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桐既没反应也没表情,只低着头,收拾桌上的碗筷拿进厨房,留下秦越和孟小妮面面相觑。
孟小妮指指林苏尧的背影,“你看林总的脸,阴云密布,看着怪吓人的。”
“你还不明白,还不是你家那位肖总惹的。林总今天亲自下厨,你知道做这道酿豆腐要花多少工夫吗?肖雨桐硬是不领情。”秦越摸着下巴,“哎,你俩是闺蜜,他们两位之前因误会而分手,你肚子里坏点子多,不如你想想办法,咱们帮帮他们。”
孟小妮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你会说人话吗?”
“好好好,你冰雪聪明,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大智若愚,行了吧?”
孟小妮白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秦越不敢忘了正事:“怎么样?有没有办法帮帮他们?”
“怎么帮?我倒是想直接把两人绑了,送进洞房,成就好事。”
秦越嫌弃地摇着头:“啧啧,你说的话真跟你的人一样,简单粗暴,这个要讲究战略战术的好吗,刚刚真是白夸你了,白瞎了那么多好词……”
竟敢说她简单粗暴,她就粗暴给他看!
孟小妮一掌推开他,“嫌我简单粗暴?那你离我远点,不要和我说话!”
肖雨桐拧开水龙头,任水哗哗地淌着,林苏尧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可她能怎么办,注定没有结果,只因对那份爱的不舍就让两人都深陷其中,是多么的不明智,她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感情,只等锦泰度过眼前的危机,她就离开。
孟小妮进来把她拖出来,“行了行了,这是秦越的家,哪里需要你动手洗碗啊?秦越,快来,这些活儿都是你的啊,你好好干,我们走了。”
秦越垂头丧气地盯着一片狼藉的厨房,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吃完了饭,屁股一抬就走,不帮忙不说,还说翻脸就翻脸,孟小妮呀孟小妮,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没报答我呢,你等着,我就来向你讨债!
孟小妮急急忙忙地把肖雨桐拉回自己家,肖雨桐看孟小妮神神秘秘的样子,不解道:“小妮,你怎么了?”
“小桐,你不觉得林总今天是特意给你做的菜吗?我观察了这么久了,我觉得林总对你还有感觉,你们还有没有可能……”
肖雨桐立即打断了她:“没有,绝对没有!”
“为什么?小桐,你当年莫名其妙地跟他分手,几年过去了,命运又让你们再次相遇,他未娶你未嫁,他依然对你情义深重,我看得出来,这几年,你心里容不下任何人,你心里仍然装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 要一再地把他推开呢?看你这么纠结,我完全搞不懂你了。”
肖雨桐沉默了,许久,她抬头,眼里有水光闪烁。她说:“小妮,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能够在一起。”
“你之前也是这样说,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啊?”
“我们距离太远,他是富家子弟,家世显赫,我的情况你最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孟小妮痛心疾首地说:“小桐,你是新时代的新女性,怎么还是满脑子封建思想,男欢女爱情投意合就行了,你竟然还纠结门当户对,我真是服了你了!”
“可是我总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我觉得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我觉得你们真是没事找事,互相折磨,说到底就是沟通不够,唉,为什么要让未知的未来牵住现在的脚步呢?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肖雨桐支吾地说:“其实,还因为,我当年向他的母亲承诺过,不会和他在一起。”
孟小妮睁大了眼睛,“他母亲?你早就见过他母亲了?”
“是。大三那年的暑假,我母亲的手术费,都是他母亲出的。我既然亲口承诺过,就不能违背诺言。”
“原……原来,那年暑假过后,你从家里回来跟他提出分手,是因为他母亲要你们分手,而且他母亲为阿姨出了手术费?我说呢,怎么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玄机在这里啊。”孟小妮此时才恍然大悟,“那林总知道这些吗?”
肖雨桐摇摇头,“他知道与不知道结果都不会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小妮愣了一下,说:“你倒是伟大,一力扛下他的误会和怨恨。”
似乎想起了什么,孟小妮又说:“林总母亲一年多前去世了,如果说以前他母亲是你们的障碍,那现在……”
“那这就成了一个死结,永远无解了。”肖雨桐凄然一笑。
孟小妮沮丧地说:“唉!是啊,总不能跑到地底下去求他妈,同意你们在一起吧。”
两人都无法再将这个沉重的话题进行下去,肖雨桐坐了坐,就回自己家了。
肖雨桐在小区外的西点屋买了几样糕点,准备回家将就填下肚子,小区保安都混熟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年轻的保安探出身子,指着前方一个男人的身影说:“姐,你家来客了,诺,就是他,说是来找你的。”
肖雨桐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男人背影清瘦,穿一件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衫,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袋,脚步放缓,似乎在寻找单元楼号。
肖雨桐快步走上前去,那个男人正好回过头,是顾扬。肖雨桐僵在原地。
顾扬看到她,清瘦苍白的脸上泛出笑意,向她走近几步,微微一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不需要,你走吧。”
顾扬敛了笑容,眼底有深深的落寞:“姐,对不起。”
肖雨桐依旧冷冷地:“别这么叫我,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姐,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受了很多苦难和委屈,我只是想来表达我的歉意,也代我父亲向你和阿姨道歉……”
“道歉?有必要吗?你的道歉能让时光倒流,让我拥有完整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吗?能让所有的屈辱和伤害都不存在吗?既然不能,道歉有什么用?”
