抛之脑后矣,我有何颜面再去见老神仙!”
张毓英:“敢问此天书是何模样,可有书名?”
傻贝子:“乃是手抄书,略旧,有名曰《自出洞来无敌手》!”
张毓英:“前辈莫慌,我在京城有熟人,回头我就致电京城,让他把天书给赎回来!”
傻贝子收住眼泪道:“张少爷如能相助,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此事言罢,众人兴致未尽,纷纷向傻贝子请教与周焕文的最后一盘对局。
傻贝子便与众人拆解起自己精研的布局陷阱,万般变化一一道出,破解之法也娓娓道来,竟无丝毫保留。
众位弈林豪杰均受益匪浅,对傻贝子称赞有加。直到太阳西落,众人才不舍离去,只留下傻贝子和张毓英二人。
傻贝子:“如今,我已经赢了扬州第一手,是否有资格看老神仙的棋谱了?”
张毓英:“那是自然,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定将此谱交到前辈手中!”
傻贝子满怀期待,在张宅客房渡过一晚,一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找张毓英。
在内院门口,傻贝子却不得进,被告知:“张少爷一早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不知何时能回?”傻贝子只好在门口等待。
直到接近正午,张毓英方才从府外归来,见傻贝子已在门口等候许久,遂道:“实在抱歉!我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去处理,竟没想到前辈在此久候,请前辈跟我来!”
张毓英将傻贝子往后院领去,边走边道:“前辈,京城那边,我吩咐人去钱记当铺寻棋谱,现在已经收到回信。那当铺老板将棋谱卖给了琉璃厂,再去琉璃厂去寻,得知那棋谱被山东一个叫王尚纯的客商高价买走了!”
傻贝子顿时悲痛万分:“唉!我真是愧对老神仙啊!”
张毓英:“那人肯出高价购买棋谱,定是爱棋之人。棋道人志在广传棋道,得知棋谱被此人买走,定不会归罪,前辈也不必过于悲伤!”
说话之间,两人便来到了后院一书房之中。虽曰“书”房,但书却不多,反而“棋”味十足,单是象棋就摆了好几副,前些日所见的晶莹玉石棋子也陈列于此。
张毓英用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锦盒,锦盒里面正有一书,用黄色绸缎紧裹着。
打开黄布,方见此书全貌,名曰《石杨遗局》,同样是线装手抄本。
张毓英将此书交到傻贝子手中:“前辈,这就是棋道人留下的棋谱,您请看!”
傻贝子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接过棋谱,翻阅起来。
大体浏览一遍过后,傻贝子的脸色突然由晴转阴,将棋谱交还给张毓英,负气道:“哼!少爷欺我,此书乃是杨健庭与一石姓棋客之对局。看这笔迹,也与老神仙迥异,哪里是老神仙留下的棋谱!”
张毓英微微一笑:“前辈莫急,此谱确非棋道人亲著,但却与棋道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且听我慢慢道来!”
张毓英敞开了话匣子,又引出了一段棋坛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