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赵连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着《中国巴林石》杂志。
“哐”的一声，赵直帆喝得醉眼蒙眬地撞门进来。
赵连起惊愕地望着赵直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二十二时零五分。
赵直帆两眼通红地靠着门框说：“老爸……又准备……讲话稿呢？”
赵连起把杂志摔在茶几上：“看你，喝成了什么样纸（子）？”
赵直帆歪歪斜斜、晃里晃荡地走过来：“历时六载……你老人家一手促成的……麻神馆‘啪啪’打脸啦……脸都打肿了……哈哈哈……”
赵连起站起来：“想什么呢？天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喝……就知道喝！”
赵直帆向卧室边走边说：“老爸，你喝了大半辈子酒，喝过请客人不到场的酒吗？没有吧？我今晚喝……喝了，还自己喝多了……我在想……那年英雄救美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卧室还没到、话没说完，人倒在沙发上，“咣当”一声把茶几踹出老远。
赵连起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姜美祺仰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有两天时间没见着龙大章了，他总说忙。可她两次见到他和朱丽雅在“逛街”，这让她很不高兴。
正想着，她的手机前后来了两条短信——
“美祺，我知道你还没睡，我可是等了你七年了——赵直帆。”
“美祺，听说刘老师身体不好，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她吧——龙大章。”
姜美祺没回短信。
她翻开影集，那张六人合影形成的记忆慢慢打开了——
七年前，校门口挂着“龙城市王府中学”。
教室门口挂着“高三五班教室”。
教室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二○○四年六月三日九点五十五分，墙上挂着“决战高考”“冲刺高考”的标语。
绝大多数同学埋在高耸而拥挤的书堆儿里。
安静的教室，突然传来赵直帆均匀的鼾声。
龙大章在赵直帆身后，拿一根草叶子往赵直帆的耳朵里塞。
赵直帆旁边的姜美祺几次想推醒睡觉的赵直帆，却又几次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她调皮地在一张白纸上用水彩笔写上“这，已经沉寂了一千年；你，已昏迷了两节课。醒醒吧！”用别针别在了赵直帆的后背上。
后面的龙大章、龙小晴和郝子强就憨憨地笑……
刑警大队宿舍，鲁运打着鼾。
龙大章轻轻地拧亮了台灯，灯光照在那张六人合影上，竟把几个人的记忆连接起来——
一阵清脆的皮鞋声惊动了靠窗的郝子强，他从窗口探出头来，眼光正好和
刘国珍老师对上。
他吐了下舌头，头马上缩了回去。
教室里立马传来一片小声的议论：“私孩子他妈来啦！”之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这时，睡觉的鼾声显得更大了。
姜美祺和龙大章一起推赵直帆：“快醒醒，快醒醒，刘老师来了！”
此时，刘老师已经走到了赵直帆跟前，看了看赵直帆后背上挂着的纸条，笑了笑。
赵直帆揉着眼睛喃喃地说：“老师，昨天做题睡得太晚了，你处罚我吧……可是……别掐我……行吗？”
刘老师笑了，笑容可掬地看着赵直帆。
赵直帆更毛了，怔怔地看着刘老师。
刘老师温和地说：“醒了就好，我这次不罚你啦。”
她走上讲台，语气首次这样温和：“同学们，你们解放啦！”
同学们一脸蒙圈地看着她。
刘老师深情地说：“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很累。我儿子刘尔贵复读了四年，今年和你们同时参加高考……我发现，我的教育很失败……”
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她的眼泪下来了，哽咽道：“你们……放假三天，充分休息，备战高考！”
几句话，教室死一样沉寂。
赵直帆第一个跳起来，高呼：“万岁！解放了！”
喊着喊着，赵直帆就把书本儿、练习册什么的撕成了雪片，向空中扬去。
接下来，后座的龙大章也加入了撕书的行列，其他同学群起效仿。
姜美祺努力地阻止同学们撕书，可是她的话谁也不听，她只好摔门而去……
想到这里，龙大章的想念之情油然而生。
他拿出手机发着短信：“曼丽酒吧，我要见你！”
深夜，怀念过去的还有赵直帆。
他满脸酒气地斜靠在床上，手里是姜美祺的照片。他反复地翻着，回想着过去的故事——
千年古槐下，姜美祺靠在树下生气。
龙大章和赵直帆就赶紧追了过来。
龙大章愧疚地说：“姜美祺，独自在这儿感慨万千呢？”
姜美祺扭过脸去，不吱声。
赵直帆扮了个狗熊，从树后冲出来，逗她笑，她背过身去。
龙大章说：“美祺，我们错了。”
姜美祺转过身喊：“太过分了，你们两个怎能带头做这种事呢？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你们这是对知识的不尊重！”
赵直帆辩解道：“我这叫减压发泄，你外行，我们苦读了十多年，发泄一下情绪还不行吗？”
姜美祺生气了：“太疯狂了，这叫忘本！”
龙大章赶紧给赵直帆使眼色：“我们的行为是有些过激，美祺说得对。书本是值得尊敬的，它教会了我们知识，我们不能抛弃它。”
姜美祺这才颜色稍解。
正说着，千年古槐的一个枯树枝杈向姜美祺头上直插下来，龙大章跑过
去，把姜美祺压在了身下。
姜美祺喊道：“你！”
她看了看落在身边的枝杈，脸“腾”的一下红了。
赵直帆艳羡地说：“英雄救美，怎么不是我呢？”
赵直帆怀抱着影集，嘴里念叨着：“美祺，怎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
叨念着，他在鼾声中睡去……
三个人的记忆，像是变幻的霓虹，是由里到外的浪漫。
如果说这是一个怀春的夜晚，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燃烧的夏夜。
两个睡不着觉的人对坐在曼丽酒吧的角落里，彼此心照不宣地听着萨克斯曲《等爱的玫瑰》。
龙大章说：“不是《雨一直下》了。”
姜美祺说：“因为天要晴了。怎么样，案子有进展吗？”
龙大章说：“和一个记者谈未决的案子，有点儿违纪。不过，说实话，嫌疑人找不到，这是我睡不着的主要原因。如果明天还找不到，我就要自己走进禁闭室了。”
姜美祺一惊：“嫌疑人的线索一点儿也没有吗？”
龙大章无奈道：“刘尔贵这样一折腾，嫌疑人藏得更严实了。”
姜美祺说：“我的回归之路受阻，你的破案之旅受挫，老天给了我们太多的压力。大章，你还能行吗？”
龙大章说：“我是男人，怎能说不行呢？压力才能让我们快速地成长，让我们共勉。”
两掌击在了一起。
龙大章接着说：“我在想，鸡血麻神被盗，不是个简单的盗窃犯罪。随着契丹热的产生，会出现很多针对契丹文物的案件，后天晚上有个有关辽代文物的鉴宝大会，我想利用这次大会引蛇出洞……”
姜美祺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龙大章说：“俩事儿，一是高调宣传契丹宝藏，传说藏宝图在一本叫《木叶山》的书里，今晚就发出去，我已经替你写好稿子了。”
说着，把稿件塞到姜美祺手里。
姜美祺边看稿边问：“第二件事儿呢？”
龙大章说：“借阅一些辽代文物方面的资料，我想从中看出鸡血麻神盗窃者究竟想干什么。”
姜美祺说：“一般人借不出来，有一个人一定能借出来。”
龙大章说：“直帆？我明白了。”
姜美祺点了一下头，笑着与他碰了一下红酒杯，那首《等爱的玫瑰》已近尾声……
