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尧驾车飞奔到父亲的麓山别墅。王珍珍正坐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喝咖啡,她看见林苏尧,嘴角挤出一抹冷笑,兀自垂下眼睑逗着怀里的猫咪,似乎林苏尧不过是一团空气。
林苏尧在她面前站定,冷冷问道:“你为什么没在医院陪着我爸?”
王珍珍气定神闲地把猫咪放到脚边:“你是在质问我吗?林致远是我的丈夫,我什么时候去陪他,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林苏尧质问道:“他对你们母子这么好?你就这样对他?”
王珍珍冷笑,“我对他怎么了?最高档的VIP病房住着,最好的医生护士随时监测着,专业护工悉心照顾着,你还要怎么样?”
“他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和呵护,这样能助他早日康复!”
“笑话!你以为我一天到晚是闲的吗?他的生意他的公司,里里外外多少事,不要我去打理啊?”
林苏尧突然笑了:“终于暴露真面目了。你跟我爸这么些年,原来就是为了他的钱。现在你终于达到目的了,你当然不愿看到我爸康复了。”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王珍珍气急败坏,腾地起身,暴怒无处发泄,看到脚边的猫咪,便狠狠一脚踹过去,厉声斥道:“没有眼色的小畜生,给我滚!”
她指桑骂槐林苏尧怎么会听不出来。他额上青筋暴起,一把扼住王珍珍的脖子:“你再口出秽言,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王珍珍双手抓着林苏尧的胳膊,死命挣扎,却不能撼动他半分,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你放手,我骂我的猫……碍着你……什么事了?”
“太太!这是怎么了?”保姆刘阿姨端着一盘水果从屋里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果盘滑落,晶莹饱满的葡萄滚落一地。她扑上来攥住林苏尧的手,喊着:“苏尧,快放手,使不得呀使不得。听话,放手!”
身后传来汽车马达轰鸣声,王珍珍拼命喊道:“救我,苏魏,快……”
刚进门的林苏魏见母亲受欺负,冲上来朝林苏尧脑袋就是一拳,林苏尧早有提防,放开扼住王珍珍的手,微向左侧身,同时右手外翻抓住林苏魏手腕,右臂用力往回拉,左手屈肘,猛地扫向林苏魏颈部。林苏魏重心不稳,又为了躲避攻击,向后一个趔趄倒地。
王珍珍刚缓过气,见自己儿子吃了亏,惊呼着扶起林苏魏,刘阿姨忙拉着林苏尧的胳膊劝阻:“苏尧,别打了,求你了!”
林苏魏从地上爬起来,眯着眼冷笑道:“刘阿姨,你别拉着他,让他来!”
他看到林苏尧冷冷的眼神,饶有兴致地笑了:“怎么了?火气挺大啊,最近不顺利吗?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就让我们一同见证你一败涂地的时刻。我想那一定特别特别的刺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愚蠢的做法。你以为你能从中获利?”
“利?我并不想要什么利,整垮锦泰,才是我想要的。老爷子钱多啊,拿点小钱玩死你,比起赚钱可有趣多了!”林苏魏两手环抱胸前,一只腿悠闲地抖动着,他盯着林苏尧的眼睛,笑着说道,“不过,如果你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我也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林苏尧也笑了,吐出几个字:“奉陪到底。”
远在呼市的肖雨桐进入了忙碌的工作,跟设计部开视频会议确定旗舰店的装修效果图,整体的布局、地砖的颜色,墙壁的设计、灯光、窗帘的搭配以及饰品的挑选,她都一一审查,任何一点极小的疏忽都被她挑出来,推翻重来,力求完美。
除此之外,她还要带领市场部做开业方案,有时候很晚都还在电话里沟通某些细节,为了工作方便,景东特意将自己商场的办公室让出来给她使用,每日三餐都安排妥帖,原本打算带她去尝遍商业街上的每一家美食,无奈她忙起来连出去吃饭都没时间,景东只得给她打包送来。
她一直专注于旗舰店的事情,并未发现公司有什么异常,直到她在一次视频会议上发现大家都没了往日的激情,生出了懈怠低落的情绪,还有两名设计师连续好几天都不见踪影,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的情绪。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总经办的唐薇,询问公司最近的情况,唐薇支支吾吾,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她又打给秦越,秦越一股脑说了出来:“董事长的另一个儿子林苏魏,注资到一家公司,就是上次明盛集团招标时出现的锦荣,现在锦荣专门针对我们公司,挖走了我们好多员工和客户。
公司之前的账目只是走财务部过账,跟董事长的酒店和食品厂以及其他的产业一样,现金流都是到总部,现在总部由林苏魏负责,之前公司的款他不拿出来,虽然后面林总接手后改成独立核算,所有款项汇到锦泰公司账上,但依然支撑不住庞大的支出,现在公司没钱了,林总焦头烂额,跑了几天银行都没筹到钱。”
肖雨桐呆住了,她没想到林苏尧面临这么大的危机,而这危机还是他的家人给他制造的。她安排好旗舰店的事情,乘坐最近的一班航班回了成都。
她甚至来不及回家洗漱换衣服,带着一路风尘赶到了公司。
锦泰大楼没有了往日的虎虎生气,各部门的人随意懒散,有的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有的围在一起传八卦,感叹公司即将衰落。一时人心惶惶,根本没人静下心来工作。就连往常干净整洁的楼道都多出许多垃圾,三位保洁阿姨坐在过道,闲谈家长里短孙子媳妇,聊得口沫横飞。
肖雨桐出了办公楼,径直去了后面的厂区,一分厂是专做真皮沙发的厂区,已经停产了,卷闸门拉下一半,她弯腰钻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一些半成品凌乱地堆放着。她躬身出去,去了二分厂,二分厂生产布艺沙发,机器轰鸣,还在生产,但有三分之一的工位空着。
二分厂的厂长高峻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肖雨桐,过来打招呼,肖雨桐问:“高厂长,现在是什么情况?”
