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府及笄礼定在癸酉日。
前两日就陆续有亲朋戚友送来贺礼,其中有一份特别的礼物,通过紫格送进来的,是一支黑檀木步摇,六片樟木雕花流苏书签。
玉丽筝不用问,就知道是赵巧玥所赠。
普宁街一事后,为顾忌沈娟的缘故,以及陈大娘一家不宜抛头露面,她和赵巧玥并无明面来往,私下却有书信往来的。
陈家母女的恩情必须当涌泉相报,为此,玉丽筝刚和薛志荣相熟,就请他帮助查一些事情。
陈家母女平常做一些手工出卖,所以这步摇、书签是赵巧玥亲手制作的,非常精巧。
及笄礼正宾是太后指派的,乃是太后娘家大嫂,恩远伯府的祝老太太。
祝老太太才德俱佳,儿女双全,四世同堂,又有诰命在身,最是祥瑞不过。
众人得知太后亲自为玉大小姐指派正宾,不由高看一眼,准备礼物也更为用心。
待到了吉日,宫里的公公一早送出崇明帝的赏赐,连带皇后、贵妃娘娘、德妃娘娘、端妃娘娘也有赏赐下来,玉府更是门庭若市。
众人以为崇明帝厚赐玉府大小姐,是因为楚王带兵辛劳有功的缘故,哪知道玉大小姐引进甘薯,又曾经书房进言,现在更是监造可骑车,甚得圣心。
至于皇后、安贵妃等,并非诚意恩赐,而是皇上都送贺礼了,焉能不跟风?
派去玉府道贺的中官回到椒兰宫,回禀了贵妃娘娘,前脚刚走,嘉阳就愤愤不平地说:“母妃,那个恶心的丑女人,送礼便送罢,偏还要送这么贵重的,您都没送过这么好的玉钗给我!”
安贵妃伸出手指,点点女儿的脸颊:“你还吃味了。小声点,也不怕外人听了去!”
嘉阳公主一把撇开母妃的手指:“我就说!父皇偏心五皇兄,连带偏心那楚王,居然还给这丑陋的楚王妃长脸!”
“嘉阳!”安贵妃生气了,“我看你越发不像样了!”
“哼!”嘉阳公主磨了磨牙,狠狠地盯着一处:“大戏开始了,看她横行到几时!”
终是不敢再出言。
那公主死死盯住的宫女,经受不住这利刃似的眼光,连忙低头躲避,却又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冰凉。
玉府嫡女及笄礼,非同小可,因此这段时间,玉府二房夫人董氏、樊府大夫人卢氏都日日到来,与苏姨娘、丽瑶一起操办。
要做的事情很多,敬请宾赞和嘉宾,搭设“东房”,布置祠堂,点数礼器,请霓裳阁的师傅来量身定做礼衣,到首饰店挑选笄、钗、冠,及笄大事,务必精细完美。
半年前玉远安从永州回京,不久升任礼部尚书,其嫡女被封县主,又是未来王妃,因此很多官宦人家都希望得到观礼邀请,收到请帖的更是回应一定来贺。
到了癸酉这日,玉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笑语哗然。
玉尚书亲自在府门迎客。进了府的客人则分男女延请至两边,男宾由玉府二房、火政司都尉玉远定接待,女宾则由董氏接待。
礼成地点设在玉氏祠堂。一大早,祠堂前的庭院就铺上了红地毯,从院门一直铺到祠堂台阶。而庭院回廊则牵起红绸,挂上灯笼。
礼器桌、主桌、宾座、客座,一一安置完毕。
吉时将近,观礼女宾们由董氏引领,来到庭院,就坐于客座。
玉府祠堂西边小院,设有临时休憩室,供主宾和赞者歇息。
东边小院,则设有东房,以及物品存放室。
此刻,东院小厢房内,三小姐玉丽瑶逐一点数物品,命丫鬟将六对盥礼盆贴上标签,摆成长列;罗帕十二块,叠放好,置于托盘里。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玉丽瑶就命小厮将净水倒入盥礼盆。
这净水采自京郊玉泉山泉眼,用木桶密封后再运回,极是周密。
两个小厮听得吩咐,就将木桶外的封条撕开,揭开桶盖,合力将桶身抬起,往盥礼盆里倒水。
及笄礼每一道程序前都要洗手,所以玉丽瑶一共准备了十二个盥礼盆,到时按次序端出去供宾赞们盥洗。
待小厮将水倒好,退出门去,玉丽瑶又一一看过水盆,点点头,问贴身丫鬟:“东房的礼衣都妥当了罢?”
丫鬟说:“妥当了的。”
玉丽瑶嘴里说“还是过去看看才放心”,就提脚走去隔壁东房。
东房内,大舅母卢氏正替玉丽筝穿采衣,梳双鬟髻。
玉丽筝平日梳头很是简单,多是束一髻于头顶,间或分出两个小发束附在髻的两边,其余的头发则挽于脑后,在脖颈处用发带扎起来。
此时玉丽筝看看铜镜里的自己,满脸稚气,刘海齐眉,头顶上一边扎一只朝天丫髻……
晕,姐童回了!这模样,如果再执一条柳鞭,横吹一管竹笛,活脱脱骑黄牛的牧童形象!
玉丽瑶从小厢房过来,和长姐言谈几句,又去检点一遍礼服。
忽听小厢房那边“哐当”一声关门,伴随两声闷哼。
来了!玉丽筝、玉丽瑶两姊妹四目对视,心照不宣。
卢氏却被惊吓了:“什么声响?”
连日来,她谨慎又谨慎,怕就怕今日出乱子。
丽筝、丽瑶又对眼看了看,丽筝说:“舅妈无须担心。”
又说:“紫格你看住这里,我们过去看看罢。”
紫格点点头。
丽筝扶住舅母,却不往门外走,而是往里面走。
原来东房里面还有一个侧门,可以通向隔离小厢房。
丽瑶推开这个侧门,大家就走到隔壁小厢房了。
只见飞雪和律羽死死按住一个丫鬟。
看这阵势,卢氏有点头晕,脚步就轻浮起来。
律羽见主子过来了,就说:“小姐,这小蹄子果然不怀好意,居然往水盆里撒粉末。”
卢氏一看,可不,一个半打开的纸包落在地,旁边是洒出的白色粉末。
那丫鬟被死死按住,看不到面目,玉丽瑶却厉声点名说:“葵槿,我早知道是你!你想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原来丽瑶早知道!卢氏吃惊之下,又有点心安。再看看外甥女,已经沉稳地坐到椅子上,问葵槿:“说,谁指使你往盥洗盆用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