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握住雷彻的双手,眼中泛泪。
雷彻不知所措。
“啊?”
“一路走好,我会照顾好苏一桃和弟子们的。”
“不是,我就出一趟远门。”
“别说了,我懂,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带大家来看看你的。”
“只是有点危险——”
“顺便问一句,墓碑想要哪家做的?”
雷彻制止住他,闭目凝神片刻,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慈祥。
“我们没事,就出一趟门,女皇再这么样也难为不了我们什么,就我们这个重要程度她巴不得把我们全关国库里直到老死呢,女皇都想保我们,我们能出什么事?好好看家,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蓝风顿悟,迅速抽出自己的手:“那没事了,回来记得看见什么买一点,这地方的货不太好,赤都的总会好一点。”
蓝风吧啦吧啦一堆算是告别,然后迅速扭头就奔赴厨房战场,去拯救饥饿的灵魂们。
还真是放得下。
雷彻无言以对。
蓝风就这性格,早知道他们肯定没事,今天搞这一出这是为了“烘托一下氛围”,结果反而导致整个山头嚎的像是他们俩纷纷死于非命,过头七一样凄惨,其实很多人压根不清楚他们出门是干啥,只是听苏一桃嚎的凄惨,觉得是不是也得表现得悲伤一点,导致他们俩刚起床就听到外面孝子贤孙哭成一团,要不是扭脸就看见同样不知所措的赫连贺,恍惚间真就以为自己已经去了西方极乐净土。
只是没有人真的伤心,雷彻心里还有有一点微妙的情绪,居然一点点分别的哀愁都没有,历数记忆里那么多撕心裂肺的分别,到自己这边大家表现得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多少让他有点剧烈反差造成的诡异感受。
扭头看着抱着赫连贺嚎的苏一桃和张开双手木着脸接受拥抱的赫连贺,只感叹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被爱的有恃无恐。
“贺哥——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啊!你不是都答应要教我怎么玩刀嘛,我好想学——”
苏一桃抬头,眼泪汪汪,吸溜着鼻涕——虽然这样并没有实际的作用,她的鼻涕已经在赫连贺的衣服上拉起了丝,让赫连贺噫了一声,想推开她却被夺命剪刀脚死死锁住,一边挣扎不让更多鼻涕泡崩自己身上,一边暴躁的抗议:“你丫还学个屁啊!刀在你手里有什么实际作用吗?!”
那确实,赫连贺在看到苏一桃真的把刀扭成了丈八蛇毫后就断定,苏一桃要提升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力刀术,她需要进行一个长期训练的分明是脑子。
“我不管,你回来必须教我,你都答应了。”
苏一桃迅速恢复正色,赫连贺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苏一桃只在坑别人的时候才会用一点脑子。
“不要。”
“那我把鼻涕抹你身上。”
“我错了。”
赫连贺迅速妥协,趁苏一桃傻乐的时候迅速从怀抱里逃出来,当场声明撕毁口头协议,苏一桃气的跳脚也追不上他,赫连贺跑下山的速度叫一个快,看见马车才放满了速度,稍微一确认就进了车厢,坐在里面直喘气,嫌头巾太热干脆扒拉下来,一对耳朵终于解放,不耐的抖动散热。
至少他从雷彻身上学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摆烂。
去寻他的雷彻摸摸鼻子,喷嚏没有打出来。
介于他们俩都是特殊体质,外加即使遭遇这么多事都大难不死的特殊情况,棺材山的所有人对他们都相当放心,放心到了就当他们是外出旅游的程度。
他们俩面对面坐着,雷彻面色难看,被马车晃得直想吐。
赫连贺在西北部打仗的时候就经常骑马,比雷彻还要适应,一路上不是睡觉就是窜出去玩,雷彻又没力气和他聊天,实在无聊的时候他就和马车夫唠嗑。
等转移到樊州的时候,赫连贺已经差不多能和本地人交流几句了。
马车夫尚且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甚至单看脸还小一些,似乎樊州人都是那样,皮肤白的如同羊脂玉,脸稍微有点圆,眼里还有少年人般的光彩,看上去就很活泼。
他个子要比雷彻矮多了,和赫连贺差不多。
“连日奔波,辛苦各位了。”
马车夫温声问候,赫连贺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瞟了一眼水土不服外加晕马车,此时已经不省人事的雷彻,干笑着回应:“确实……这位大人体质不太好,这个状态能走过来我都觉得有点厉害。”
言下之意,光是看雷彻这两天要么起来吐要么躺下睡,脸色苍白仿佛一会儿就要驾鹤西去的状态,赫连贺很难不朝那个方向想。
“哈哈,西北部的人很难适应这里,很多人刚来樊州就会得病,日夜兼程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了,倒是大人您身体相当康健呢。”
赫连贺眼珠一转。
“你知道我们是西北部人?”