高峻苦笑着说:“肖经理,你都看到了,现在订单骤减,我们手头还有些单子,还能维持些日子,若是再有一个星期没有订单,我们只怕也要回去休息了。”
“那一分厂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了?我看了销售报表,西安、济南、南阳、银川、酒泉这些地方昨天不是刚传了一分厂的订单过来吗?还有几家总代的单子也还没交货呢。”
高峻无奈地摊手,“哎,这些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管理层有传言说,公司的财务出现了问题,没有给供货商付款,所以有些供货商停了咱们的材料,皮行那边不发货,真皮厂区只能停产了,工人们都回去等通知去了。”
“那其他几个分厂呢?”
“其他几个分厂应该还有部分工人在生产,但应该订单都不多了,况且有些材料库房缺货。如果订单和供应的问题不解决,后果就严重了。”
肖雨桐说:“高厂长,出现这种局面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捣鬼,现在我们一定要坚持,订单和供应的问题,我和林总会想办法,还请高厂长稳住局面,联络其他几个分厂的厂长,安抚好工人,杜绝留言扩散,稳定人心。”
“肖经理放心,没有锦泰就没有我的今天,锦泰于我而言就是我的家,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要尽力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和平稳定。“
“高厂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忙,有事我们电话联系。”
了解了工厂的情况,肖雨桐急匆匆冲进锦泰大楼,直接按了十八楼,去了林苏尧的办公室。
办公室虚掩着门,秦越坐在办公室外的工位上,一见肖雨桐,忙起身迎上去,肖雨桐见他面带倦色,想是这些天公司的事棘手难办,熬夜加班所致。
“秦助理,林总呢?”
秦越朝里面努努嘴:“林总今天去见了几个供应商,刚刚回来。”
“怎么样?”
秦越叹口气:“看林总的脸色,想来情况不大好 。”
办公室里面传来低沉的嗓音:“秦越,帮我倒杯水。”
秦越答应一声,肖雨桐接过秦越手里的水杯,小声说:“我去吧。”
她轻轻推开门,林苏尧靠在沙发上,他看起来疲惫至极,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带着烦乱地松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她愣了愣神,走过去轻轻将水杯放在茶几上,便静静站立在一旁。
林苏尧睁开眼撑起身体,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随口问道:“今天有银行打电话过来吗?”
肖雨桐不知该如何回答,林苏尧许久没有等到答复,抬头一看,竟是肖雨桐站在窗边。
十几日不见,她似乎又瘦了,蓝色的衬衫显得宽大了许多。金色的斜阳映着她清瘦的身影,她全身都笼着一层光芒,虽是满面风尘,眼里静静的一抹微光却淡然宁静。
林苏尧一时也是沉默,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你之前不是说要辞职吗?我批准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静如古井。
她沉默了一阵,坐到他旁边,侧身对着他,一字一字的说:“我已经从周经理处拿回了辞职信,现在我不打算辞职,如果你要单方面解约,要赔偿我三倍年薪的违约金。”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惜,现在的锦泰连你违约金都拿不出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心怀希望。向困难低头,不是你的风格,轻言放弃,也不是我的作风。”
她一席话说得明白,她要和他一起对抗眼前的危机。
她的淡然沉静,如一阵和风,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和连日的疲惫,又给他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他望着她,眉峰微锁,眼里一片沉静,久久不语。她也望着他,清澈的眼眸无一丝波澜,谁都没有提起之前那些爱抑或那些伤。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战斗了,他的眼眸精光一闪,已经开启了工作模式:“你拟个年中促销的方案出来,存款就返点,返点力度要足够大,我们不要利润,只求先把资金回笼,解决眼前的难题。”
肖雨桐想了想说:“首先要想办法让一分厂动起来,客户的订单不能按时交货,势必会在客户中造成负面影响,影响后续订单。”
“这个我会想办法,我会再找供应商谈谈,银行那边也由我跟进。”
“供应商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是月底对账付款吗?现在没到付款时间,怎么会停止供货呢?”
“自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肖雨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是锦荣?有没有什么对策?”
林苏尧面色阴冷下来,眼里闪过冷冽的光,许久才答道:“事在人为!”
他侧过脸看着她,严肃地说:“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儿,你现在先回去休息。”
“我不用……”
他温柔却坚决地打断了她:“听话,不休息好怎么能把工作干好!”
不容她再多说,他已经起身吩咐秦越,安排各部门的会议,然后来到书柜前,抱出一叠报表和资料,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