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深夜的东郊煤场，只有一间屋亮着灯。
大裤裆等七八个人正在吆五喝六。有的划拳，有的玩儿骰子，还有的倒在炕上就着酒劲儿说胡话。
龙大章紧跟着武玉鹏进了院，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屋内，酒至正酣。
大裤裆一边晃骰子一边说：“奶奶的，今晚要不是条子搅了局，裆哥我就能给你们带个妞儿回来了。”
矮个子结结巴巴地附和着：“那……那是……”
大裤裆学结巴：“说……也不会话……兄弟们，我给你们说段儿歌吧——”
“好啊！”众人跟着起哄。
“张结巴，李结巴，站在墙头比结巴，看谁结巴……大。”
众人哄笑，声还未落，“啪——”一块石头从窗外飞了进来。
石头打飞了大裤裆手里的骰子，吓了众人酒醒了一半儿。
这一打炸开了锅，一伙人叫嚷着冲了出来。
大裤裆喊道：“奶奶的，不想活了？哥几个，要是让他跑了，我炖了你们！”
煤场子院里，武玉鹏趁着夜色悄悄地从后院的小门溜了出去，撒欢儿地消失在夜色中。
龙大章看见有人出来，跑已经来不及了，偷偷地潜入煤堆后边。
大裤裆带着人，拿着手电筒到处乱晃。
大裤裆用破锣嗓子吩咐道：“打开院内所有的灯，把前后门给我把住了，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唰——”院内的灯一时亮起来，整个院子如同白昼一般。
龙大章再也无处藏身，只好从煤堆后站了出来。
大裤裆手里拎着根棍子，眯缝着眼带着几个人围了上来。
“你小子？又是你小子！三番五次跟我过不去，还追到我的老窝来了。今天裆哥就陪你玩玩。给我拿下！”
一伙人围上来，“噼里啪啦”一阵打。
终于，龙大章双拳难敌四脚，被大裤裆等人按在了地上。
大裤裆嘲笑地说：“你小子挺有种啊，算啥呢？孤胆英雄……不，孤陋寡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儿。”
龙大章说：“看了，国家的地盘儿。”
大裤裆笑了：“不服，是吧？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处置这个愣小子呢？”
矮个子说：“剁……剁……剁根手指！”
大裤裆学结巴取笑道：“别……别……说话，行……不行啊？你这剁剁剁的，要剁到明天早晨吗？”
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弟兄们，下了他的手机，把他扔到后面那个不用的菜窖里，哥几个好好侍候侍候他。”大裤裆的破锣嗓子又以音了。
矮个子把龙大章的手机搜出来，几个人拖起龙大章向后院走去。
他们打开菜窖门，把龙大章扔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龙大章从菜窖里爬起来，推了推菜窖的门，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说话声：“小子，别费那驴劲儿了，门锁着呢。”
“你要是自己能开开锁，你就出来，否则，就在里面吃大白菜吧。”
“别对贵客……这……这样啊，裆哥不是说……说了吗……让咱们好好侍候侍候他，我们大家一起来……来好不好啊？”
紧接着，就有几股细细的“水柱”浇了下来。
上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龙大章蜷缩在菜窖的角落里，似梦非梦，眼前出现了二十年前一幕幕——
龙山的盘山路上，龙大章的父亲和同村的男人们像“铁道游击队”一样爬
上了一辆又一辆上坡的卡车，往下扔东西……
晚上，村里的狗叫声连成一片，百十号警察突然把村子团团围住。
姜长庚带着人一脚踹开龙大章家的门，把龙大章的父亲铐了起来。
龙大章和他母亲蜷缩在旮旯里，惊恐地看着。
姜长庚对警察们命令道：“挨家搜，所有男人全带走！”
大章妈喊：“别抓人了，我们这儿成了寡妇村了……”
出了看守所的老龙头送孩子上学，一路沉默。
在学校门口，他痛苦地抚摸着龙大章的头说：“儿子，我刚从监狱出来，就不送你去学校了，免得你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希望你能走出大山，做个好人……”
龙大章目光坚定：“爸，我不仅要做个好人，还要当警察、抓坏人……”
几声狗叫声打断了龙大章的回忆，菜窖里一片漆黑。
他悄悄地走向菜窖口，仔细听了听，狗叫声停止，传来一阵蛙鸣。
他把梯子竖起来，慢慢向上爬去，自言自语着：“我还算是警察吗？警察就是我这窝囊废样吗？”
他爬到菜窖口，把裤带解下来，一手提着裤子，一手用裤带钎子向那把锁捅去……捅啊，捅啊，裤子掉了下去，可那锁竟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他气哼哼地骂了句：“时猴子！”只好又下到菜窖里，把钎子在砖缝里掰
弯、打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