他听见马车夫轻笑出声。
“当然,我干着行很久了,谁来自哪里一眼就能看出来,车厢里的大人虽然皮肤白皙,但是身材相当高大,五官也深邃,我大概猜测一下,果然如此。”
“有意思啊。”
“但是您不是西北部人。”
“哦?”
赫连贺漫不经心的回应,他轻轻移动手腕,匕首的寒光从袖口探出。
“甚至不是人类……不,一部分不是。”
马车停下,在一刹那间,兵器碰撞的声音震响,长剑撞在匕首上,马车夫感觉到手臂被震麻,真是不错的力气,他感叹。
眼前的半妖少年神情自若,让他感觉到手臂震麻的力气似乎根本没让少年感觉到有压力,不同于人的黑色瞳孔放大,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让他背后汗毛竖立。
斑马日德,好像打不过。
“你打不过我的。”
少年轻易指出事实,让他倍感掉面子。
“要不要这么直白……”
“我劝你也收手吧,现在投降好说,这家伙打人那得是女娲造人。”
陌生的声音响起,马车夫循声去看,小窗探出一个疲累的面孔,他几乎是把整个头都搭在窗沿上,只有一只手耷拉着举高。
那五指上缠绕着红色的液体,却不像一般的血一样随意流淌,而是有目的一般结成一根绳,一直向下,马车夫低头去寻找,发现那绳子正缠在自己腿上。
什么时候……
权衡利弊,打不过,而且也没那个想法和他们拼命。
马车夫扔掉剑,举手投降,不过他笑了一下,在赫连贺警惕的目光中把袖子拉上去。
细腻的皮肤上,是黑色的刺青。
翻腾的黑色波浪汹涌在皮肤上,这是永梦潭弟子身份的证明。
“永梦潭,高欢歌,你们够厉害,我刚刚差点以为真的会没命。”
赫连贺收起匕首,对这种玩笑表示嫌弃:“哪有手上连茧子都没有的马车夫?做戏也要——”
“诶,诶。”
雷彻小声提醒。
然后他想起来了来之前被教的礼仪,意识到遇到前辈这样做好像不是很合适,迅速刹住,躬身做辑。
“额咳咳咳刚刚我什么都没说,晚辈赫连贺,见过高欢歌前辈。”
他低着头,感觉脸上发热,早知道别那么冲动了。
高欢歌无奈的笑笑,拍着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子。
“……行了我早从文天那里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没事的——这位怎么称呼?”
他面向雷彻。
赫连贺的性子高天歌从郭文天那里了解过,性子有点急躁,他本来是做好被损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还刹住了,这倒叫高欢歌有点惊讶。
眼前的年轻人比自己高上不少,看着病殃殃的,不过倒是礼数周全,稳稳行礼后自我介绍:“回前辈,我叫雷彻,是棺材山的现任掌门。”
他们之前就进行过不少情报交流,对彼此有一定了解,高欢歌颇为欣赏这个写字好看【重点】,条理清晰【重点】,不多废话【重点中的重点】的年轻人,只是很难看透他,这一点尤其引起了高欢歌的兴趣,他就喜欢研究这种捉摸不透的家伙。
“咱们都认识,也就不用那么多客套话了——直接说吧。”
高欢歌迅速进入正题,赫连贺和雷彻站在旁边认真听。
他长吸一口气。
“我师父,就是现在的永梦潭掌门,一向很欣赏赫连青志,她肯定能认出来你的样子,所以现在你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他停下来,直视着赫连贺的双眼。
对方回他坚定的眼神:“我要为父亲报仇,如果能得到掌门的帮助,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