顾扬脸色苍白,他捂着胸轻咳几声,眼里藏着深深地无力感。
肖雨桐漠然地丢下他,朝单元楼走去,顾扬不甘心,又喊了一声:“姐!”
肖雨桐停下脚步,并未回头,顾扬上前,将手里的礼品袋递过去:“我给姐和阿姨买了一些礼物,是我的一片心意,请收下吧。”说完,眼巴巴地望着肖雨桐。
肖雨桐闻言转过身来,缓缓走到顾扬身边,用手指拎起顾扬递上的袋子,嘴角浮起冷冷的笑容:“顾振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以为带点礼品过来,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吗?这样你们就能心安理得了是吗?这些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是,我们不稀罕!”说完,手一松,袋子掉了一地。
顾扬脸色更加苍白了,无一丝血色,他捂着胸口,身体微微颤栗,突然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另一只手上的袋子纷纷掉落。他忙扶着旁边一棵树,额上已经渗出大颗的汗珠。
肖雨桐有些不忍,过去扶住他问:“你还好吗?”
顾扬急促的喘息着,示意肖雨桐掏出他的手机,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司机就在小区外守着,接到电话不过半分钟,就冲了进来,背起顾扬送医院。肖雨桐顾不上许多,也跟着上了车。
顾扬被直接送往ICU病房,两个小时后被送进住院部观察。肖雨桐被当做病人家属,挨了医生的训斥。肖雨桐才知道,顾扬有先天的心脏疾病,五年前在美国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可他自小体弱,身体不能劳累,情绪也不能剧烈起伏。
肖雨桐坐在病床边,顾扬还昏迷着。她静静地观察他,清瘦的面颊,眉间轻锁,似有淡淡的忧伤,鬓角修剪整齐,面容沉静,浑身散发着书卷气。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触手可及,却转瞬即逝。
顾扬轻轻睁开双眼,看到肖雨桐正在看他,他虚弱地一笑,便要起身,肖雨桐帮他把床头升起来,再把枕头放好让他靠着。
顾扬默默地随她摆弄,肖雨桐正为这安静尴尬不安,司机进来了,看到顾扬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连连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正要给董事长打电话呢。”
顾扬忙摆手说:“不要告诉我爸,我现在好好的,省得他们担心。”
司机有点为难地说:“医生说你还要留院观察一晚,今晚不回家,董事长问起来怎么办呢?”
顾扬略一沉思,说:“你就说我们去郊外的农家庄园玩,今晚就住在那儿了。”他文雅和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司机只得答应下来,探寻的目光看看肖雨桐,转身出去了。
顾扬看看肖雨桐,轻声说:“姐,你别担心,我这是老毛病了,一生下来就这样,我自己都习惯了。”
肖雨桐起身,淡淡地说:“没事就好,我走了。”
“姐……”
肖雨桐一怔,只说了一句:“医生说要你好好休息。”
顾扬望着肖雨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幽深的眸子里渐渐隐了神采。
肖雨桐走在医院长长的大道上,已是夜幕降临,初夏的晚风带着丝丝清凉,吹拂她轻柔的长发,撩起她的衣襟,她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恍惚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那带着怯怯的呼唤——“姐姐”,有一种不真实感,却又很奇特。
她从小孤单,没有伙伴没有朋友,上大学后只有孟小妮和她情投意合,虽然工作后分开两地,却丝毫不影响她们的感情,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母亲和孟小妮。
现在却出现了一个人,身体里和她留着同样的血,希望走近她关心她。
突然的一阵电话铃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是廖伟打来的:“你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医院。”
“你怎么了?”
“哦,不是我,是……”她慌乱了一下,“一个朋友,生病了,我来看他。”
“哦。”廖伟松了一口气,“那我来接你吧,我们坐坐 ,有点事跟你说。”
夜晚的环球中心比起白天更加璀璨夺目,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一楼南边的咖啡厅里,肖雨桐和廖伟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